須臾獸這個東西，徐玄冥在交給林川的時候只說——
這是一種規則生物。
它的效果，其實和命運審判有些類似。
兩個人共同接受審判。
最終得到「一生一死」的結果。
而和命運審判不一樣的是——
命運審判是有潛在判定規則的。
而須臾獸……
它最終得出的生死結果，不受任何條件影響。
而是絕對純然的，五十對五十的概率。
其實按照徐玄冥的說法。
須臾獸這樣的東西，似乎本應該是用在必死局裡，去搏一個50%的生還機率的。
但是此刻……
感受到那種黑白色的光，刺得他雙目失去世界。
感受到腦海那種，羅生門浮現時，仿佛旨在歌頌地獄的靡靡佛音。
感受著如夢如幻的，生死交替，虛實交錯……
林川突然生出一種很微妙的感受。
就感覺……
好像須臾獸這個東西。
本就該是用在某兩個「自己」的對決之中！
甚至……
更準確說，他冥冥中感覺到——
須臾獸的存在，就註定是用在兩個「林川」的對決之中！
這種感受，轉瞬即逝。
因為此刻的林川，在生死交替與虛實變幻之中，還陷入一種更為複雜的感受！
他腦海中……
好像一直從宇宙起源，到生命誕生，到人類出現……
再到整個人類史……
再到他整個人生經歷……
所有的畫面。
每時每刻的每一個世界瞬間，仿佛同時浮現在腦海。
跳躍，閃動！
同時，又那麼的清晰！
就好像，那每一刻的世界……
他全部經歷過！
那詭異浩瀚的意識海中……
似乎傳來一道嬰兒的哭聲。
他陷入一種玄而又玄的狀態，仿佛重新進入母體之中。
人在嬰兒時期的記憶，似乎都會被某種神秘的力量清除。
當然，科學的說法，是因為嬰兒的大腦發育不完全。
可此刻，他卻似乎想起來——
在那個很小很小的時候，生命誕生之初，他似乎還同步誕生了一種「自我」意識。
就像所有以自我為中心的小孩一樣。
那「自我」的意識認為——
他就是世界的中心，是世界的主人。
這個世界，因他而存在。
至於世界上的其他人？
他們都只是沒有思想，沒有靈魂，依附於他的意識而存在的概念體。
只有當他這個世界的主人，目光注意到那些人的時候。
他們才存在著。
而當那些人脫離他的視線……
便將不復存在！
就像……薛丁格的貓。
它的生死，是由打開盒子的觀測者決定的！
此時此刻，林川好像完全感受不到自己的肉體。
只以一種意識的形式，獨立存在。
而他的意識中，全是那種玄之又玄的荒誕存在！
就好像……
這所謂世界，就浸在他混沌的意識海中。
這世間一切，都只是意識海中，虛無的概念體。
只有當他這個「自我」的意識，去「觸碰」那些概念體時。
虛無的概念體，才會由虛轉實，與他產生某種碰撞！
而若他這片意識海消亡……
那麼所謂「世界」，都將歸於寂滅！
這種「我」即「世界」的詭異念頭。
似乎比哲學中的「唯我主義」……
還更離經叛道。
更天方夜譚，異想天開！
但此刻，林川……
或者說，那縷自以為是林川的「意識」。
卻仿佛是從意識海中抽離出來，親眼目睹了意識海的存在！
從這樣的角度……
這世間，關於「生死」的概念，似乎已跳脫生死本身。
就好像嬰兒的眨眼。
閉眼的那一瞬，即是「死」。
睜眼的那一瞬，入目所及皆是「生」。
生……
死……
虛……
實……
林川似乎沉浸式地，感受了這種玄之又玄的概念。
他突然又意識到——
那個無等級的，須臾獸的存在。
或許，並不單單只是用於，進行異常關於生死的判定。
或許，那個最終被須臾獸選擇為「生」的人。
將從這場生死判決中，獲得一場天大的機緣！
正如他此刻。
但是……
他被選擇為「生」了嗎？
不。
玄而又玄的感受中。
林川感受到的……
是嬰兒閉眼！
意識一片虛無混沌。
是他所感悟的——死！
他被選擇為「死」？
也不！
下一秒！
嬰兒睜眼！
那樣的感受，玄之又玄！
那應該是天碑五個字中，他唯一不曾深刻感悟的……
逆！
逆天的逆。
逆轉生死的逆……
逆轉虛實的逆……
逆轉時空的逆……
這樣的純意識狀態，他感受不到空間的存在，時間的流逝。
自然不知過去多久。
然而……
這足足半個多小時的時間裡。
全體位面的全體生靈，又感受到了陣陣心悸！
而當林川的意識重新歸於肉體時。
他重新看到了「世界」。
𝓈𝓉ℴ55.𝒸ℴ𝓂
看到此處地宮，看到仍躺在地上，瞳孔漆黑的卓開天。
看到一旁迷你的，青紅太極。
當然，此刻……
已然看不到另一個「林川」了。
那麼，活下來的，到底是哪一個林川呢？
他好像……
連自己都說不清楚。
林川抬手捏了捏拳頭。
他突然有一種，很新奇的感受。
就好像……
真正意義上的重生？
他好像突然就理解了，關於「靈魂完整度」的概念。
一種只可意會，卻無法形容的感受。
他目光轉落到迷你許願池中的青紅太極和太極圖中的兩塊無痕石上。
倒也沒伸手去取，而是突然在心底問：
「以我現在的靈魂完整度……」
「其實已經可以重回死罪之城了吧？」
這心底的發問，自然是在問炁。
按理說，炁應該還在沉睡。
但此刻，腦海卻突然響起，那虛無縹緲的聲音：
「你已經到了這裡……」
「還回什麼死罪之城？」
是啊。
他已經走到這一步。
死罪之城？
林川突然覺得，死罪之城的任何秘密，都不重要了。
就在剛剛，伴隨著靈魂完整的感受。
他腦海中，突然生出一種奇怪的感受……
他在這殺戮遊戲中所經歷的一切——
世界主權秘境。
他目睹武井夏奈的向死而生；
第一次轉職和天罰。
他的火球融入生死太極，自己也親自死了一次。
而後，領悟「生」與「死」；
死罪之城進化遊戲。
當時深處其中的他沒有懂。
但就在剛剛，純粹的意識海中。
他理解了那場循環遊戲的意義——
旨在讓他領悟，「時」與「空」。
而這些……
正對應了天碑上的四個字。
最後一個字，逆。
彩色寶箱秘境。
他感受了，一念生，一念死。
初步感受過，虛幻與現實。
而就在剛剛……
他又領悟了，逆轉生死、逆轉虛實、逆轉時空的那個「逆」！
到這裡。
就好像，一條安排好的道路。
他按部就班地，走到了這裡！
時，空，生，死，逆……
天碑上的五個字，準備齊全！
這本應該象徵著，某種圓滿。
可林川，卻莫名地，感受到一種說不出的恐懼！
恐懼於……
自己走的每一步……
所經歷的一切……
似乎都受著某種指引！
他越來越強烈地感覺到——
自己所謂的人生……
似乎全在殺神布局之中！
他……
只是一粒棋子！
更更可怕的是——
他之前所以為的一切。
在這個時候，似乎都被顛覆！
包括……
卓開天的存在，到底是為什麼？
真如卓開天所說，是像劉秀和王莽一樣，是位面之子對抗穿越者，要將歷史拉回原本的軌道？
是殺戮遊戲，用來針對殺神的一枚棋子？
林川之前，真的是這麼認為的。
他認為……
是殺神要成神。
殺戮遊戲在阻止。
可現在……
他突然恐懼的是……
殺神和殺戮遊戲之間……
到底是什麼關係？！
真的是，他以為的，敵對？
殺神……
他真的只是一個失敗的成神者？
他真的是被殺戮遊戲囚禁在死罪之城？
包括，他至今想不通的一個點——
之前，從彩色寶箱秘境中出來，經歷的那場，毀天滅地的恐怖天罰。
當年的殺神……
他沒有天碑綁定全體生靈，究竟是如何度過的？
此刻，林川甚至懷疑……
天碑……
真的是綁定了他嗎？
炁……
所謂……獨立的神性？
他真的值得信任嗎？
一念之間，林川目光怔忪。
他所以為的殺神對決，到底是和什麼東西在對決……
這一刻，林川陷入前所未有的茫然！
直到腦海響起一道聲音。
炁的聲音。
此刻竟比之前的虛無縹緲，顯出幾分真實感。
「不要再想了。」
「不要陷入懷疑主義。」
林川果然回神，不再想了。
他閉了閉眼。
片刻後，又緩緩睜開。
他又捏了捏拳，再次感受那種，靈魂充實般的奇妙感受。
只是這一次，他捏成拳頭的手臂，微微擺動了一下。
而後……
他突然用一種平靜得驚人的聲音，主動問炁：
「之前在大千學院……」
「你給了我一種獨特的視角，讓我看到了，所有生靈身上的『線』。」
「當時我看向自己，卻看不到自己身上的『線』。」
「你說是因為——」
「就像人無法舉起自己一樣。」
「所以我，看不到自己身上的『線』。」
「看不到……」
他輕聲琢磨這三個字。
而後終於又平靜道：「真是如此嗎？」
「還是……」
「不能給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