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如此詭異的世界裡,看見本沒有司機的大巴車裡多出了一個司機不是什麼很驚訝的事。
可讓寧秋水震撼的是,這個生鏽的司機長相……竟和孟軍一模一樣。
由於孟軍是軍方的人,參與了一些其他的計劃,因此後面的日子,他像是消失了一般,寧秋水沒有再在詭舍里看見他。
不曾想再看見時,對方竟變成了這樣……
「孟軍?」
寧秋水站在登車的階梯上,試探性地對著司機叫道。
後者開口,臉上的鏽漬脫落一些,留下了許多裂紋。
「我不是孟軍,是引渡者。」
寧秋水打量對方兩眼,發現對方的氣質和孟軍的確有著很大區別。
「所以,你就是血門背後的孟軍?」
引渡者看著寧秋水沒有說話,也算是一種默認。
「你可以等我一下嗎,我聯繫一下詭舍里的其他人,等他們一起上車。」
引渡者搖頭:
「只有完成『清算』,拿到最後一個碎片的人,才能上車。」
「未經第一輪篩選的人心智不堅,縱然身上沒有業障,也無法在最終的故事中拿到碎片。」
「那條路不好走,你走過,心裡最清楚。」
「上車吧,這裡已被隔斷,他們暫時無法進來了。」
寧秋水聞言,也只能獨自上車了,他來到了大巴車的中間靠窗的座位坐下,望著外面的迷霧和黑色詭舍,一時間有種莫名的情緒在滋生。
「我拿走了拼圖,他們豈不是又要重新收集?」
引渡人發動了大巴車,淡淡道:
「得看你死或者不死。」
「如果最後你死在了迷霧世界的終點,那你手中的拼圖則會重新化為十二個碎片,一部分會到你們詭舍,另外屬於你和已經離開的那些人的碎片……會消失。」
寧秋水坐在車上,遙望著周圍無比濃密的迷霧,恍惚間像是回到了以前剛來這裡的時候,車上還有一個不知好歹的胖子被剝皮掛在了路燈上。
「引渡人,現在可以告訴我,血門世界、詭舍世界、迷霧世界到底是什麼情況了麼?」
引渡人一邊開車,一邊回答道:
「很早很早以前,這裡只存在一個世界,那就是你口中的血門世界。」
「兩百或是三百年前……具體時間我記不清楚了,人們頭頂的【太陽】忽然出現變化……有可怕的東西在太陽之中誕生了,它污染了整個太陽,使它發出了灰色的光,從那一天起,被灰色太陽照射過的人和動物,便在潛移默化之中被它影響。」
「最開始的變化是,死去的人會以另外一種形式活過來,也就是你們一路上見到的這些【鬼】。」
「那時,雖然物理學的聖劍被折斷,但人們的秩序還沒有遭受嚴重衝擊,死去的人縱然變成了鬼,可並沒有多少怨念,甚至還讓很多原本已經離去的人重新回到了他們的摯愛身旁。」
「他們都知道,這一切跟頭頂變成灰色的太陽有關,許多人因此感恩戴德,對著太陽朝聖、膜拜……甚至因此誕生出了各種奇奇怪怪的宗教組織。」
「你知道,這是一個無法迴避的過程。」
講述這些的時候,引渡人的語氣十分平靜。
寧秋水皺起眉。
「聽上去不像是個好兆頭。」
引渡人淡淡道:
「沒錯。」
「人性從來是一個天秤,有得失才有忌憚,當第一個人發現不止是執念可以讓他們死後化為鬼怪,連怨念也可以的時候……人類社會的一切秩序和枷鎖都在這一刻土崩瓦解。」
「在過往,死亡是每一個人都無法迴避的終點,生命也便成了所有人手裡最珍貴的籌碼,可灰色大日出現之後,世界歷經無數歲月演變出來的平衡被打破了。」
「許多人毫無理由地憎恨一切,不是因為遭受過傷害,而是想要永生。」
光是聽引渡人描述出這個開端,寧秋水就覺得心驚肉跳。
他已經可以相見,那樣的開始,會引出一段如何混亂、可怕的黑暗時代……
道德與律法,在慾念面前……不堪一擊。
人性之中的一切黑暗面在那一刻都被徹底釋放了。
世界……會變成什麼模樣?
「寧秋水,或許你覺得自己在血門之中經歷的那些已經很可怕了,但事實上,真正的血門世界當年經歷的黑暗,要比你看見的可怕一百倍,一千倍……」
「你們現在看見的那些,只不過是當年劫難之後的餘燼。」
「那個時代,被後來人稱之為【大災變】。」
「災變落幕之後,人類數千年來的昌盛如泡影一般破滅,剩下的皆是殘垣斷壁。」
「可人類自詡偉大的文明於這個世界而言根本不值一提,破滅後於歷史的洪荒里也不過是滄海一粟……真正在意人類文明並為此驕傲的,也只有人類自己罷了。」
「這個世界沒有為了挽救人類做出任何改變,風不在意我們,樹不在意我們,腳下的泥土也不在意我們……我們只能艱難收集散步於世界各處的搖搖欲墜的【火苗】,重新一步一步地往前探索,一磚一瓦地在冰冷黑暗裡砌出高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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