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城裡的小吃倒是很對我的胃口，也搞了一個滿「載」而歸，回到安頓下的庭院也將近黃昏，比較師姐們一天下來收穫的胭脂水粉。首飾衣裝。師父見我兩手空空。不禁笑了笑。
我看不懂他的笑容，只覺得師父對我的感覺從小就有些不同。
接下來幾天我們都排練著要表演的舞段，聽說這次是要為兵部尚書大人家的壽宴而準備，師父容不得我們馬虎，細微極致，確保萬無一失。
今日就是兵部尚書大人的壽宴，當今皇上御賜的府邸果然宏偉大氣，朱紅色的大門頂上懸著一塊兒楠木的匾。
還沒等我到處看，就有管家小心翼翼的帶領著來到一處廂房，開始梳妝打扮，準備晚上的表演。
我處在廂房之中。聽到院中的賓客交流聲，官員之間的寒暄，雖然看不到來了多少人。感覺上一定是個排場不小的家宴。
我已準備就緒，等待上場，這段霓裳羽衣舞我早已熟爛於心，跟著師父大大小小的場合也跳過多次，不過這次是為朝中官員表演，師父也容不得我們馬虎。
「泠兒，你可見到飛鶯」？
只顧上場的裝扮。我未留意飛鶯師姐在何處。
「師父，飛鶯師姐腹痛難忍，怕是吃壞了東西，現在在廂房休息。」舞團中年齡最小的雲兒說道
梁木欒著急的搓了搓手。
「唉，飛鶯舞蹈的位置是主位，這可如何是好？」
梁木欒邊說邊望向我。「泠兒，你去跳飛鶯的位置。」
「啊，師父，我不行啊。你知道我這一挑主位就羞於抬頭的毛病，還是讓其他姐妹去吧」。我急忙說道
「來不及了，這次關乎到我們舞班的今後，泠兒，你不要辜負為師」
事關我們舞班的存亡，我也明白，若在永安城之中得罪了朝中重臣，定會給我們加上理法不明的罪，沒辦法，硬著頭皮進了大廳。樂聲響起，我便長袖生風，俯身起首舞動起來。雖然不敢抬頭，但餘光之下覺得宴客們大多酒暖微醺，三三兩兩寒暄之中，我便慢慢漸入佳境，舞姿也放開不少。
曲畢，正席間，一老者微微笑道，「早聽聞關山處有一闌珊舞坊，舞技出眾。今日一見，果然與我永安城中舞班不同。哈哈，賞」
「請姑娘們為在座各位大人斟酒」。管家大聲道
程府中的侍女遞給我們酒壺，我小聲的碎碎念叨。都有這麼多侍女還讓我們為大人斟什麼酒？我不便反抗，低著頭走進最近的一張坐檯前。
銀色的酒盞，我小心翼翼的倒入，不想抬頭，也不想看對方，容貌如何，多大年紀，卻不經意間看到一雙，修長而有力的手。
「姑娘對玉飾的品味好，沒想到姑娘的舞技也如此高超」
好熟悉的聲音。我抬頭，近在咫尺，竟然是他，他笑意然然的看著我，我一時間失了神。酒溢到桌台上我竟然沒有發覺。
「姑娘小心，酒滿了。」
我回過神，著急用衣袖擦拭，慌忙中又打翻了果盤。噹啷落地，引來眾人的眼光。
「嗯……？遙兒，何事？」
正席中老者問道。
「大人，是我……」我剛要解釋，他馬上接下了我的話
「父親，是若遙不小心打翻了果盤，擾得各位叔伯了，若遙在此飲一杯給叔伯們賠罪。」
「程大人，令公子真是風度翩翩，卓爾不凡吶。」一老者馬上稱讚道。
一般來說去人家做客，表揚人家子女，這個馬屁怎麼拍都是響的。我趁亂溜出去，回頭望向他，正好碰上他帶著笑意的目光。
連著三日的宴席，意味著我要在這個別院連著待上三日。偌大的程府，白日還不好到處走動，壞了規矩，正是初春時節。南方春夜蟲鳴不止。夜深，我也毫無困意，悄悄溜出別院，走進了後花園。
今夜月如玉盤，明亮而炫目，我嘆了一聲，自言自語道「我歌影徘徊，我舞影凌亂。」
「咳，姑娘舞動之餘，在下怎麼沒見你凌亂呀？」
沒想到在這個時辰，還有人會在花園裡閒逛，我心一驚，一個回身沒有站穩，差點撞到那人身上。
「別怕，是我。」
我借著月光，看到了那雙眼睛。是一雙飽含笑意，但有一絲令人不安的神情。
「小女子並無困意。便想來花園走走，沒想到驚擾到公子，真是抱歉，我這就回去。」
「請留步」又是他溫柔的聲音。
「幾次都姑娘相遇，就是有緣，還不知道，姑娘的芳名。」
我低了低頭，有些害羞，說道:「小女子名字極為普通，別污了公子的耳。」
「是嗎？哈哈哈，你這麼說我更想知道，到底有多普通，該不會是什么小花小草之類吧？
我這個人比較執拗。若人家正常作答我也沒什麼反應，但是他要故意激我，我便容易和他較勁兒起來。
「尹清泠」我脫口出，他沒想到我回復的這麼快，驚訝了一秒。
「碧翠玲瓏，玉清泠」好名字。
「想必尹姑娘的父母也是風雅人士，才能為姑娘取得如此脫俗的芳名。」
對於身世，我不想和他解釋過多，夜已入深，突然覺得與他在此多有尷尬。
「程公子，時候不早了，請早些休息，告辭。」我轉身離開。
「明日宴會時刻，姑娘的表演，程某定不會缺席。」程若遙在我身後說道。
聽到他如此說。心底突然升起了莫名其妙的情緒，以往都覺得自己舞藝不如其他姐姐，時常自卑。原來我也可以在那個位置，演繹一段屬於自己的故事。
我踏著月色走回庭院，剛一個轉角，就冷不防被人打了一個耳光。
「啊」我一聲驚叫，慌了手腳
「死丫頭，這麼晚了，你去的哪裡？」
這麼晚，還有人沒休息，我定了定神，發現竟然是師姐飛鶯。
飛鶯仗著自己是舞班的師姐，教訓人的事常有發生。我扶著被他打的刺痛的臉，與她解釋道。
「師姐，我……我剛才毫無困意，便出去走走。」
「出去走走？這府邸豈是你肆意妄為的地方，你想如何就如何，壞了規矩，豈不是讓我們眾人陪你受罰？」飛鶯邁近了我一步。眼神不悅的看著我。
我知他蠻橫自傲，無心和他爭辯，便說道:
「師姐教訓的是，今天若不是師姐臨時抱恙，我也不會代替師姐的位置，明日舞段依然是姐姐主位，月涼風寒，姐姐身體未愈，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
飛鶯見我說話時，看都沒看她，不免心中有氣。直接把我攔住說道:
「從小你就是這種不冷不熱的性子，我還以為你真的心如止水，就想跟著師父虛度此生哪。沒想到你心機重重，今日真讓我刮目相看。」
他一邊陰陽怪氣，一邊直接走近我，用手拉了拉我的衣帶，我厭煩至極，直接打落了她的手。
我忍了忍氣。
「師姐。在說什麼？我聽不懂。」
飛鶯哼了一聲
「不懂？以前你經常說不願攀附權貴，沒想到剛來了永安城就急著投懷送抱。
剛剛的事情我都看見了，我告訴你，程大人是朝中重臣，你別妄想會與程家有半點關係。再說程公子一表人才，家中已有了夫人，怎麼能會看上你？
說來也怪，我剛到程府就突然急症，若不是有人故意想取而代之，怎麼會這麼湊巧？」
「你……」
我心中難受，沒想到朝夕相處的姐妹居然如此想我。會以為我暗中算計他。
「你們二人在此爭執什麼？」
「師父」我轉身，看到推門而出的師父向我們走來。
豈料飛鶯先開口道:「師父，尹清泠不知檢點，深夜去了內庭，竟意圖勾引……意圖接近程家公子。」
我雖然性子冷淡，但最受不得冤枉，便回道:
「飛鶯師姐，你說我深夜去內庭。如果你當時不在，你怎麼能看到我說我壞了規矩，你不也正是五十步笑百步嗎？
我已經說了明日宴席表演的主位，我會還給師姐，師姐你容貌出眾。到時候一定會讓某位大人看到，正好也順了師姐的心意。」
我這口氣大部分有嘲諷之意，說到最後我自己都笑了出來。飛鶯氣的臉一紅一白。脫口而出道，
「你這個野種。師父好心收養你，沒有把你打死。你竟然還敢來頂撞於我。」
「飛鶯，住嘴。」師父見我們爭吵激烈，連忙制止。
「好了，夜深了，飛鶯你回去休息吧，明天的事要緊，」
飛鶯狠狠的瞪了我一眼。轉身進了廂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