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昭看見坐在席間的男人，不由得愣住。
好幾秒才反應過來，原來和他們學校合作的港商就是香-港和光百貨。
「沈總，這就是我剛跟您提到的時教授。」
胡院長樂呵呵的給沈永耀介紹昭昭，「藥是她的學生們研發的，但是整個過程時教授都有參與指導。」
說完看向昭昭，又說：「時教授這邊來坐，給你留了位置。」
昭昭點點頭，招呼三個同學入席，然後繞了半圈走到胡教授和沈永耀的中間落座。
昭昭下意識看了沈永耀一眼。
他和之前在聖托里尼第一次見面時不太一樣，穿著打扮沉穩不少，黑西褲白襯衫，簡約莊重。
只是他看昭昭的眼神依舊輕佻，只是旁人看不懂那眼神的含義，昭昭卻是懂的。
雖然別人想要如何都與她無關，但昭昭不喜歡這種感覺，明明是工作，不知道怎麼會有這麼複雜的局面。
她不是很喜歡應酬沈永耀這一類對她而言算是尷尬身份的人，即便對方還沒有對她做出什麼不合理的行為，昭昭已經能預知，接下來的合作跟往常比起來會多出很多麻煩。
中國人擅長酒桌文化，在座幾位院方領導推杯問盞，這是他們款待遠方來客的方式。高度白酒，沈永耀喝了好幾杯。
大家都知道昭昭的身份，不敢勸她酒，對她很是尊重。
但是她帶來的學生就沒那麼好運，挨個都被示意去敬酒。
兩個女同學，長得漂亮又刻意打扮過那個叫謝歡，席間比較主動，給沈永耀敬酒的時候面若桃花，明眼人一看就看出來是懷揣著的目的不單純。
只不過席間大家忙著把酒言歡，也就把她的那些小心思忽略掉了。
昭昭很少接他們的話，只是偶爾涉及到專業知識的時候說幾句，存在感一直不太強。
沈永耀不時轉頭看她，看她規規矩矩把剝下來的蟹殼擺成一個完整的螃蟹樣子，笑著在她耳邊低聲：「跟我吃飯很無聊嗎，時教授？」
昭昭抬眸看他一眼，「也沒有。」
「陳主任說稍後換地方繼續喝酒，你去不去？」
「我就不去了，你們玩開心。」
昭昭說完，沈永耀笑了笑，沒再說什麼。
和光百貨的業務，是那兩個主任談回來的，這次沈永耀過來商議進一步合作，二人自然要熱情款待。
至於款待的內容包含些什麼，那就不言而喻。
胡院長平時只管研發不管商務對接，一來是避免過失，再者他年紀大了，也快退休了，管得再多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吃過飯已經是晚上八點多，胡院長藉口身體不適沒再作陪。
花天酒地的地方不適合他，但是合作商有這愛好他也不願干涉，避開就好。
李主任和趙主任要給沈永耀以及他帶來那兩個高管找什么女人昭昭管不著，但她不願意自己的學生去參合這種事情。
飯後她就把謝歡、汪瑜和趙磊叫過來，「時間不早了，我送你們回去。」
汪瑜和趙磊連聲說謝謝時教授，一前一後上車了。
謝歡在身後有些猶豫，緊緊抓著自己的包。
昭昭看著她，看破不點破，委婉說道：「學生只需要做學生的事情，不要把時間和精力放在無關緊要的事情上，明白嗎？」
謝歡抬眼和她對視，訥訥點頭。
但人還站在車子外面，沒上去。
昭昭還想說什麼，她拿在手裡的包突然掉在地上。
包的拉鏈沒拉好，裡面噼里啪啦掉了一堆東西出來。
昭昭眼尖，一眼看見一個透明的小瓶子。
謝歡動作極快地蹲下去，將所有東西撿起來往包里塞，「時、時教授，你們先走吧，李主任說了，這次的合作很重要，我們不能全走了。」
東西裝好了，面紅耳赤拉好拉鏈，轉身往回跑去。
昭昭有些傻眼，心頭百感交集，一時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麼。
可謝歡已經是一個成年人了，她自己做的事自己負責，作為她的導師，能說的都已經說完了，她的決定沒人能替她改變。
看著謝歡在前面拐彎跑進了會所，昭昭皺著眉，轉身上了車。
把兩個學生送到學校門口，昭昭調頭回家，路上給周凜安打了電話。
「你什麼時候回來呀？」
「在去機場的路上了。」
周凜安辦完要緊事，也沒在當地久留，一心想著早點回來陪昭昭和女兒。
從電話里聽出昭昭語氣不對，聲音更溫柔了些，「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昭昭說：「沒什麼事，就是心裡有點堵。」
周凜安笑，「總要有事心裡才會堵。」
昭昭想了想，不知如何說起，只輕輕嘆了口氣，「是我多管閒事了。」
「你沒事我就放心，其他人的事你少操心。」
「知道了。」
「乖乖等我，明天下午就能到家。」
「嗯。」
每次周凜安出差的時候說「乖乖等我」這種話，昭昭臉都會紅，因為每次他們久不見面，周凜安一回來就會纏她很久。
回到家，門剛一打開就聽見樂樂的聲音在喊她：「媽咪回來啦！」
原本還有些鬱悶的情緒，在女兒迎上來抱住她的時候，瞬間就消散不少。
昭昭放下鑰匙，蹲身抱起樂樂：「教練給我發消息，說今天沒有去練武術是不是？」
樂樂兩隻小手圈著昭昭脖子，點點頭：「婆婆說感冒了，要休息，不讓去。」
昭昭摸一摸孩子額頭，一邊問她：「發燒了沒有？」
「沒有，就是有點咳嗽。」
阿姨從廚房那頭過來，「估計是學校空調溫度太低了，明天給她帶個小坎肩去上學。」
天氣十分炎熱，很多學校都在發高溫假，延期開學。
樂樂學校有中央空調，正常開學，就是每天冷氣開得大，小孩子跑來跑去的，流了汗就更容易感冒了。
「媽咪。」
樂樂聲音懶洋洋的，趴在昭昭肩膀上。
每次她生病了都這樣，特別粘人。
昭昭問阿姨：「吃藥了嗎？」
阿姨：「吃過了，先觀察，要是明天嚴重了，就得去醫院。」
「您費心了。」
「時教授客氣了，這些都是我該做的。」
阿姨笑眯眯的，因昭昭一句體恤的話而感受到了尊重。抬手輕輕在樂樂臉上捏了捏，又對昭昭說：「已經給她洗過澡了，早點帶她去睡吧。」
昭昭點頭，「好。」
上樓的時候，樂樂窩在昭昭懷裡，嗓子啞啞的，可憐兮兮的問，「媽咪，今晚我可以跟你睡嗎？」
小孩子生病了，肯定是要寵著點，昭昭回答她：「當然可以啊。」
「爸爸什麼時候回來？」小傢伙有些委屈，好長時間不見爸爸了，很想很想他。
「明天下午。」
昭昭說，「明天下午你去完幼兒園回來，爸爸就在家等你了。」
「嗯。」
晚上睡覺，樂樂一直黏著昭昭，每次生病不舒服小傢伙都這樣，睡著了手都還拽著媽咪的衣服，要不是就是趴在媽咪的胸脯上，不然就睡不安穩。
第二天早上，昭昭起床的時候摸到樂樂發燒了，趕緊去找阿姨，「是直接帶去醫院，還是先在屋裡觀察一下？」
阿姨說：「昨天已經觀察那麼長時間呢，這顯然嚴重了，咱帶去掛急診算了。」
昭昭也擔心。
近段時間生病的孩子也不少，怕感染了什麼病毒。
樂樂在床上迷迷糊糊的翻身，嘴裡喃喃自語：「爸爸還沒有回來呢。」
阿姨無奈笑著搖頭：「樂樂這麼想她爹，估計周先生一回來這病就好了。」
昭昭這會兒心裡煩著呢，沒接阿姨的話，趕緊換好衣服帶孩子出門。
阿姨也跟著一道去了醫院，昭昭跑上跑下的時候，阿姨就坐在待診區抱著樂樂。
這麼大熱天，來看病的孩子也不少，周圍此起彼伏的咳嗽聲，阿姨趕緊給樂樂戴上小口罩。
樂樂嗓子啞啞的，仰頭喊阿姨：「婆婆，我想喝酸奶。」
早上不舒服，阿姨哄了半天，桌上那麼多愛吃的，一口沒吃，這會兒知道餓了。
醫院人多，阿姨怕抱著她一起來等會兒就沒位置了，給昭昭打電話：「時教授，樂樂要喝酸奶，你那邊方便買嗎？」
「方便，我馬上買過來。」
「好的。」
掛了電話，阿姨摁開水壺給樂樂喝溫水，哄著：「多喝點水，咱們好得快哦。」
樂樂也乖巧，大口大口的喝。
沒多久昭昭買了酸奶喝麵包過來，阿姨要讓她坐，她按著阿姨，「你坐。」
給酸奶插上吸管，遞給樂樂，問她：「吃麵包嗎？」
樂樂只想喝酸奶，皺著眉把昭昭遞過去的麵包推開，「不想吃。」
昭昭又伸手摸一摸她額頭，還燒著，冰冰貼也不管用。
前面還有一百多號才到他們，昭昭忍不住看了好幾回時間。
差不多十點鐘的時候，院裡打了電話過來，待診區太吵了，昭昭出去接電話：「什麼？昨天晚上？」
打電話給她的是胡院長，告訴昭昭昨晚吃完飯之後出了事，她帶的學生謝歡被警察抓了。
具體事情胡院長也不完全清楚，只大致清楚，謝歡給沈永耀下了藥，想訛他，沈永耀自己讓助理報警，交給警方來處理。
現在沈永耀和謝歡都在局裡，被分開關著，接受警察問話。
「她說沈永耀試圖強姦她，沈永耀說是她下的藥，他的嘔吐物已經拿去化驗了，等結果出來這案子基本上就結了。」
聽胡院長那語氣，昭昭聽得出來，謝歡是跑不掉了。
昭昭想起昨晚離開之前，謝歡包里掉出來的那個藥瓶子。
四周人來人往，昭昭在這嘈雜的世界裡靜止了。
她見過那麼多人，帶過那麼多學生，但從未遇到過這樣的事情。
胡院長嘆著氣說：「等結果出來，那個女娃的人生也算是徹底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