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當！」
江浮雪還沒來得及說什麼，王婷婷就重重摔上門，走了。
女孩在門口大太陽下愣了半晌。
一年前，江浮雪回國過暑假時，親自面試，破格招進了王婷婷來貓咖打工。
因為她當時哭訴自己家庭條件不好，在附近大學讀書，還是愛貓如命。
很需要這份工作。
江浮雪對她深信不疑。
更在出售整間貓咖的時候，特意為他們這幾個留下的員工都爭取了福利。
可現在看起來……
王婷婷真得喜歡貓嗎？
「喵嗚～」
懷裡的蛋黃用曬得暖乎乎的腦殼蹭了蹭江浮雪下巴，女孩回過神來。
檢查了一下貓包，雖然破舊了點，但還能支撐一路。
把蛋黃放回包里，包背到身上。
江浮雪最後看了一眼貓咖已然陌生的門口。
「喵？」
緊緊關閉的金色玻璃大門裡，江浮雪從前最疼愛的大藍貓多肉，一雙小粉爪用力地刨著門縫，濕漉漉的小鼻子更是貼在玻璃上，壓得扁扁的。
黃橙橙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江浮雪。
眼裡寫滿了疑惑，和不舍。
女孩眼眶發酸，不由自主地走到門口。
門已經被多肉拱出一個小縫，江浮雪伸手過去，輕輕撫摸著小貓腦瓜頂。
多肉她從小養到大，剛來貓咖的時候小小一團，只有手掌大小。
現在就要分別了。
指尖觸到小貓腦殼頂，軟軟的一層毛，溫熱的觸感順著手傳到心口。
捨不得。
下一刻，一隻做著大紅美甲的手進入視野。
用力拎起多肉後脖頸，把它整個貓提起來，用力丟到身後。
「喵喵！」
多肉炸毛。
王婷婷看都不看貓，只吊起眼梢盯著門外的江浮雪，「幹什麼，想偷我們貓啊？」
江浮雪騰地站起身。
像多肉這樣的成年胖貓其實不適合被人提脖頸，很容易造成拉傷。
可是……
女孩細細的手指攥起，胸口起伏了幾次。
她能感覺到王婷婷對她的……惡意。
再起衝突，怕她會拿貓出氣。
「……對不起。」
江浮雪艱難地低下頭，視野里只有王婷婷一雙尖尖的鞋尖。
「知道錯就好，這裡早不是你能消費得起的地方了。」
騎上電瓶車，背上背著的蛋黃格外老實，熱乎乎的身子隔著貓包PVC板，軟軟地貼在女孩背上。
像個擁抱。
電瓶車穿過小巷，匯入車流。
不斷加速。
女孩在心裡一遍又一遍地默念著自己的目標：
活下去，賺錢，贖爸爸，治姐姐……
她所有的願望里，沒有自己。
也沒有貓。
等這些事都做完了，然後……或許……
「吱——」
電瓶車的膠皮車輪在滾燙的柏油路上急剎。
安全帽下，不斷湧現的淚水讓女孩看不清前路。
她這輩子……還能再見到那些貓了嗎？
她這輩子，還會好嗎？
家沒了，她在這個世間沒有能依靠的人，女孩子最寶貴的婚姻也稀里糊塗地給出去了。
江浮雪深吸一口氣，拼命地忍住眼淚。
不能再想下去了。
再想下去，她就要害怕了。
先帶著蛋黃回了一趟自己三十多平的出租屋。
江浮雪東西很少，甚至裝不滿一個24寸旅行箱。
房東阿姨對她不錯，從來不催她交租，江浮雪臨走時把房間細細打掃了一遍。
從床底下翻出來幾張卷在一起的舊海報。
女孩展開一看，是八九年前的老電影了。
電影她好像是看過，劇情卻忘得差不多了。
只記得當時那片子的反派特別出彩，叫什麼來著……
江浮雪貼近海報，在右下角找到三個小字：
何羈舟。
江浮雪眼睛慢慢瞪大。
這名字……
愣了幾秒，女孩笑了。
倒是挺巧的，雖說同名，卻不是一個階級。
能拿出五百萬契約結婚，何羈舟在白領階層，也是相當優秀的存在。
江浮雪慢慢地把海報卷了起來。
她年紀小的時候家裡條件好，也粉過別人，可現在……
星光美是美，可太遙遠縹緲，大概……永遠也不會再照進她生活里。
是時候和過去的日子徹底告別。
女孩撐開垃圾袋，把卷好的海報扔了進去。
收拾好行李，帶著貓，江浮雪順著導航去了何羈舟留下的地址。
學府路，玉里小區，6棟5樓2號。
另一邊。
在何氏集團開完會，何羈舟心情愉悅地盯著手機。
祈野剛給他發來了租的那套房子的照片。
房齡三十年的老小區，物業不給力，沒有停車位，沒有電梯。
面積只有六十多平，一室一廳。
最好，廚房裡再有幾隻蟑螂……
嚇死那個撈女。
讓她知道，他們何家沒那麼好算計。
房子破點就最好，反正他也不會親自去住。
哼哼。
「叮咚」
一條微信消息跳出來。
是那個江浮雪發的。
微信名簡簡單單一個「雪」字，頭像是穿過雪原的冰河。
看上去老氣橫秋。
何羈舟點開微信。
玉里小區，家裡。
江浮雪剛把整個家裡收拾一通，為蛋黃安置好了貓碗貓砂。
女孩抱著手機，蜷在沙發上。
屏幕上，「老公」兩個字，打了又刪掉。
江浮雪糾結了一會，最後還是發過去平平淡淡的一句：
「晚上回來吃嗎？想吃什麼，我去買菜。」
何羈舟秒回：不回。
女孩放下手機，既然男人不回家，她隨便對付一口也就是了。
剛才看到，廚房淡綠色的老式雙開門冰箱裡還有一包香雪掛麵，再配上她剛買的雞蛋和西紅柿，晚飯就這麼解決。
暮色降臨南城。
結束了一天的工作，何羈舟伸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四肢。
在魚圈混了小十年，剛一接手集團，工作強度大，還真有些不適應。
好歹今天順利完成。
男人起身，才發現忙了一天沒吃飯的胃，有些隱隱作痛。
就是餓得。
「少爺，咱們……回哪兒？」祈野低聲。
他是少數知道少爺今天領證了的人之一。
是在問少爺要不要回家去找新少奶奶。
何羈舟黑沉的目光在祈野臉上一轉，「還用問嗎？半山老宅。」
男人看了看腕上的翡達百麗。
這個點，爺爺的小廚房應該已經把菜擺了一桌子了吧？
越想越餓。
一個小時後，半山老宅小廳，何爺爺餐桌邊。
桌上，果然如何羈舟所想，擺滿了他喜歡吃的和牛、生蚝煲、潮汕海鮮粥……
可……
卻只有一副碗筷。
此時正牢牢地抓在何爺爺手裡。
「要麼把你媳婦帶來一起吃，要麼回你自己家吃飯去。成家了的大小伙子回家蹭飯，我們何家沒有這樣的規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