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何羈舟抬頭，額前碎發輕輕一盪，眼底快速閃過凌厲的光。
女生身子一僵。
可想到剛才自己看到的那一幕，她又篤定地挺直腰板，「你看什麼看，我就是認識你。我看到你剛才坐著電梯來我們這一層了，你是從上面幾層下來的。」
說著，女生帶著一絲傲慢給江浮雪科普，「寶麗酒店上面那二十八層可不是普通人能上去的，那上面住的都是大明星、大人物，根本不對外開放。能上去的人只有……」
一旁，劉娜直接笑出聲來來。
「江浮雪，你老公是保安，還是服務生？」
這話一出，一桌子的人鬨笑起來。
幾個原本沒對江浮雪出言諷刺的女生，也忍不住笑出聲來。
實在太好笑了，曾經高高在上，她們拍馬都趕不上的江浮雪，嫁了一個保安！
都說女人結婚是第二次投胎。
看來江浮雪投胎沒投好，這輩子怕是再也爬不起來。
何羈舟輕掀眼皮，似笑非笑地看著眼前這一幕鬧劇。
他張口，剛想說些什麼。
白色純棉桌布下，一隻小手微微有些顫抖，覆上男人手背。
何羈舟一愣，手幾不可察地緊了緊。幾秒後，修長有力的手指在桌下一翻，把女孩的小手握在手裡。
「沒關係的。」江浮雪輕聲，「她們是針對我，我不在意。」
劉娜擦去眼角笑出來的眼淚，看向江浮雪。
正對上女孩一雙清澈的眸子。
她雙眼分外的平靜，白潔的面容上沒有一絲受傷的神色。
看著劉娜的神色，好像在看路邊的一塊石頭。
沒有受傷，沒有憤怒。
連蔑視都沒有。
劉娜突然明白了。這一場鬧劇，沒有一句話懟進了她心裡。
劉娜臉上笑容一收，攥緊了手指。
又是這樣！江浮雪身周，好像套著一層厚厚的殼。她好像怎麼懟，江浮雪都不會生氣。自己也全沒有氣到她的爽感。
假清高！
劉娜狠狠地想。她不知道，這是一種叫做教養的東西。
看著劉娜臉色莫名變幻，江浮雪耳邊傳來男人一聲輕笑，「你生氣了。」
語氣十分篤定。
「我為什麼要生氣？我又看不清她們的臉，根本記不住她們是誰。她們在我眼中，就是一群南瓜，不過呱噪了點。」
「哦……」何羈舟挑眉，「原來你一點都不生氣。」
他聲音平淡，江浮雪卻從中聽出了幾分戲謔，粉底掩蓋下的臉頰微微發紅。
是啊……
過去這半年，這樣的冷嘲熱諷自己聽得還少嗎？明明一直都是這麼忍下來的，剛才為什麼突然就有點控制不住情緒了呢？
隨著音樂聲響起，婚禮正式開始。
江浮雪放下筷子，端端正正坐著，看向台上。
在主持人的煽情下，台上的新娘和台下的江浮雪，都紅了眼眶。
高晴和自己不一樣，她的愛情長跑，終於修成了正果。以後，會非常幸福吧？
婚姻的幸福，自己這輩子怕是嘗不到了。
江浮雪側過臉，偷偷吸了吸鼻子。
不願自己的眼淚給同桌別人看見。
一張紙巾遞了過來。
「謝謝。」江浮雪自何羈舟手中接過，按了按眼角。
看著女孩發紅的眼眶，何羈舟真心不解。剛才一桌子的人嘲笑她，她都跟沒事人一樣，怎麼這會兒倒像是要哭了。
不就是結婚嗎，不就是交換誓言，說要永遠在一起嗎？有什麼可哭的？
沒出息。
那時候何羈舟還不知道，等到未來他自己的婚禮上，他也一樣沒出息地紅了眼眶。
儀式結束，新郎新娘開始挨桌敬酒。
門口處傳來一陣喧囂，「不好意思，忙，來晚了。我沒耽誤事兒吧？」
熟悉的聲音讓何羈舟回過頭去。
隨即扶額。
新郎王耀祖點頭哈腰地請進來的精瘦中年男子。
「張星導演！」
「耀祖哥威武啊，真把《九天傳奇》導演給請來了！」
「國際大導！我見到活的了，我這輩子值了！你說，他的新戲，還缺不缺龍套啊？」
何羈舟眉頭一皺。
一個小時前，他剛剛在自己的套房客廳里，拒絕了張星。
兩件事：
《九天傳奇》在南城的首映，他不去。
張星的新戲，他不演。
張星怎麼在撒潑哀求，都沒有用。他潔身自好，又沒什麼把握抓在張星手裡，才懶得聽他的。
可是現在……
張星導演是攝影師出身，一雙眼睛最是毒辣。更要命的是，何羈舟化妝的時候，根本沒避著他！
「下面有請張星導演代表新郎父母，為婚禮致辭！」
主持人的話一出，台下掌聲雷動。
雖說正式婚禮已經結束，可是來了大人物，大家都願意聽他多說一說。
張星跨上台，從口袋裡摸出一張皺皺巴巴的稿紙，清清嗓子，開始念。
他這幾天忙得要死。
一邊跟著《九天傳奇》幾位主創四處路演，一邊還要籌備新戲。
他國際大導聲名在外，根本不缺投資。
可他缺主演啊！
五行就缺何羈舟。
這次這個劇本，張星一看就知道，何羈舟演肯定大爆！
這潑天的富貴啊……
可，人家不演。
人家要回家繼承家業。
約了好幾次，都沒約到何羈舟。何羈舟助理那邊，又把話頭封得死死的。今天好不容易約上，卻還是慘遭拒絕。
張星心灰意冷。
在求人求己之間，選擇了求佛。
他想起前幾天，自己為了新戲的事，去弘願寺祈福。人家主持指點他，這事本是求不得，要他多參加婚禮，沾沾喜氣，沒準還有那麼一線希望。
所以他才給了不知道是哪個拐著彎兒的同事的朋友的親戚的面子。
出現在了王耀祖婚禮現場。
張星毫無感情地念著稿紙：「各位親朋，各位好友，大家好。我在這裡，謹代表新郎的爸爸……」
說著，張星抬起頭，目光禮貌性地向台下逡巡。
找爸爸。
緊接著，男人眼睛猛地瞪大。
他沒看錯吧？
那、那不是化了妝的……何羈舟嗎？
張星眼睛亮了。
那不是新郎的爸爸，那是他的金主爸爸！
何羈舟化妝才參加婚禮，就是不想讓別人知道。可他張星，現在不就知道了嗎？嘻嘻嘻。
我佛誠不欺我！我佛牛逼！
張星無比興奮，看見他的金主爸爸在人群中豎起一根修長的手指，抵在唇邊：
「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