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是否要原諒戚柏舟這個問題,她思考了一晚上,輾轉難眠。
自己受到的傷害確實存在,直到現在她都不敢回想在包廂里的發生的事情;對於再一次失去母親的痛苦,她無法原諒。
戚微雨蜷縮在床上,躲在被子裡,在黑暗中,她找到一些安全感,反覆告誡自己。
「戚微雨,別心軟,戚微雨,別心軟……」
高三時間緊張,戚微雨不敢懈怠,自己的腿已經好得差不多,她決定去上學。
戚烽看到女兒一瘸一拐地出去詢問到:「小雨,你要去哪?」
戚微雨回頭一笑:「上學,馬上要考試了,我不能請假太多。」
看著戚烽笑容有些垮,她下意識想到還在「困境」之中的戚柏舟,抿抿唇,轉身就要離開。
不料戚烽說到:「爸爸送你去。」
戚烽沒有給戚微雨回絕的機會,他吩咐車子,攙扶著戚微雨走出房子。
「先生,需要我駕駛嗎?」老張將戚微雨的拐杖放在後備箱,詢問。
在戚微雨進入副駕時,戚烽自然地為她護住額頭:「不用,我來。」
說罷,接過張師傅的鑰匙進入副駕。
車輛啟動的那一刻,戚微雨從後視鏡看到,所有的僕人恭敬地彎下腰,知道後視鏡再也看不到他們。
「小雨啊,這還是爸爸第一次送你去上學。」戚烽笑著,看得出來他對此十分享受。
戚微雨偏過頭笑了:「謝謝爸爸,我的願望實現了。」
「時間還早,你睡一會,到了我叫你。」
戚烽貼心地降下副駕駛隔板為她遮擋光線。
戚微雨搖搖頭,連忙說道:「我不困!爸爸我喜歡和您說話的。」
戚烽看了戚微雨一眼,遮下眸子裡的不耐,又是一副慈父笑容。
「那小雨和我說一說,你在學校有什麼有趣的事情嗎?老沈家那丫頭啊,每次都纏著說個不停,像個小百靈鳥。」
戚微雨知道,他說的是沈悅可。
一瞬間,戚微雨的心涼下來,她不知道學校里有什麼有趣的事情,她沒有朋友,她很孤單,因為流言她一直備受欺負。
戚烽長久沒聽到回答,疑惑。
「嗯?怎麼不說話?」
戚微雨尷尬一笑,下意識道歉:「對不起爸爸,我可能是太悶了,沒有遇到什麼有趣的事。」她無法判斷戚烽此刻的心情,於是又補充道:「可是我知道沈悅可是我們學校非常受歡迎的人。」
戚烽笑了,車內的氣氛放鬆下來:「是啊,小雨啊,你可不能只會學習!要和朋友多交流,像小可學習,女孩子活潑愛笑才討人開心。」
心被針扎出密密麻麻的疼痛,眼裡酸澀,笑容那麼僵硬,戚微雨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擠出來的,可她儘量做到自然。
用力點點頭。
戚烽侃侃而談,話里話外都無不體現出他對沈悅可的喜愛,從他所描述出的沈悅可簡直是安徒生童話里善良的小公主,讓人嚮往。
戚微雨聽著這些話,死死咬住下唇,她恨不得現在馬上到學校。
戚烽等不到女兒的回應,半開玩笑道:「哎呦,我們小雨吃醋了嗎?其實啊,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優點,比如我們小雨也很善良的。」
「哪裡?爸爸覺得我哪裡善良?」
戚微雨抬起頭,黝黑的眸子盯著戚烽,一定要他回答。
可戚烽哪裡知道?自接回這個女兒,他們見面屈指可數,甚至他都無法聽到女兒喊爸爸,而他也自認為所有的女孩都應該是像沈悅可那樣,不會讓人陷入尷尬。
氣氛降到零點。
戚烽收起笑容,懶得再隱藏自己的不耐煩
「小雨,爸爸知道虧欠你,難道這些天的關係呵護就是要你來質問我嗎?」
戚微雨自嘲一笑,不再說話閉目。
看著她這個樣子,戚烽氣不打一處來,索性停到路邊,他一定要好好教育這個女兒!
車子停下,戚烽道:「我以為你會和你媽媽一樣,誰想到,狼心狗肺。」
戚微雨反問:「狼心狗肺?為什麼?因為我為自己堅持正義,沒有隨你們的願把戚柏舟救出來嗎?」
戚烽見狀也不再裝傻:「我們都是一家人,就算阿秀平時有些苛刻,可你的衣食住行難道花的不是我們的錢嗎?」
戚微雨紅了眼眶,聲音哽咽:「當初是你接我回來的,是你說,要替媽媽照顧我的。」
「我是說過,我現在後悔了!早知道你是個這樣子,我就……」
「就讓我自生自滅?」戚微雨接過話頭「我現在知道了。」
戚微雨不再多說,準備下車,可車門就是打不開,她略帶不安:「開門,我要去上學。」
戚烽冷漠:「不要去了,在你哥哥救不出來之前,你不能上學。」
車頭調轉,戚微雨徹底慌了:「你要帶我去哪?我要下車!」
戚烽煩了,一個巴掌甩過去怒吼道:「閉嘴!」
戚微雨被嚇到,臉上傳來刺痛,她雙目含淚,看著戚烽瘋狂的樣子,與之前慈父判若兩人,她突然笑了,嘲笑自己這麼傻,傻到相信這麼一個負心漢的話。
戚微雨被甩入房子裡,這個陌生的地方,她衝出去,絕對不能呆在這裡,絕對不能放棄上學。
「放我出去!戚烽!放我出去!你這是犯罪!」
戚微雨嘶吼。
門外的戚烽道:「犯罪?你在這裡好好的,比我兒子強多了!他還在拘留所里吃苦呢!戚微雨,你最好識相點,把桌子上的諒解書籤了!否則」戚烽冷笑:「別怪我不念父女親情。」
戚微雨趴在地上,絕望籠罩著她,淚水模糊雙眼,她用盡全力拍打著門,呼喊救命,可無人理睬。
「放我出去!我求你們了!放我出去!」
從早晨到晚上,從白天到黑夜,戚微雨的聲音逐漸嘶啞,直到黑暗充斥房間,她雙目失神坐在地上。
一天沒有吃飯,沒有喝水,她已經說不出話了,只有膝蓋傳來的疼痛提醒她,還活著。
「我就是一個垃圾,一個沒人要,人人嫌棄的垃圾。」
忽然想起什麼,她掙扎站起,腿部已經麻木不堪,像是踩在針上一樣,鑽心地疼痛。
將身體拖到桌邊,在黑暗中慢慢觸摸,她找到幾張紙。
認真數起來,一張,兩張,三張……足足有十張紙。
原來這就是戚烽說的,愛子心無盡……可她呢?她也是戚烽的孩子啊,不是一個可以任人宰割的寵物。
她一張一張將諒解書撕了個乾淨,絕對不會讓他們如願的!
當太陽再次升起,戚微雨被刺眼的陽光驚醒,第二天了,她重新走到門口,耳朵貼在門上,仔細看來往的聲音。
一個腳步不遠不近的傳來,她驚喜,拍打房門,呼喊救命。
門開了,是一個她不認識的人。
「戚小姐,戚先生派我來拿諒解書。」一個男人笑著,身後跟著一堆人,端著美味的食物。
戚微雨的肚子不爭氣叫起來,男人見狀便說。
「戚先生說他心疼您在這裡,特意準備了食物,只要我拿到諒解書,這些。」男人偏開身體,順手拿起一個盤子:「您可以隨意享用。」
戚微雨看著他,不屑的搖搖頭:「諒解書?你們這輩子都拿不到,告訴戚烽,他兒子會永遠在監獄裡待著,他這種禽獸不如的人永遠都不會如願的。」
男人對戚微雨的不配合十分生氣:「你會後悔的。」
「等等!」戚微雨開口,男人以為她回心轉意,回過頭。
戚微雨指著一邊:「你要的諒解書在哪呢。哈哈哈哈哈哈」說罷大笑著離開。
被戲耍的男人氣急敗壞,看著坐在地上的戚微雨他卻無可奈何,只能灰溜溜離開。
回去匯報,男人添油加醋說了很多大逆不道的話,裴秀氣的直發抖。
「戚烽,這就是你的好女兒!我告訴你,謝棠生給我們通融的時間還有三天,要是你兒子就不回來我讓她償命!」
戚烽也心煩意亂,他沒想到這個戚微雨居然這麼倔!他連忙安慰裴秀。
「阿秀,別生氣,我也急啊!咱們的兒子可是我的命根子!可這孩子……」
裴秀瞪他一眼,戚烽來忙改口:「那個野種,成了吧?」
「我們再等等,實在不行我還有一個辦法可以逼她就範。」
裴秀看著戚烽,戚烽笑著,在她耳邊說了幾句,裴秀轉怒為喜。
倚靠在男人懷裡,嬌嗔:「你也不怕遭報應。」
戚烽親密地抱住她:「為了兒子,為了你我願意。」
「死人~」裴秀笑了。
兩人親親密密,陷入沙發。
而被囚禁的戚微雨,忍受黑暗,飢餓,恐懼,這兩天的求救,已經用盡她的體力,她發不出聲,只能虛弱地蜷縮在一角。
同樣的時間,門又被打開了,這一次來的是戚烽和裴秀。
房子裡惡臭不堪,裴秀厭惡地掩住口鼻,吩咐身後的人清洗戚微雨。
待戚微雨再一次出現,裴秀拿出手機,播放了一個視頻。
視頻里,是一個墓地。
待戚微雨看清楚墓碑,「慈母白歡之墓」
而視頻里的人正在挖掘。
她的情緒激動起來,淚水湧出,聲嘶力竭,無奈發不出聲音。
裴秀鄙夷:「你看清楚了?」
戚微雨跪在地上,磕頭聲迴響在房子裡,她雙手合十,不停哀求。
她願意了,她願意簽諒解書,她願意了……
裴秀看她的樣子,心裡止不住的得意,眼神示意下,兩個人將戚微雨架起,裴秀拿出諒解書,放在戚微雨面前。
「早知道這樣能讓你就範,我就早點讓你們母女見一面啊。」
戚微雨哆哆嗦嗦簽下名字,摁手印,裴秀心滿意足起身離開,她的兒子終於有救了。
傭人鬆開戚微雨,不留神,戚微雨衝到裴秀身邊跪下,眼裡含淚滿身哀求。
裴秀嫌惡地推開她:「滾,我才不會刨死人墓晦氣死了。」
戚微雨被甩到一邊,聽到母親的墓地還在,笑起來卻不料又聽到裴秀補充到:「我還得感謝你父親,若不是他的好主意,他比我心狠手辣多了。」
說完頭也不回的離開。
戚微雨聞言狠狠地看著戚烽,恨不得殺了他,戚烽也不惱。
只是環顧這四周,道。
「多好的房子啊,可惜了,送給我的好女兒作為這幾日的補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