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始料未及
下午兩點鐘。
拍攝工作再度開始。
洛尋補好妝，一上場，便自然吸引了全場的視線，但是讓全場所有人都感到萬分意外的是，洛尋的狀態非常自然，完全沒有了上午的倉皇和茫然。
「這小子……」
余敏眼神帶著欣賞。
短時間內完成狀態的調整，這個新人演員的抗壓能力比自己想像的要厲害很多，如果洛尋還是上午那種狀態迎戰老師，下場必然是慘敗！
但現在……
周小文重新出現在導筒前。
他的臉色也比上午緩和了不少：「連續的壓榨會讓一個演員的心理防線崩潰，卻也有可能讓他浴火重生。」
「在周導心裡。」
余敏道：「他這麼值得看重？」
周小文輕聲道：「如果他能夠順利的成長下去，未來必然是一個可以在作品中挑大樑的演員，我們都知道，這樣的人才在圈子裡不多見，為什麼有領路人的存在，因為演員也需要承前繼後，薪火相傳。」
余敏點頭。
張記忠也來了。
他的排場永遠是超越旁人的，身後跟著劇組大大小小的頭目，助理搬著不知道哪裡找來的椅子放下。
大鬍子坐那兒。
自有一股不容忽視的氣勢。
場記板終於打響，周小文看了眼已經做好了準備的演員們，聲音帶著一抹隱含的期待：「開始！」
「段殿下不必憂心。」
洛尋端起手邊的茶，輕輕品了一口，全場都中了悲酥清風，失去了行動力，只有慕容復這個放毒的人是安然無恙的——
喝茶只是微不足道的小動作。
但這個動作的添加，立刻便凸顯展露出慕容復計劃初步成功，掌握全場的狀態，他的動作兼具貴氣和優雅：「我對你並無惡意，只要你能答應我一件事，在下必定親手為你奉上解藥。」
計春華眼神冷冽。
放下茶杯，洛尋緩緩踱步，似乎在沉思，當他停下腳步時，屋外的陽光斜照在他的臉上，讓他一半沐浴著日光，一半卻又融於黑暗。
「做個交易吧。」
洛尋的語速忽然加快一分。
這說明洛尋的內心並不平靜。
計春華盯著洛尋的背影，似乎在思考對方的目的是什麼，然後便聽到洛尋變得陰沉而沙啞的聲音響起：「聽聞殿下膝下無子，待你登上大理段氏的王位，我慕容復便認你為義父，為你盡孝，南征北戰，掃除異己，盡皆不在話下，而你則要在退位之時……」
洛尋忽然自嘲般笑了。
他的身體稍稍往後傾，然後轉過頭，緩緩嘴裡吐出幾個字來：「將那王位，傳於我慕容復！」
眼神相對。
計春華怔住。
洛尋的眼神一向是最厲害的武器，但這次計春華還是被震撼了，這雙眼睛充斥的情緒太複雜，有野心也有屈辱，有憤怒更有隱忍……
「我要眼神特寫！」
周小文的聲音透著興奮。
鏡頭立刻抓拍了洛尋的眼神，一樣是認賊作父，洛尋的表現將慕容復內心的掙扎和痛苦以及他那無法安放的野心極為生動的表現了出來，而計春華更不愧是老戲骨，竟然把洛尋的戲，很自然的接了下來！
對視了十幾秒鐘後。
洛尋再度轉頭背對計春華。
接下來本該輪到飾演包不同的演員出場，余敏卻忽然想到了什麼，低聲道：「先轉四號機，繼續抓拍洛尋的面部特寫，讓包不同歇著吧，這場戲不能打擾……」
鏡頭立刻給出畫面。
轉回頭的洛尋，面頰在不自然的抽搐，與此同時，眼眶在迅速泛紅，淚水在眼眶之中氤氳，卻一直沒有掉下來。
他輕輕仰起頭。
周小文幾乎是低吼：「全景！」
余敏一愣，旋即便被鏡頭中捕捉的下一幅畫面給擊中了，只見洛尋孤身站在房間半明半暗的交界之處，明明房間裡那麼多人，他的存在，卻給人一種孤獨之感。
「近景！」
周小文喊了句。
畫面快速拉近，洛尋的眼角，一滴淚水輕輕滑落，順著兩側流進了髮髻之中，只留下淡淡的痕跡……
這是無聲的哭戲。
這是始料未及的哭戲。
和劇本方向南轅北轍的哭戲。
就連洛尋也沒想到自己這場戲會流淚，這不在他的計劃之中，但他還是哭了，他沒有辦法拒絕那一瞬間奔湧上心頭的種種情緒，哪怕這個破綻會成為大鬍子喊「咔」的理由，哪怕前面幾乎是超長發揮的表演前功盡棄！
這一刻，他就是慕容復。
為了大業，為了慕容家族，他背負的太多太多，他的內心已經千瘡百孔，他只是想偷偷流一滴淚，沒人發現的淚。
僅此而已。
科班出身的表演者一定學習過表演的兩種形式，一種叫體驗派，一種叫方法派，洛尋一直不知道自己該屬於哪一類，他的表演，習慣性使用前世的經驗和技巧，但也難免有那麼一瞬間進入了角色，忘記了自己……
「咔。」
周小文開口。
也是隨著周小文開口的瞬間，早就在旁邊心疼到眼眶發紅的孔雙猛然衝上去，把紙巾遞給洛尋擦拭。
環視四周。
周小文能夠感受到所有人都在等待一個答案，他這次沒有看張記忠，而是直接宣布了結果：「過了！」
嘩啦啦！
誰也沒想到！
在周小文宣布這條拍攝通過的瞬間，全場竟然爆發出了一陣掌聲，不用說，這些掌聲是送給洛尋的！
「老師……」
余敏看向張記忠。
張記忠深深看了眼洛尋，然後轉身走了，而跟在張記忠身後的幾個人，在看著張記忠離開之後，悄悄對余敏豎起了大拇指。
余敏笑了。
他知道，老師已經默認了，無論洛尋這個慕容復是否和劇本設定保持一致，哪怕是洛尋自己進行了二次創作，這個角色也是可以立得住的，周圍人被洛尋的情緒感染，就是最好的證明。
「果然是好苗子。」
年青一代有幾個演員能用表演打動同行，幾乎是屈指可數，對於影帝而言，剛剛洛尋那段表演也許不難，但對於洛尋而言，剛剛那一波展現的演技，已經可以稱得上炸裂！
幾乎神來之筆！
余敏可以確定，再來一次，洛尋幾乎無法再做出那樣感染人心的表演，那種表演具備了太多的偶然性。
「別哭了。」
自己擦乾了眼淚，變成了洛尋安慰孔雙，這個經紀人哭得竟然比自己還厲害，短短兩分鐘妝都哭花了，讓洛尋又好笑又無奈。
「我心疼！！」
孔雙聲音都連不起來了：「剛剛你哭……你哭的時候，我好心疼……我以前看《天龍八部》的時候……一點也不喜歡慕容復……為什麼你的慕容復……會時而讓人害怕……時而又讓人覺得……好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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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