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流逝,柳如思二十一歲,小秦晧已經四歲半了,也到了秦烈第一年的忌日。
得益於充足的肉蛋奶和適宜的運動,秦晧如今靈活得像只兔子,跑得賊快,不一會兒就把柳如思甩在後面。
柳如思雖然喊著「慢點跑」,但也不是很著急,平日裡她經常會帶小秦晧上山去墳旁坐會兒,以秦晧的記憶力是不會跑丟的。
不過看不見孩子的小身影了,她還是趕忙加快了些腳步,只是沒一會兒就見小秦晧又「登登登」躥下來!
「娘!爹從墳里爬出來了!」
柳如思連忙摟住衝下來的小「炮彈」,當即怒氣沖沖責罵道:「下山跑那麼快做什麼!這路上都是石頭!萬一摔了可怎麼辦!」
「爹爹還趴在墳邊上呢!他受傷了!娘!我們趕緊上去救他!」小秦晧急得不行,拽著柳如思要往山上跑。
柳如思這才把秦晧話里的信息收入腦中,不過也是滿頭霧水,這孩子已經被她教育過不會對她說謊,而他的智商也是被她懷疑是基因突變的程度…但他說的話實在匪夷所思。
跟著小秦晧跑上山,剛看見秦烈的墳頭,她心裡就咯噔一下子,一具高大的身軀趴在墳邊幾丈遠!
不需要小秦晧再催促,她便恨不得瞬移般跑過去!
但跑到剩幾步遠,她的心又沉下去,這不是秦烈,這個人更瘦一些,露出的耳朵和側臉也不一樣…
不過她還是蹲下查看這人的傷勢,他的背上有兩處很深的刀傷,還有根斷箭插在他的大腿上,看他身體微微起伏,顯然是還活著。
「娘!爹怎麼樣了?能救回來嗎?!」小秦晧急得不行,又不敢去碰,娘說過有些傷勢不能亂動。
「這不是你爹。這人受傷嚴重,可以救救看,你下山去叫黃彩雲先上來,再讓黃大叔叫幾個男人到家裡拿擔架來抬人,你也回家把醫療箱裡的紗布拿來。」柳如思有條不紊的交代道。
小秦晧還是覺得這就是爹,不過急著救人他也顧不得跟娘爭論,只是剛轉身又被柳如思拉,她非常嚴肅的說:「慢慢走下去,不准跑!你要是摔了,我就不救他了!」
「好…」小秦晧只能應下。
看著小秦晧往下走,雖然他走得還是很快,但有認真看著腳下的路,她也沒再強求。
大致看過沒有致命傷,目前流血也不是很快,柳如思就暫時先不管傷員了。
把拿上來的籃子中的祭品一一擺在秦烈的墳前,把周圍的草清了清,點上香,就開始燒黃紙疊的元寶。
她覺得如果真有陰間,那麼多燒紙的,一燒一大把,在下面肯定會貶值的。而元寶是一個個疊的,需要更多功夫的東西大家燒不了太多,應該會更保值一點。如果真有陰間,她希望秦烈在下面能做個有錢的鬼。
柳如思認真燒著紙,她沒注意到,旁邊的傷員悄悄睜開了眼睛,聽到有人上山的腳步聲又趕忙閉上。
「思姐姐!真的是秦大哥活過來了嗎!」黃彩雲急匆匆跑上來,她有點不信,但又有點信,因為很多人說柳如思姐姐嫁給秦烈那天,就開始能和老天爺說話了。性格變了,還把自己名字改成柳如思。
另外在救了她爹之後,有人受了傷流血嚴重來不及去城裡找郎中,就找上她試試,她拿著針線在人肉里縫來縫去的,看著特嚇人!不過她縫的人保住命了,而且傷比郎中治的好得快許多,村里人都說是因為思姐姐會跟老天爺商量,能不能把人留下。
對於黃彩雲的疑問,柳如思只是走到傷員旁邊,彎腰伸手捏住他的下巴,把他的臉轉過來,然後問:「你覺得像嗎?」
黃彩雲認真看去,隨即臉頰紅紅的小聲說:「不太像…這個人很好看。」
柳如思並不認同,這張臉雖然五官精緻,但一點疤痕印跡也沒有,辨識度不高沒有半點特色。
不過見黃彩雲很欣賞這臉,柳如思也很欣慰。「這人身上的衣服都是絲綢錦緞做的,想來家世很好,看樣子應該二十左右,你想不想許給他?」
「哈?」黃彩雲兩眼頓時瞪得溜圓!
「到時候我說是你救了他,自古救命之恩以身相許的多得是,不過他這年紀應該已經成婚了,但大戶人家納幾個妾也很正常。」
柳如思確實有點被這個世界同化了,不過會對黃彩雲提出這個建議也是有她的考量的。
黃大石家重男輕女得很,之前黃大石家暴也是因為黃嫂子生彩雲時傷了身子,黃大石嫌她沒生兒子。後來兩家人熟了,柳如思又會一點營養學,給黃嫂子調養了一番——其實就是讓她吃點好的,今年如願生了個兒子。
按理來說其實是好事,但對彩雲又不是好事。柳如思已經聽說黃大石在給彩雲找人家了,找的目標不是人好不好,而是看出的聘禮高不高,指不定會為了多一些的銀錢就把彩雲嫁給某個老頭,而柳如思終究是外人,不好過問。
這個突然出現的傷員對黃彩雲來說可能是更好的選擇,雖然可能是妾,但起碼不是老頭,而且很可能就榮華富貴了。
黃彩雲認真考慮了一下,然後哭喪著臉說:「這不對啊,怎麼會是我救了他呢,會治傷的人是思姐姐你啊。」
柳如思暫時也沒想到這些細節,遲疑了一下說:「那就說是你先發現的他,然後叫我來救人。」
「這更不對了!這是秦大哥的墳,我怎麼會先在你丈夫的墳前發現他!」
「那就不要說是在哪發現…」
「好啦思姐姐,我知道你是為我好,但是順其自然吧!命有時候說不準的,我也不一定就會嫁給老頭。」黃彩雲又看了一眼地上的男人,這人太好看了,而她是個長得普通的女孩…她又抬眼看向在思考的柳如思,美得讓人心情舒暢!
秦晧和黃大石帶了三個村民上山,柳如思先用紗布包裹初步固定止血,抬人下山的路上,秦晧眼巴巴的看著擔架上的人,對柳如思問:「娘,爹臉上的疤怎麼沒了?」
柳如思沒好氣的白了一眼。「我說了,這不是你爹!」
「我看就是秦兄弟,這身量都一樣,都能從地里爬出來了,少點疤也正常。」抬擔架的村民。
「這人瘦一些!而且五官長得都不一樣!」柳如思懷疑這些人的眼神是不是都有問題。
「那些江湖人不是還有什麼易容術嘛,地府出來的換張臉肯定簡單,要從地府出來肯定吃了好多苦!不瘦才怪嘞!」
柳如思直接無語,自行豐富故事情節是吧!
「你們看這一身傷,是爬了刀山火海回來的吧?!」
「是啊,秦兄弟肯定是捨不得你們母子兩,才拼了命從地府出來的!」
一路聽著村民天方夜譚般的說辭,柳如思的神色也慢慢的不再淡然,雖然很可笑,可是…
將傷員放在秦家堂屋的竹床上,柳如思用涼開水仔細的洗了手,拿出許多小罐裝的高度數酒,先給自己的手消毒,開始給傷員清創。
這是她自己用低度數的酒蒸餾的,度數她估計在70度以上,沒有儀器檢測具體多少度她就不知道了,至於老酒鬼聞香知度數的技能她沒有,她從不喝酒。
早在八年前她嫁給秦烈之後,她就一直在嘗試做醫用酒精,不過以前都是掖著藏著,只秦烈偶爾打獵受傷時給他用。她做出高度酒的目的是為了醫療,可不想流傳出去弄出一些酒精中毒的酒鬼。
後來村里受傷的都來找她,為了治傷她也不那么小心了,只是對外她稱之為消毒水,並強調不能入口。
用煮製烘乾過的棉球蘸取高度酒,在傷口上擦拭。
「嘶啊…」
竹床上的傷員彈了一下,痛呼出聲,想來是被疼痛激醒了。
柳如思停下動作,交待道:「是會很痛的,但傷口不消毒的話,感染風險更大,嚴重的話會致命。我這裡有一些麻沸散,但麻醉效果也不是很好,要用嗎?」
「沒事…我能忍住。」傷員聲音沙啞,但語氣很肯定。
柳如思也不多問,接著開始消毒,而接下來的消毒,傷員硬是忍住了一聲不吭。
消毒完就是縫合,這項技術柳如思覺得自己已經練到執業醫師該有的水平了。
在學校的時候縫豬皮她就縫得很勤快,最近幾年給人縫傷口也縫了不少,不過礙於工具材料限制,她的縫合結實有餘美觀不足,縫出來蜈蚣疤是免不了的。
最後是大腿上的箭,中箭的位置是大腿外側靠近臀部的地方。
柳如思拿起剪刀要把傷口處的衣物剪開,這時在旁邊給她擦汗的彩雲突然就放下東西一溜煙的跑了。
柳如思愣了愣,她是已經沉浸在醫療工作中完全沒有考慮到這些。
之前搬傷員的黃大石和幾個村民都在旁邊默默圍觀,見她遲疑就寬慰道:「這是秦烈嘛,你自家男人有什麼不能看的!」
柳如思嘴角抿了抿,她還不確定…罷了,不管是不是秦烈,她都是該動手治療的。醫生眼裡是沒有性別的,雖然她只是個醫學生,但也該反省一下,自己是不是被這個世界同化得太多了。
剪開布料,就看見令人牙酸的傷口,還有白花花的大腿,和半個飽滿的屁股蛋子。
一邊給斷箭四周的皮膚消毒,她仔細回憶了一遍這個部位的重要血管和神經的走向,柳如思小心翼翼的開始下刀擴開傷口。
竹床上的人一直是清醒的,此時依然一聲不吭,但柳如思剛劃開一點皮膚就感覺到他渾身的肌肉都繃得像石頭一樣硬。
肌肉繃緊的時候是不好下刀的,但也沒有局部麻醉可用,柳如思又問他:「要不要用麻沸散?或者…能不能肌肉放鬆一些。」
她知道這實在強人所難,疼痛之下,身體會不自覺的繃緊肌肉防禦傷害,用小刀割肉還要放鬆,那得是什麼神人才能做到的。
「我試試。」竹床上的人深吸了幾口氣,隨即將四肢和全身的力氣都放開,肌肉暫時都放鬆了。
柳如思又一次下刀,剛割開一寸,他的腿部肌肉又崩得緊緊的,柳如思一邊用紗布按壓止血,一邊用手指安撫旁邊的皮膚,嘴裡輕聲念著:「放鬆…放鬆…」
等他再一次放鬆下來,柳如思立刻又下刀,如此周而復始。
終於,趕在黃昏前,柳如思取出了箭頭,好在中箭不是太深,位置也離可怕的坐骨神經還有一點距離。
這種小而深的傷口最怕的是破傷風,沒有破傷風針可打的情況下,柳如思只能選擇儘量使傷口暴露在空氣中,大概一刻鐘後,她才把傷口縫上。
此時天色已經昏黃,旁邊看得呲牙咧嘴卻不肯走的黃大石和村民們好像看完一場精彩大戲,長吁了一口氣黃大石開口:「大家晚飯都沒吃,要不去我家吃?」
「不了不了,家裡婆娘飯做好了,我就等著看完再回家吃呢!」
「這血糊糊的看完你也吃得下去?」
「嘿,你還真別說,我現在就餓得慌呢!」
「先等等呀!幫我把傷員扶到房間去,我可扶不動。」柳如思成功完成手術也心情舒暢,動作迅速的撒上金創藥——這個藥還是有效果的,最後把傷口都用紗布包紮好。
【麻煩您動動手指,把本網站分享到Facebook臉書,這樣我們能堅持運營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