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琰兒怎麼就看中你這麼個東西。」長公主一口氣又差點沒上來,揉著心口說道:「你給我在這裡好好跪著反省!沒本宮的話,不准起來!」
長公主指著秋韻和容玉,怒斥道:「還有你們,全給本宮好好跪著。你們伺候不好蘇姨娘,每人再領十個板子。」
「不必打她們,妾身領罰。」
蘇禾撈起裙擺,跪了下去。
人活一世,最後都是個死,她不怕!
是這些人非把她弄回長公主府的,她過得不開心,大家都別開心。
「你這小丫頭,犟得喲,不過是分給她人幾晚寵愛,有何要緊的?」裴老夫人又勸道。
「大人強悍,我們三個,他一個,可以的。」蘇禾仰起小腦袋,嚴肅地說道:「請老夫人相信大人。」
裴老夫人活到八十歲,頭一回見到這麼油鹽不進的小丫頭片子,當下臉上也掛不住,指了指蘇禾,扶著身邊嬤嬤的手,也走了。
再說下去,她的老臉都要臊得掉地上了。
「大人說話不算話,我又在跪規矩,大人不是男人!」蘇禾拉著小臉,細白的手指絞緊了裙擺。
溫舒儀和徐蘭瓷是特地打扮後趕來的,還以為今日能在兩位大佛的威壓下,蘇禾願意退讓一步,沒想到蘇禾竟敢如此放肆,連長公主和老夫人的話都不聽。
「回吧。」徐蘭瓷嘆惜一聲,轉過身,失落地往回走。
「蘇禾,你為何要獨占大人?你我都是大人的妾,今日他寵你,來日他未必不會寵我。待主母進了門,你我都是要主母下跪叩頭的!何不和睦相處,守望相助?」溫舒儀繞到蘇禾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蘇禾,輕聲說道:「你若願助我,我定會重謝。」
「你站我面前做什麼?」蘇禾往旁邊挪了挪,擰起了眉。
溫舒儀卻跟著她一起挪,依然往她面前站。
好傢夥!她故意的!
蘇禾能讓她得逞?
「和睦相處也不錯,我敬你一盞茶,以後你我就是好姐妹。」蘇禾站起來,執起茶壺,親手倒了盞茶,雙手捧到溫舒儀面前。
溫舒儀這茶是從長公主的桌上拿的,猶豫了一下接了過來。可她畢竟謹慎,又拿過壺,給蘇禾倒了一盞,也放到她的手裡。
「幹了這盞茶!感情深,一口悶。留一口,非姐妹!」蘇禾用力地和她碰了碰茶盞。
咣地一聲響。
茶水在茶盞里晃蕩。
蘇禾仰頭,一盞茶一口喝光。
溫舒儀也不知道蘇禾發什麼瘋,猶猶豫豫好一會,這才端起茶盞抿了一口。
「切,我知道你不是真心。」蘇禾冷笑道:「想讓我幫你在大人面前吹風,竟連一口茶都不敢喝,也配與我結交?」
溫舒儀被刺激到了,一口銀牙狠咬,仰頭喝了茶。
「好姐妹!」蘇禾頓時開心了。
「今晚,可以嗎?」溫舒儀一臉期待地問道。
「可以。」蘇禾一口應下。
裴琰說過帶她回來,不讓她站規矩,可她現在不僅站了,還跪了!
所以今晚她要送裴琰一個溫舒儀,包他開心!
……
夜幕降臨,醉風閣。
裴琰打了個噴嚏,拿著帕子捂著口鼻,忍不住往窗外看了看。
天色已經暗了。
也不知道蘇禾這時候在做什麼。
「怎麼,想回府見蘇禾了?」李慕憬從密信里抬起頭來,看向了裴琰,一言挑穿他的心事。
「先辦正事。」裴琰搖頭,坐了回來。
「這個莊子只每年入帳並不多,養的都是當年跟著葉老將軍征戰的老士兵,從明面上看,確實沒問題。想要徹查,得派個人潛進去才行。」李慕憬把密信折起來,丟進了火盆里:「只是,讓誰去合適?」
「我來安排。」裴琰思忖一會,沉聲道:「你只管養好身體。」
「大人,蘇姑娘今日頂撞了長公主和老夫人,現在還跪在園子裡。」張酒陸匆匆進來了,忿忿不平地說道:「那腿都快跪斷了!」
李慕憬拿出帕子擦擦手,嘆息道:「蘇姑娘只怕受委屈了。」
裴琰匆匆起身,頭也不回地走了。
「如何頂撞的?」李慕憬叫住了張酒陸,好奇地打聽。
張酒陸如此這般一頓描述,李慕憬聽得正入神,只聽得樓下傳來裴琰惱怒的聲音。
「張酒陸!你是要換主子嗎?」
張酒陸趕緊朝李慕憬行了個禮,一雙大腳掌踩得木地板咚咚響,飛快地走了。
李慕憬揮揮手,扇開面前揚起的細塵,掏出帕子掩唇輕咳。
「這張酒陸是個大大咧咧的性子,竟能跟著裴琰活到現在。」隨從趕緊過來,端上熱水伺候李慕憬吃藥。
「裴琰能容他。」李慕憬擦了擦唇角,把水碗放下,低聲道:「他生活得死寂,心裡卻又想能過得輕快一些。」
「所以他才會喜歡蘇禾那樣的女子?」隨從恍然大悟。
生機勃勃的,永遠不放棄。
李慕憬笑笑,看向窗外的半彎月,溫柔地說道:「他很好,合該他能找著這樣的女子。」
「太子殿下也能找著的。」隨從聽出他話里的失落,於是趕緊寬慰他。
「我身處漩渦,沒有退路,何必拉著好人家的女兒跟著我擔驚受怕。」李慕憬垂下眸子,白皙清瘦的手輕輕落在了面前那堆密信之上,「繼續吧。佛禮節馬上就要到了,父皇有意讓我主持佛禮節,該辦的事還多著呢。」
「裴大人會幫殿下的。」隨從挑亮了燭火,小聲道:「太子殿下身子重要。」
「他一個人挑了這麼久的擔子,替我守著這儲君之位,也挺辛苦。」李慕憬打開一紙密信,小聲道:「其實於天下來說,他,才是明君之選。」
「殿下,這話可切莫再說。」隨從臉色驟變,立馬說道。
李慕憬笑笑,輕輕點頭。指尖輕輕翻動密信,燭火印在他的臉上,給他原本蒼白的臉塗上一抹紅意。
「打個賭,裴琰今晚睡樹上。」半晌後,他又笑了起來。
半個時辰後,裴琰步子匆匆進了花園。
花木在月光撫慰下靜立著,不聞半點聲響。
裴琰快步到了之前蘇禾罰跪的地方,已然不見蘇禾的人影。
「蘇姨娘回慈恩院了。」值守的婢女見到他過來,趕緊行禮。
裴琰皺了皺眉,轉身直奔慈恩院。
慈恩院大門敞著,小白狼在裡面撲兔子,咬著兔子後頸,又丟開。反反覆覆,把幾隻兔子嚇得瑟瑟發抖。
廂房的門緊閉著,裡面一點聲音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