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進去。」裴琰雙手執劍,擋在馬車前,冷冽的雙瞳緊盯著暗色深處。
咚的一聲,蘇禾抱著腦袋,像只貓兒一樣滾進了馬車裡。這是她特地練習的逃遁術!只要保護好自己的腦袋,就算受了傷,總有好起來的可能。她的腦袋最珍貴了!
裴琰看著她的動作,緩緩吐出一口氣。
用不著,真的用不著!
這裡有上百玄鱗衛,那人只來了一個而已,威脅不到蘇禾。
「就位。」他拔出長劍,低喝一聲。修長的身影躍起,執劍揮向被玄鱗衛圍在中間的黑影。
鋥鋥……
又是幾聲銳響。
只見裴琰的劍狠狠刺中那黑影,強大的劍勢竟帶著那黑影飛起來,重重地砸在了身後大樹上,把他硬生生釘在了上面!
一名玄鱗衛快步跑過去,一把抓下了黑影身上罩著的黑布。
「大人,是皮影!」玄鱗衛看清那東西,臉色一變,立刻低呼道。
裴琰手腕一翻,收回了長劍,大步走了過去。
皮影把戲與那日的燈籠怪一樣,都是障眼法!可是那天晚上燈籠怪里有機關,打開機關,燈籠怪可以自己行走。而這皮影卻是用絲線操控的,所以操縱者應該就在附近。裴琰眼神一沉,縱身而起,揮劍劈向了面前釘著皮影的大樹。
果然!
身後一個男人踉蹌幾步摔了出來!
「好眼力!」男人抬起頭,竟笑了起來。
四周一陣倒吸涼氣聲,男人半張臉皮都沒了,血紅的肌肉隨著他的呼吸拱動著,加上這清冷的月光,讓他看上去就如同惡鬼一般!
太可怕了!
就算是這些見慣了鮮血的侍衛都覺得毛骨悚然。
「是你蠢。」裴琰面色淡然地看著他,手腕一翻,長劍泛著涼風刺向了男人的心口。
男人原本戲謔的眼神瞬間變了,慌亂地翻滾幾圈,勉強躲開了裴琰凌厲的劍鋒,可是腦袋卻撞到了牆下的石階上,當即鮮血就涌了出來。
玄鱗衛此時一擁而上,把男人從地上拖起來,用鐵鏈索捆了個結實。
刷地一下,男人臉上的面具被拽了下來,露出一張完整的臉。原來那半邊血肉模糊的臉只是偽裝而已!
「領主,我效忠了。」男人死死盯著裴琰看了一會,突然狂呼一聲,狠狠地咬斷了舌頭。
「不好,他自盡了。」侍衛見狀,馬上扳開他的嘴,試圖給他止住舌上的血。
「白簡,還看!」裴琰厲喝道。
「來了、來了。」白簡從路邊跑了過來,他一身華麗的闊袍,上面還繡了金色的花紋,月光照耀下顯得奢糜無比。
「哎呀呀,我這新袍子。」眼看那男人嘴裡撲撲直吐血,白簡趕緊抓過一名侍衛,讓他擋到自己面前,這才飛快地把華麗的袍袖挽到了上臂,用力紮緊了,這才伸出手捏住男人的下巴,將一把黑漆漆的東西塞進他嘴裡。
「還要扎幾針,」白簡看了看手上的血,嫌棄地往男人身上用力抹了幾把,尖著指尖兒,輕輕拽下腰上掛的華麗繡袋,從裡面拿出一個金針匣子,嘴裡說道:「放心,不會讓你死的,來,把舌頭伸出來,給你扎幾針。」
侍衛強行拖出男人的斷舌,讓白簡給他扎針。
男人已經痛得直翻白眼了,可仍是清醒的,白簡塞在他嘴裡的藥能止血,也能讓他一直清醒。
「好了。」白簡捻了幾下金針,這才不慌不忙地拔出針來,看著上面的血珠子說道:「大兄弟,沒看出來啊,你看著年紀也不小了,竟還是個童子身。」
「這也能看出來?」一名侍衛驚訝地問道。
「嘖,我是什麼人!」白簡拿著帕子仔細擦掉金針上的血漬,看著男人說道:「我這藥金貴得很,你這幾日都會一直清醒著享受我這絕世奇藥,一刻都不會合眼睡著。大兄弟,你真是大賺特賺了。」
男人白眼翻得更厲害了。
「先帶回去,我稍後親自來審。」裴琰收了劍,冷聲說道。
玄鱗衛齊齊行了禮,拖著男人就走。
白簡把錦袋拴回腰上,扯著自己的錦袍看了又看,確定沒有沾上血污,這才笑眯眯地說道:「幸好,我這身衣服剛上身呢。」
「藥可採到了?」裴琰問道。
「藥是採回來了,如今已經放進了丹爐。不過我要提前說明白,這藥也只能克制百日糜發作時的痛楚,還是得要解藥才可。給你們的時間不多了。」白簡懶洋洋的神情一掃而光,嚴肅地看向了裴琰。
「知道了。」裴琰點頭。
只要能克制就是好事。百日糜發作,只會一次比一次惡毒,直到最後會覺得有萬蟲噬骨,活活抓爛一身的皮肉,痛不欲生、生不如死。
「聽說蘇姑娘種活了沉芷草,她怎麼這麼厲害呢?」白簡朝著馬車那邊看了一眼,壓低了聲音:「該不會,這東西一開始就是她種的吧。」
「晃晃你的腦袋,明明是你們沒用種不出來。」裴琰罵道。
白簡抬起白淨的手,往嘴上用力拍了一下。他暈了頭了,在裴琰面前說蘇禾不好,簡直找罵。
「你弄這麼一身做什麼?」裴琰打量著他這一身華服,沒好氣地問道。他早就發現白簡來了,就躲在路邊看。
「這不是採藥的時候,有幸得了支靈芝嗎,回來賣靈芝的時候,隔壁鋪子竟然在賣雪綢,我就買了一匹做了這身袍子,怎麼樣?」白簡轉了個身,伸開雙臂讓裴琰看自己的新袍子,「是不是芝蘭玉樹,玉樹臨風。」
裴琰很想翻他一個大白眼,但他是裴琰,他不能翻。
嘴角抿了抿,轉身就走向了馬車。
「我得去看蘇姑娘種的沉芷草,看看怎麼種的。」白簡跟在他身後,小聲說道。
「天亮了來。」裴琰冷聲道。
「是。」白簡拱拳,笑吟吟地說道:「恭送大人。」
「把你這身袍子脫了,」裴琰上馬車時,忍不住回頭瞪了他一眼:「八百里外都能看到你在閃金光!」
白簡再度雙手拱拳,深深作揖:「是,大人。」
他家還有身不閃金光的雪綢袍子,明日他穿那身,那身閃銀光。
快過年了,替他賣了一整年的命,還不能穿兩件新衣裳?
大人真狠心!
裴琰上了馬車,只見蘇禾趴在車窗上,正興致勃勃地看白簡。他這身衣服可太好看了,她要給大人也做一身!要做得比這身還要閃!
「別看了。」他捂住蘇禾的眼睛,把她給帶到了懷裡。
「大人受傷了嗎?」蘇禾拉下他的手,在他身上摸索檢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