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琰嘴角抿了抿,往前邁了一步,抱住了蘇禾的腰。
十八年了,他真的很累,每天都不敢鬆懈。可從小父親的教育讓他習慣了忍耐,他便永遠不會在外面人面前展現半點脆弱,哪怕是母親,他也不會去找她撒嬌。畢竟母親失去父親後,也無處可撒嬌了,她只有他這個兒子可以依靠。那些曾經追捧她,奉承她的人像潮水一般退去,不再踏進長公府的大門。
這個世道就是這樣,世人追逐有權勢的、漂亮的女人,又喜歡欺負踐踏她們,看著高高在上的美人落難,他們便滿足了,狂歡了!有時候人遠比禽獸要更加殘忍無情,人愛逐利,為利而瘋狂。
他還記得父親剛出事,朝中大臣要處死他,母親許久不曾握過的劍的手,顫抖著又拿起了劍,一夜一夜地守在他身邊。她甚至連悲傷的時間都沒有,就要為了護住他的性命傾盡所有。
那個曾經把他頂在肩頭的皇帝舅舅,直到三個月後才踏進長公主府,母親和舅舅吵了很久,後來再沒有大臣彈劾他,但是母親和他也有整整一年沒有踏出長公主府半步。
多難啊!他那時候就發誓,絕不會讓自己和母親再陷入那樣的絕境,他還要為父親討回公道。
現在呢?他還討個屁,那個男人他是自己去死的!
裴琰雙臂用力收緊,把臉埋在了蘇禾柔軟的小腹上,大口大口地吸著氣。
蘇禾輕輕地拍著他的頭頂,小聲哄道:「沒事的,大人,我跟你一起。」
裴琰更委屈了,雙臂緊緊地鎖著她的腰,鬱悶地說道:「小騙子,你把那些金餅都藏起來了,你天天琢磨著去江南的事,別以為我不知道。」
蘇禾有些心虛,雙手在他的俊臉上一陣亂揉,小聲道:「我那是怕你變心嘛,男人心,最易變。好看的男人就更容易變心了。」
「放屁,你放狗屁!」裴琰抬起頭來,俊眉緊鎖,一臉憤色。
「來,親親。」蘇禾彎下腰,捧著他的臉親了一下,然後哈哈地大笑起來:「你完了,裴琰你親狗嘴了,你已經變成狗子了!」
裴琰:……
她這張漂亮的小嘴,怎麼能說出這般離譜的話!
撲哧……
裴琰終於笑了起來,雙臂緊緊地鎖住她的腰,發狠地說道:「狗就狗!先陪我沐浴去。」
「嗯~」蘇禾哼了一聲,雙腿攀到了他的腰上。
她家大人最好哄了。
明兒早上她再做點甜甜的糕點,就能把他哄得更好了。不管多難過的事,一定會過去,所以蘇禾一向不會讓自己在難過的情緒里沉浸太久。
她永遠相信,日子是要過的,好日子是一定會來的,欺負她的人是一定會倒大霉的。同樣,她相信在裴琰身上也會如此,他會心想事成,萬事順遂。
很快蘇禾又燒了好幾鍋艾蒿水。
裴琰淋得一身透濕,加上在別院裡沾上的臭氣,她感覺她家大人都要醃入味兒了,得用艾蒿水使勁多泡泡才行。讓容辭他們搬了大浴桶進來,裝了滿滿一桶艾蒿水,然後自己先泡了進去。裴琰脫完衣袍,轉身一瞧,蘇禾已經美滋滋地泡進了大浴桶裡面,只露出一個漂亮的小腦袋,下巴擱在浴桶邊上,看著他笑。
「我泡哪兒?」裴琰站在浴桶前,鬱悶地看著她。
蘇禾往浴桶角落挪了挪:「進來,擠一擠。」
裴琰:……
他可是永驍王!長公主獨子!
裴琰跨進浴桶,隨著他在浴桶中坐下,滾燙的水嘩啦啦地往浴桶外涌去。
蘇禾趕緊抓住大水瓢,從放在一邊的水桶里舀水倒入浴桶。她身子探出去,雙手用力握住大水瓢,呲著牙用力端穩了大水瓢,把水往浴桶里倒。她身上是件白色絲綢束胸裡衣,此時已經浸透了,貼在身上,勾出一身玲瓏。
「我來。」裴琰從她身後伸過手,接過了水瓢。為了不浪費水,她還真是使足了勁,臉都憋紅了。
蘇禾舒服地鬆了口氣,又縮進了水裡。
「你怎麼還穿著裡衣。」裴琰把水加滿,勾著浮到水面上的裙擺,好笑地說道:「脫了吧,纏在身上也不舒服。」
「不能脫。」蘇禾搖頭。
「我又不能怎麼樣,我今兒也乏了。」裴琰俯過來,想給她解開里裙。
「琰兒,你可在裡面?」長公主的聲音從門外傳了進來,甚至不等裴琰出聲,她已經推開了門,不管不顧地沖了進來。
以前她是絕不會這樣闖進來的,可是今日不一樣,別院燒了!
「琰兒你說,別院為何會起火?」長公主拖著哭腔停在了屏風外面,她已經睡下了,躺在榻上聽到消息,連衣裳都沒換,披了件外袍就跑過來了。
裴琰抿了抿唇角,看向了蘇禾。難怪她穿著裡衣泡澡,原來是因為猜到長公主會來。
別的事能瞞,但是別院起火的事瞞不住。
「意外罷了。」裴琰從浴桶起身,拿外袍穿上,出去見長公主。
「怎麼會出現這樣的意外?我見外面還立著一扇門,那門是從別院帶回來的?怎麼就只搶回了一扇門?」長公主擦著淚,越說越急。
「當時我離這門近,順手扛出來了。」裴琰低聲道。
那血字絕筆,他是斷不敢告訴母親的。他都受不了,何況是母親!
「我不信你,你嘴裡慣沒真話,全是哄我的!蘇禾你來告訴我,別院為何會起火。」長公主一把扒開裴琰,繞過屏風走了進去。
蘇禾縮在浴桶里,眨巴著大眼睛,一臉怒氣地說道:「大人本來是想去找證據,給公公大人洗清冤屈。可是慈王殿下嗅到了味兒,他也跑去了。他那人很難伺候,又嫌髒又嫌臭,舉著火把四處亂轉,不想摔了一跤,火把飛出去點著了帘子,那火就燒起來了。」
「啊?李慈燒的?」長公主怔了一下,萬沒想到會是這答案。
「就是他燒的,太子殿下與齊霽風都在呢,差點沒把大家都燒死。太子氣得差點吐血,當時就暈了。」蘇禾又道。
「這個蠢物!」長公主擦了擦眼睛,轉身看向裴琰:「好事全不會,壞事他跑得最快。一心想著太子死了,他好住進東宮去。你以後做事別讓他沾邊!真是晦氣!」
長公主一臉難過地往外走。
「娘,那窗子上為何刻喜鵲?」裴琰看著她的背影,猶豫了一下,出聲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