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禾戀戀不捨地鬆開擺在面前的這幾身衣裳,又去看掌柜拿來的另幾件。
這幾件色澤、膚感都差了很多,不如剛剛那幾身。不過,就這種檔次的也要幾兩銀子一身,她穿不起。她摸了摸自己的小錢袋,裡面有她唯一的一兩銀子。
她想好了,若今日有機會逃走,那她就趕緊跑。雖然裴琰現在護著她,但不可能護她一世。得罪了寶珠就等同於得罪長公主,她在公主府只會越來越難過。
「自己挑。」裴琰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在茶盞上輕叩,視線落在鋪面一角的首飾柜上。
這裡搭配著賣一些首飾,看到裡面擺的釵環,他這才想起,蘇禾好像一直只挽著一支木簪。
蘇禾見他沒朝自己看,於是抱著一身衣服去了更衣間。她身上這套確實過於華貴,走在路上扎眼得很。
「那裡面的東西,都拿來。」他看看蘇禾的背影,抬起手,朝著櫃檯那邊指了指。
掌柜一時間沒能反應過來,看看裴琰,又看櫃檯,問道:「大人看中了哪件?」
他心裡暗暗稱奇,隔這麼遠,不知道裴琰是怎麼看清裡面的物件的。
「全部。」裴琰懶洋洋地應了一聲。
就這些便宜東西,公主府是瞧不上的。但是蘇禾出身卑微,太貴重的東西戴在身上反而是累贅。就這些尋常婦人用的物件,她戴戴就好。
掌柜的眼睛亮得像塞了兩隻大燈籠,歡天喜地地跑去櫃檯前拿東西。
「快,快把東西都拿過來給大人和夫人過目。你,去門關上,你把人都叫出來,專心伺候公子和夫人。」他額上冒著熱汗,興奮地把小二都給叫了出來。
蘇禾換完衣裳出來,大堂里已經站了三個店小二,正把首飾櫃裡的首飾一件一件地擺在桌上,給裴琰過目。
「大人還要買首飾嗎?」蘇禾走過去,好奇地問道。
「蹲下。」裴琰拿起一枝鏤空穿枝雀紋釵,對著她的髮髻比了比。
蘇禾扶著他的腿蹲好,微微歪了腦袋,看向那枝髮簪。黃澄澄的,上面鑲了六顆紅色的小石頭。
「這是石榴石,現在京中正流行。」見到她在看髮簪,掌柜以為她嫌便宜,連忙解釋道:「不少官家夫人小姐都喜歡戴這個。」
「好看。」蘇禾的嫡姐頭上就有兩支這樣式的,她多看一眼,都會被罵。她如今也有了!
裴琰捧住她的小臉,低聲道:「別動,蹲好。」
有個小二機靈,立馬跑去搬了個馬扎過來放到蘇禾身邊。
「夫人請坐。」小二笑眯眯地說道。
蘇禾看向裴琰,等他發話。吃人嘴短,拿人手軟,能不能坐要看裴琰。
「坐吧。」裴琰低眸看了看馬扎,又從桌上拿了支素銀滕花鐲子,拉起蘇禾的手,給她套到手腕上。
蘇禾垂著眸子,撫著鐲子說道:「我娘親以前也有兩支這樣的鐲子。」
「這是江南流行的式樣,那邊的女子都愛戴這樣的,近年京中也開始戴這個了。」掌柜馬上說道。
蘇禾出來時沒聽到裴琰說的那句全包上,還以為是讓她挑,於是她取下髮簪,捂著鐲子說道:「大人,我要鐲子就好。」
掌柜一聽就急了,以為蘇禾是瞧不上別的,趕緊又去櫃檯底下扒拉,端了兩盤子新鮮式樣的出來。
「我這兒還有,夫人再挑挑。」
「得走了。」裴琰站起來,慢條斯理地說道:「都拿上。」
「都拿上?」蘇禾震驚地看著他,買這麼多,是給今日那些通房都備上幾份?
掌柜歡天喜地地拿了幾隻大盒子出來,用錦布一件一件地把首飾包好,小心地放進盒子裡。
裴琰已經等得不耐煩,連帳都懶得算,直接丟了一張千兩銀票過去。
「若不夠,明日去長公主府要。」
「夠,夠!」掌柜笑得眼睛都眯地看不到了,一個勁兒地鞠躬行禮:「多謝大人,多謝夫人。」
「我不是夫人。」蘇禾小聲提醒道。
掌柜突然反應過來,長公主府……
再細看裴琰的臉,莫非這就是那位沐血歸來的裴琰?
掌柜開朗的笑聲全咽了回去,帶著小二,小心翼翼地捧著東西送到了馬車上。
蘇禾得了鐲子,滿心歡喜,又給裴琰道了好幾遍謝。
「一些不值錢的東西就讓你謝了又謝。」裴琰看著她激動得紅了的臉,忍不住又上手捏了捏:「以後真給了你好東西,你又該怎麼謝?」
「我想像不到,大人不如讓我試試?」蘇禾抬起明珠般的眸子,興奮地說道。
「那就努力想。」裴琰不上她的當,要他的好東西,那得付出相應的價值。
蘇禾打小看人的眼色長大,一眼就看出了裴琰眼神里的含義。他定是在嫌棄她上不了台面!但她不在乎!裴琰拿她當貓兒狗兒養著解悶,她也只當裴琰是助她掙脫枷鎖的那把鑰匙。
彼此彼此。
「大人,我能再挑幾件嗎?」她注意力回到首飾盒子上,興致勃勃地問他。
這麼多東西,一共四個通房,按平均來算,她也能分得七八件。她日夜在他面前扮歡喜,拿七件八件的,也值當吧。到時候回鋪子把這些全退掉,她的錢袋就能鼓起來了!然後她就去把那間茶水鋪子盤下來,樂當個小掌柜。東市多是販夫走卒,裴琰這樣的貴人,斷然不會光顧那小茶鋪,以後大家就大道朝天各走一邊。
簡直美滋滋。
「隨便挑。」裴琰看著她眉目飛揚,滿眸生輝的模樣,心情大好。高大的身子懶洋地往旁邊一躺,任她自己去挑。
蘇禾又挑了四支簪子,兩對耳墜,還有一條紅玉錦鯉項圈。她把項圈戴在脖子上,雙手托著錦鯉看個不停。
突然,身子一輕,人被裴琰攬到腿上抱住了。
「喜歡這個?」裴琰捏住了那塊紅玉,仔細看了一眼。小魚兒倒是雕刻得不錯,不過材質一般。
「喜歡。」蘇禾點頭,把小魚兒從他指間拿回來,小心翼翼地整理了一下,讓小魚兒安靜地臥在自己胸前。
她生得白淨,黃金與紅玉落在她雪白的脖頸下,甚是勾人。
「大人,到了。」侍衛的聲音馬車外響了起來。
蘇禾聞到了風裡飄散的食物的香氣,有炸油條,炸包子,糖餅,還有粗澀的茶香……這是只有東市上才有的複雜氣味!
裴琰金枝玉葉一樣的人物,每天的錦衣上連灰塵都見不著,他跑東市來幹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