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就憑你一個人,能左右得了天下興亡?」李偉一臉不信道。
「憑我一個人自然做不到這些,當然需要一些人的幫襯,不過這些人以為自己是天皇道的人,其實他們不是。」
張三丰輕笑一聲,隨後又不禁露出追憶的神色道:「其實從前天皇道的確是有許多才能出眾的人共同組成,只是有的人被私慾所惑,在天下安定後仍舊不肯退去,留戀權勢,甚至想取新帝而代之,最終釀成大禍!」
張三丰深吸了口氣,恢復冷淡出塵的模樣,毫無感情波動的道:「所以身為道主之人,又多了一項職責,就是送這些人遠離塵世。」
李偉眼神微凝,張三丰這番話說得平淡,但其中卻飽含著森然的殺機!
既然是貪戀權勢的人,怎麼可能輕易退隱,就像李善長這些勛貴,朱元璋都把他們扔回老家了,他們仍舊常與朝中故舊聯絡,左右朝政,要讓他們遠離朝堂,那也只有把他們給斬盡殺絕。張三丰估計也是這麼做的。
不過看他一副出塵的模樣,恐怕不會自己動手,而是利用天下大勢將這些人送上黃泉。
滿朝文武勛貴之中,說不定就有許多是這類人。
沉默了片刻,李偉忍不住好奇道:「那都有哪些人啊?」
「不重要了。」張三丰笑道。
「反正他們都要死了,你跟我說說唄!」
張三丰不答,只是靜靜望著遠方。
李偉正想再追問,遠方突然傳來一聲炮響將他打斷。
「竟然有人攻打京師?」李偉震驚的望向京師的方向。
「開始了。」張三丰露出滿意的笑容。
李偉看到他的表情,隱隱明白了什麼,撇嘴道:「你也不怕他們真的掀翻了朱元璋?」
「要不是因為你,也無需如此極端的局面。」張三丰瞥了他一眼,略帶責怪的道。
要不是李偉忿恨之下說了些不該說的,讓朱元璋不得不提前發難,這些勛貴也不會聯合起來,而是會被分而化之,最終一一剷除。
「不過也沒關係,當今陛下不是那麼好相與,這些人的結局已經註定了。」張三丰說道。
李偉不悅的哼了一聲,給了他個白眼。
京師金川門處,大量的戰艦洶湧而來,衝到碼頭強行登陸,與耿炳文安排的守軍激烈的廝殺在一起。
除了這咱主攻的兵馬,兩翼也有陸仲亨和唐勝宗率人渡江,防備著郭英他們率領的親軍回援。
城中守軍雖少,但依仗著牆高壕深的防禦,再加上火器之利,一時藍玉等人也無法取得戰果,雙方很快陷入了苦戰。
奉天殿上,群臣集聚,朱元璋高居御座鎮定自若,與群臣的躁動不安形成鮮明的對比。
「報!」
一個侍衛急匆匆的衝進大殿,單膝跪地稟報導:「涼國公藍玉、吉安侯陸仲亨等人率兵二十萬叛亂攻打京師,長興侯已經與他們交戰了!」
群臣聞言頓時一陣騷動:
「這藍玉也太大膽了!」
「還有陸仲亨他們,我早看出了這些驕兵悍將早晚有一天會犯上作亂!」
朱元璋臉色不變,淡淡的問道:「除了他們還有誰?」
「據探子回報,在他們軍中還看到過韓國公的身影。」侍衛稟報導。
群臣聞言再次震驚:
「韓國公竟然也……」
「他已經位極人臣,怎麼還要做出這等悖逆之事!」
「哎,韓國公糊塗啊!」
朱元璋淡淡的點了點頭,揮手道:「命長興侯堅守,另外再派人去探查敵情。」
「是!」侍衛恭聲應是,轉身匆匆離去。
群臣驚慌的竊竊私語:
「武定侯他們的兵馬什麼時候到啊?」
「我也不知道啊。」
「你怎麼能不知道,你是兵部尚書啊!」
「可他帶走的是上直親軍啊!」
「對方有二十餘萬兵馬,咱們只有三萬守城,這下危險了!」
朱元璋輕輕眨上眼睛,對這些人的竊竊私語不為所動。
京師外炮火聲喊殺震天,城中的錦衣衛和兵馬司也紛紛出動,一邊安撫民眾,一邊組織運送守城器械等。
早已得到命令的郭英和毛驤,很快便率領兵馬出現在藍玉等人大軍的兩側,不過由於朱元璋的旨意,他們也沒有全力進攻,僅是以牽制為主。
攻城之事非一時之功,除了李偉那種仗著火炮狂轟濫炸的作弊打法,其他人想打下一座城池沒那麼容易,更何況是京師這座雄城,打起來更是難上加難。
第一天,藍玉也僅是試探性的進攻,從第二日開始才真正的全力攻城。
一連三天,侍衛不時的回稟探查而來的情報,但朱元璋對此卻是並不滿意。
這次的叛軍中,雖然囊括了大多數的老牌勛貴,還有張鳳儀、魏明傑等人,但是這還沒夠,他最想見到的人還沒出現。
在攻打了三天後,藍玉等人也不再死盯著金川門不放,直接沿秦淮河而上,一路上不時停下來攻打沿河城門,使得守軍不得不跟著他們的船來回跑,用起了疲兵之計。
耿炳文安排一支游兵巡守,又讓張龍駐守正陽門,一時藍玉的兵馬也無可奈何。
乾清宮裡,一個侍衛匆匆進入大殿,來到朱元璋面前稟報導:
「陛下,叛軍暫時退去了。」
「咳咳,對方軍中的情況你們查探的怎麼樣了?除了李善長那些人,還有別人嗎?」朱元璋咳嗽了兩聲問道。
「回陛下,除了韓國公等人外並沒有再發現其他的人。」侍衛恭聲道。
朱元璋微微皺眉,直接問道:「有沒有李偉的手下?」
侍衛搖頭:「沒有,駙馬爺的人還在四處搜尋他的下落,並沒有參與叛亂。」
朱元璋聞言沉默下來。
他一直懷疑劫走李偉的就是和李善長這些人一夥的,若是如此的話,那他們就應該逼著李偉調動揚州和海外的那些兵馬跟他們一起行動。
但是現在對方軍中沒有一個李偉的人,那劫走他的到底是什麼人呢?
朱元璋眉頭緊鎖,其實最讓他擔心的並不是李善長這些人,而是那隱藏在暗中的不知名勢力。
他早就隱約感覺到有股力量在暗中推動著天下大勢的發展,卻一直不知這股力量到底來源於何處,這讓他很是不安。
這次引蛇出洞,主要引的不是李善長等人,而是暗中的那些人。
朱元璋沉思良久,突然向侍衛招了招手,侍衛見此,連忙起身彎著腰來到朱元璋面前。
「傳咱的密令,讓耿炳文佯敗退守皇城!」朱元璋壓低聲音道。
侍衛有些驚愕的抬頭,忍不住出聲勸道:「陛下,這……這太危險了,還望陛下三思。」
雖然只是個小兵,但也知道一但退守皇城會是什麼後果,且不談讓這些叛軍入城後對京師造成的破壞,單是朱元璋自身的安全都難以保證。
皇城雖然比外郭城更高防禦更強,但卻比外城小了太多,一但被圍,即便不被攻破,也無法長久的支撐下去。
朱元璋淡淡的擺了擺手:「無需多言,依令行事便是。」
即便以身犯險,他也要把這背後的勢力給引出來。
侍衛遲疑了片刻,才無奈的咬牙答應下來:「是!」
隨後侍衛轉身離去。
朱元璋眼中閃爍著冷厲的光芒,望著殿外的宮宇:「咱倒要看看你到底是何方神聖,面對如此良機還能不能忍住潛藏下去。」
次日,藍玉等人再次率真兵攻打,繼續執行疲兵戰術,遊走在各個城門之間。
由於得到了朱元璋的密令,耿炳文便主動露出了一些破綻。
藍玉等人都是身經百戰的老將,很快就抓住了這些破綻,主攻防備鬆懈的定淮門,很快取得了進展。
耿炳文讓張龍率領部分兵馬支援,兩方經過一番激烈的爭奪,叛軍終於僥倖奪下了定淮門,頓時軍心大振。
耿炳文立刻依令集結大部分兵力退守皇城,將這外城拱手相讓……
夜色下,李偉百無聊賴的擺弄著篝火,張三丰仰望星空。
「怎會如此?」某一刻,張三丰突然有些驚疑的低語道。
李偉聞聲好奇的抬頭望向他:「怎麼了?」
「亂了,全亂了!」張三丰眉頭緊皺道,連連搖頭,「怎會如此呢?」
李偉張了張嘴想要開口詢問,不過想了想又忍了下來,不予理會。
張三丰心神不定的走了回來,在篝火前坐下,沉思許久,才突然神色一動,自語道:「原來如此,看來我真不該親自出手。」
「呵,你當然不該了!」李偉冷笑道。
張三丰目光落在他身上,打量了片刻才道:「我若是不出手,你是不是就準備藉此機會坐收漁利了?」
李偉哼哼兩聲,沒直接回答。
張三丰譏笑道:「如果你是這樣想的,那就太小看當今陛下了,就算你能順利的拿下京師,各地的藩王和衛所大軍你也無法對付,到時你還是一敗塗地。」
「哼!」李偉不屑的冷笑一聲。
他當然知道藩王和衛所大軍不好對付,但是只要取得京師,最重要的是拿下了軍器局,到時就可以儘快將真正現代槍炮製作出來,有了這些便無需再擔心了。
當然他是肯定不會把這些告訴張三丰的。
張三丰目光注視著他,見他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心下暗暗驚詫。
「呵呵,看來老道還是小瞧你了。」張三丰輕笑,沉默了片刻,又道:「退一步說,就算你算利的取得了天下,你準備怎麼辦?自己當皇帝嗎?」
李偉將手中的樹枝扔進火堆里,拍了拍手道:「當然不!我會組建新的朝廷結構。」
「哦,說來聽聽。」張三丰滿臉好奇的道。
李偉偉頓時露出得意的笑容,把自己的想法跟他簡單說了一下。
他很了解自己,讓他天天坐在那個位子上像朱元璋那樣天天上朝是不可能,因此他準備組建議會,用後世的方式來治理這個天下,而他只需要監督指導一下就行,等這種模式成熟後,他便能放手隱退,逍遙自在去了。
然而張三丰聽說,卻是大笑:「哈哈哈……你這,你這想法也太天真了!」
李偉表情一滯,臉色有些難看,冷哼道:「你懂什麼?我這可是後世非常成熟的理政方式!」
「呵呵,如果真是這樣,那我真為你們那個世界感到擔憂。」張三丰笑道。
李偉目光盯著他,冷聲問道:「怎麼說?」
張三丰收起笑容,臉色嚴肅的道:「我問你,你說這天下是貪官多,還是清官多?」
「貪官。」李偉毫不猶豫的道。
不管是現代還是後世,這都是無法避免的,畢竟人性就是如此。
「那你這少數服從多數的理政方式,豈不就等於是讓那些貪官說了算嗎?」張三丰質問道。
李偉聞言頓時一愣,一時間無言以對。
這個問題他還真沒想過。
雖然現在他的這些學生和手下還沒有貪腐的現象,但是將來呢?
人性是靠不住的,他對此並沒有太大信心,甚至他自己,若不是因為穿越者賺錢的方法有很多,他在手握大權後,也不一定能把持得住。
「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人之道則不然,損不足以奉有餘。孰能有餘以奉天下?唯有聖人!聖人治世,方可造福天下。」
張三丰悠悠的道。
李偉撇嘴:「將天下興亡寄托在一個人的聖德上,也太過冒險了!」
「雖然冒險,但這卻是唯一的辦法,畢竟世人多私而少德,從其中找出一兩個聖人還有可能,讓世人自治,那只會跟著人性的私慾慢慢滑落深淵。」張三丰輕聲道。
李偉沉默。他不禁想到後世那種金錢至上,經濟至上的社會現狀,那真的是對的嗎?
見他沉思不語,張三丰臉上才露出一絲笑意,隨即突然拍屁股站了起來,轉身就要走。
李偉一愣,連忙叫道:「你幹嘛去?」
「當然是走了。」張三丰理所當然的道,「這次老道本就不該來,現在自然是早走早好,反正該說的都說了,剩下的你自行決定吧。」
說完,他便不再猶豫,瀟灑的轉身邁步,似慢實快的向山下走去,陡峭的山路在他腳下如履平地。
李偉一臉懵逼的看著他遠去的背影,腦子有點轉不過彎來。
這人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突然的讓人完全摸不著頭腦啊!
愣了許久,李偉才回過神來,趕忙衝著他離開的方向吼道:「喂,你別自己走啊,你倒是把我也帶下去啊!」
這裡可是山巔,到處都是懸崖峭壁,他自己可不敢亂跑,要不然他早就趁張三丰出去偷東西的時候逃走了!
然而這老頭來也匆匆去也沖沖,一點都不帶留戀的,只留他自己在山巔風中凌亂。(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