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主任下樓,吩咐司機開車。
司機見只有她一人,困惑請示。「主任,我們不等梁夫人嗎?」
秦主任低頭看手機屏幕,回著信息,「她有事已經走了。」
司機詫異,「可我一直等在門口,沒有看到梁夫人。」
他有警惕性,「主任,劉李村構陷梁氏證據確鑿,村長作為主使,公安剛剛提起公訴。聽幾個警察兄弟說,他們村民情緒很大,最近兩日忽然不鬧了。事出反常,警隊高度警惕。」
「你也說了,高度警惕。」秦主任表情從容,「國內講法治,公安是維護長治久安的基石,做實預防警務是最新思想指導的重點。如果這種情況,還能被犯罪分子得手,只能說明我們內部出現了問題。」
話音未落,她手機震動,秦主任接起。
司機不再多言,驅車離開研究所。
梁朝肅站在落地前,秦主任聲音透出喇叭。
」她心事重重,款式我推薦什麼,她點頭什麼,總共試了三套。照片和錄像,研究所會發你。」
酒店外高樓林立,外立顯示屏GG色彩靡艷,倏地切換到黑白時鐘,分針秒針一步步接近,重合。
正午十二點。
「不過你怎麼知道她會中途不告而別,早上不是好好的?你們到底在鬧什麼?」
雖然連城走時,特意打電話道歉,但秦主任不蠢,從晚宴到昨晚飯局,再到今日梁朝肅提前打招呼,處處是貓膩,細想更詭異。
她有種被利用擺布的不悅。
梁朝肅聽出來了,「她找到了親生母親,是最近出現藥品問題的遠東醫藥總裁林嫻姿,我們分歧很大。」
秦主任驚愣,遠東醫藥歐洲暴雷,國內食品藥品進口有關部門,開始自檢,預計三日後出報告,震動不小。
「這點,是我隱瞞您。」
秦主任精通世故,官場水深,許多事有態度,就該翻篇了,何況梁朝肅坦率。
她調侃一句,「責任你認了,那我怪你,不怪她。」
電話掛斷。
大屏幕再度播放GG,冰天雪地的時裝大片,映在梁朝肅眼底,他認出是冰島克里斯提爾峽灣的別墅酒店。
紅磚尖頂,沒有遮擋。
再一次分開,仿佛回到原點。
但梁朝肅清楚,不是。
他這次坦白了打算。
她開始用以身飼虎的形容,是默認了他的感情。
譬如期望石頭開花,分界點在於石頭會不會變成種子。
一旦會,呵護,縱容,好,才會是雨露,觸動。
……………………………………
蕭達辦事細緻,年後撤銷死亡宣告時,連城所有官方證件全部補辦齊,放在一個文件袋裡交給她。
這次來清溪谷,毫無預料林嫻姿會來。
連城只帶了一張身份證件,此時要出國,就要回南省拿。
雖然和梁朝肅有賭約,但他會不會反覆,連城心中沒底。
恰遇高架車禍,路段堵得水泄不通,馮時恩時不時通過後視鏡和前車鏡,觀察後方車流。
連城焦灼,仿佛一隻只火螞蟻在血管猙獰撕咬,「有人跟蹤?」
馮時恩視線在後視鏡一轉,望見她煞白的一張臉,轉頭安撫她。「別怕,我沒發現人。」
連城攥著雙拳,軀體也僵硬。
「你在自責護照?」馮時恩含了笑,溫聲誠懇,「不怪你,林女士原本沒計劃帶你去歐洲,所以沒有提醒你準備證件,是臨時突生變故,才改了決定。」
連城不明所以。
救護車鳴笛離開,交警疏通車流,馮時恩就近拐下城區快速路,南省高速的方向。
「林女士這次來是要光明正大帶你走,她答應和你私密見面是不想加重你擔憂,打算安撫好你之後,正面和梁朝肅談判。」
連城愣住。
「你很驚訝?」馮時恩疑惑,「驚訝什麼?」
「遠東醫藥麻煩纏身,她不該——」
連城想到會議室林嫻姿的態度,說不出話。
馮時恩早有察覺,「在香江,林女士沒有堅持認你,你是不是以為她為復仇放棄你了?」
連城不喜歡梁朝肅這個人,潛意識又認可他的出色。
梁朝肅初到香江,就斷定林嫻姿習慣權衡利弊。親子鑑定後她理解,也信了,所以才有飛機上答應結婚。
但發布會後,林嫻姿來齊省的那刻,已經證明梁朝肅錯了。
也正是這個錯,她猛然發現梁朝肅運籌帷幄的缺口。
他的城府如海似淵,容得下世間各種貪念欲望,識破所有心計陷阱。
唯獨解析不了女人的情感。
他好像把情感等同於欲望,林嫻姿復仇欲望最多,是以權衡之後,擱置她。
之於她,就成了不斷疊加她的欲望。
以前是吃穿住行,送包送房,偌大輝煌的梁氏,讓她有朝一日共享。
梁文菲有多奢靡,給她有多少委屈,將來她風光無限,怎麼報復都可以。
他理解不了女人像一個盛大的夏天,接連不斷的嚴寒凍結,灼燙就熄滅了。無論以後多麼添柴加火去回溫,都不可能再是那個夏天。
未必多珍貴,但僅有。
現在籌碼更大,知道她的恨,就讓她親手扳倒他,毀滅梁氏給她看。
她有多痛,他就千百倍痛來返還。
這種思維,在商場上他無懈可擊,所向披靡,無法在感情中寸進一步,情感的滋生和蔓延,不受欲望供養。
愛不愛,可能只取決於一個瞬間,心臟被擊穿,自由意志漏出靈魂。抑或者,本就是靈魂的相性,共鳴,是鏡像,相愛就會聽到自身人格的迴響。
玄妙,夢幻,永恆。
他不在其中。
馮時恩喚她,「連城?」
連城定了定神,「變故是什麼,我媽媽說她在釣魚,是莫士誠的人嗎?」
臨近高速路口,車流又堵,馮時恩找閘口排隊,來不及回應連城,她放在一旁的手機屏幕亮起,來電顯示是梁朝肅。
連城死死盯著,一股不祥的預感,吊起她的心臟,音樂叮叮咚咚,像錘子重重敲得她七上八下。
馮時恩臉色也變,「別接。」
連城望他,「是跟變故有關嗎?」
林嫻姿說過,她不能接電話,而釣魚,必須有餌。倘若是魚指莫士誠的人,那他們來齊省,如今只有兩個目標,林嫻姿和她。
林嫻姿必然清楚這點,做了和香江鑑定時一樣的選擇,支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