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詩的目光不由得落在劍鞘石上。
在這冰天雪地之中，惟有這一塊沒有被冰凍住，格外顯眼。
她看著劍鞘石，又看了眼自己手中的金劍。
不知為何，她有些牴觸，不敢將劍插在其中。
巧合嗎？
還是？
這為何……與師父有關？
她本能顫抖，遲疑不前。
「我……」
師父看著吳詩，眼中帶著一絲希望：「快試一試，說不定……有轉機呢！」
一旦吳詩恢復了道主戰力，說不定能夠將圖烏大界的節點磨滅。
面對拉扯圖烏大界的沉淪詛咒，也不會像百曉生這般毫無辦法。
吳詩看著師父臉上的焦急神色，沒有再多想，或是因為這裡太過於冰寒，她握著金劍的手有些顫抖。
錚！
金劍落入了劍鞘石中，劍鳴聲宛如龍吟一般。
兩人的眼睛死死盯著金劍，似乎要看到上面的異樣。
「一定是巧合。」吳詩在心中這樣安慰自己。
然而下一息，她臉色一陣煞白。
只見金劍在不斷顫抖。
劍鞘石，也在不斷抖動。
周圍的虛空，湮滅、塌陷。
時間、空間，一切規則，都在重迭、破碎。
「這是……有反應了？」百曉生神色激動。
徒兒，要找到她的劍了嗎？
那麼，也就意味著，徒兒能夠有道主的戰力？
就在這時，突然之間，一股沖天的劍意席捲。
百曉生立即往劍意所在的位置看過去。
他看到一道虛影。
「這是劍徒？」
他感受到一股凌厲到極致的劍意。
純粹、極致。
這股劍意，似乎會撕碎世間一切。
這股劍意，在這一刻瞬間淹沒進入金劍之中。
原本破碎的金劍，再次重鑄。
劍的位格，也在攀升，仿佛劍注入了劍魂一樣。
看到這一幕，吳詩鬆了一口氣。
劍徒和師父無關。
一切……都是自己的妄想。
氣息攀升。
劍在蛻變。
由非凡，攀登到至高。
只是，在吳詩和百曉生的期待下，在劍快成型之時，威勢攀登到極致之時，金劍之上，出現一道裂縫。
「怎麼回事？」百曉生費解。
以他的能力和見識，也無法看出這是怎麼了。
只是他明白，這劍在開裂。
這種速度，估計十息的時間，就會完全化為碎片。
百曉生連忙伸出手，握住這柄劍，似乎想要以強大的神力，減緩這柄劍破碎的速度。
吳詩亦是，冰涼的小手蓋住師父的手，緊緊抓著劍。
「不能破碎，一定不能破碎。」百曉生呢喃道，心中無比著急。
留給他的時間不多了。
劍鋒鋒利，劍意驚人。
握著這柄劍，百曉生仿佛感受到，當初劍徒與雲夢宮主的一戰。
每一劍，都充滿著殺意，肆意妄為。
他也明白，劍徒與雲夢宮主之間的恩怨情仇，應該是真的。
劍徒，是真的想要殺雲夢宮主！
劍意瀰漫，百曉生仿佛回到了過去，通過劍意，見證了雲夢山上的一戰。
他仿佛看到，一位黑衣男子，以身化劍，不斷廝殺。
他也仿佛看到，雲夢宮主，屹立於山巔，大雪飄落，神情蕭瑟。
時空的呢喃聲，也在這一刻落入耳中。
「師父，你在等誰？」
「我在等一柄劍……一把足以讓世人遺忘不再痛苦的劍。」
「等到了嗎？」
「忘周山還未斷……可能沒有等到。」
……
「師父還在等那一柄劍嗎？」
「不知徒兒的劍，可否替代那一柄劍？」
這些呢喃，落入百曉生耳中，也自然落入吳詩耳中。
「雲夢宮主在等一把劍？」
「忘周山未斷，劍還未成！」
「如今，山已斷，劍呢！」
吳詩有些焦急。
留給他們的時間不多了，不到五息。
再有五息，這劍將會完全破碎。
彼時，低語聲再次響起。
「忘周山已斷，師父……等到了那把劍嗎？」
「我……寧願沒等到。」
蒼涼的聲音迴蕩在時空中，一切聲音和畫面，戛然而止。
「為什麼謎語人，不說清楚！」吳詩焦急，都想破口大罵。
如果她是雲夢宮主，她真想把過去的自己扇一巴掌。
然而……
就在這時，一股莫名的信息湧入百曉生與吳詩的腦海之中。
兩人的神色微變，互相對視了一眼。
因為這道信息，赫然是……想要劍不斷，需要一位道神獻祭所有。
吳詩焦急說道：「師父，不要信，這是假的，有陰謀。」
百曉生看著吳詩，眼神溫柔，帶著清澈笑意：「若能犧牲一人，而救天下，犧牲我又何妨？」
百曉生自問自己頗為自私自利。
但他亦有捨生取義的勇氣。
為了圖烏大界殉界而亡，這是一等一的死法。
至於陰謀……
當握住這柄劍的這一刻，他莫名生出一種宿命感。
仿佛，他就是為了這柄劍而生。
他來不及給吳詩告別。
劍的斷裂，就在那一瞬。
他選擇放棄自己。
真靈在消融。
意識在模糊。
磅礴的神力，在這一刻化為灰燼。
一尊道神，一位神寶有靈而成的道神，在這一刻化為虛無。
金劍上的裂縫癒合！
它……真的在修復。
這柄劍，似乎在鑄造完成。
金色……也被紅色替代。
有錢道神沒了。
師父給吳詩的金劍沒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柄血色的劍。
吳詩手握著這柄劍，不斷搖晃。
她仿佛想和以前一樣。
可是這一次，她沒有搖晃出金幣。
冰冷的手流出鮮血，劍變得更加血紅妖異。
吳詩癱坐在雪地之中，天地浩大，僅留她一人一劍。
她握著劍，聲音帶著哭腔：「師父，徒兒不要你補償劍了！」
無數的記憶湧入腦海中。
她記起明日雪山上，與師父的初遇。
她記起周山大界，與師父的朝夕相處。
她亦記起，忘周山還未塌時，她看到了一位和師父有些像的孩子。
她收他為徒。
她殺了他妹妹。
她在等一柄劍。
她傷心，還有些疑惑，時空仿佛癲亂。
「你是不是很疑惑，到底誰先是誰師父？」
就在這時，一道飄渺的聲音傳來。
一道黑影降臨。
「是你！」吳詩握著血色長劍，眼中帶著深深的忌憚。
黑影仿佛沒有看到吳詩臉上的神情，自顧說道。
「這裡……是一個巨大的循環。」
「循環之中，亦有變數。」
「若是沒有劍徒，若是沒有有錢，未來，你會成為雲夢宮主。」
「時間若是一條線，你在前，雲夢宮主在後。」
「但若是多了循環……雲夢宮主處於上一個循環，你在下一個循環。」
「循環……循環……」吳詩呢喃。
這循環，和自己所知的循環有些不同。
突然間他意識到她的心一緊，神色期待：「師父她還未死，未來會成為劍徒？」
這是不是也就意味著她，可以見到師父。
「在無數的循環中，這柄劍始終無法誕生。」
「劍若是未成，在某個循環中，你或許還能見到他。」
「只是如今……劍已成，他徹底死了。」
黑影呢喃道，聲音無悲無喜。
聽到這，吳詩有些失魂落魄，劍上的血溢出的更多了。
不過，她的神色迅速變得堅定。
她還要庇護師父的圖烏大界。
她沒有時間傷心。
「你到底是誰，有什麼目的？」吳詩冷冷問道。
她感覺，自己的人生，宛如一個牽線木偶，被這黑影操縱。
即便是劍徒……
仿佛，他驚人的劍道天賦，以及……沒有任何感情，也可能與這位黑影有關。
黑影操縱了她，操縱了劍徒，僅僅為了打造出一柄劍。
想明白這些的她，心中的殺意和傷心一樣濃烈，不過……她沒有表現出來。
她不怕死。
她只是還沒庇護圖烏大界，解決節點，解決沉淪詛咒。
「世人皆稱我為循環。」黑影聲音平靜。
吳詩聽到這，心猛地跳動。
「循環？」
循環這個詞，代表的意思十分不簡單。
道主所在的道統，道神所在的神國，皆會陷於循環之中。
「只是，我更希望別人稱我為輪迴。」黑影的聲音中，難得帶著一絲感情色彩。
這是遺憾，是孤寂的。
「至於目的？」
「自然是造出這一柄遺忘之劍。」
往生界的吞噬道主身隕。
為了造遺忘之劍，他只好尋到陰界吞噬道主的同位體，以吳詩繼承吞噬道主的所有。
吳詩聽到這，緊緊抓著劍。
「劍，我不會給你。」
這柄劍，對她而言，承載了太多東西。
太過於厚重。
然而這一次，黑影沒有回答她。
仿佛他來到這，僅僅是為了看一眼遺忘之劍，是否造出。
如今，看到了劍，祂的身形消失不見。
「祂……到底是誰？」
吳詩的心中充滿疑惑。
這個黑影如迷。
把師父，以及她玩弄於股掌之中。
她的心中有殺意，神色清冷：「我……一定會殺了祂。」
若不是祂，師父又怎會化為冰冷的劍？
這一刻，她的心中多了如魔一般的執念。
仿佛這樣，心中的痛才能緩解萬一。
「師父……」
少女抱著劍，消失在如瀑大雪的忘周山中。
後來，有人看到，圖烏大界中，一位道主用劍磨滅了天錢穀的節點。
又有人看到，一位少女抱著血色的劍，壓到九天神闕之中，劍斬三位道神，把九天神闕打得封山。
至於那位神秘的天神，始終沒有出現。
又有人看到，少女抱著劍，將沉淪詛咒遺忘、隔斷。
後來，有人在圖烏大界的河畔邊看到她，又或是在周山大界的雪山上，曾一睹驚鴻。
最後，又有人看到，少女落入遺棄之地中，不知道在尋找什麼。
至此，關於少女與有錢道神的傳說，慢慢被人遺忘，或許，某一日，在某個酒肆間，還能聽到有關這對師徒故事的隻言片語。
時間，永遠是世間最好的毒與藥，能夠抹平一切。
（有錢道神篇結束。）
……
陽界。
未知時間，未知空間。
「三生，你是個瘋子。」
「我沒瘋。」
「你還沒瘋？」
「我能夠正常修煉，哪裡瘋了？」
「瘋子也可以修煉。」
「瘋子能夠修煉到陽神嗎？」
「陰神遍地走，陽神不如狗。」
年輕男子嘀咕道。
「人太多了，我如果能夠像滅霸一樣，一個響指把世間生靈毀滅一半就好了。」
「滅霸是誰？」
「不認識。」
「那你提他？」
「因為我想。」
「那你還說你沒瘋！」
年輕男子生氣說道。
很明顯，三生瘋了。
三生是凡人出身，沒有過人的身世，也沒有強大的血脈和天賦。
但他……很努力。
每時每刻都在修煉。
除了修煉，他眼中似乎裝不下其他的東西。
當其餘人沉迷溫柔鄉時，他在修煉。
當其餘人忍不住輕哼時，他也在修煉。
當別人的子嗣遍布諸多世界，諸多宇宙時，他還在修煉。
可能是天道酬勤。
他的付出確實有回報。
如今的三生，已經成為了此世最頂尖的強者之一。
「三生，天帝想要見你。」這時，年輕男子說道，眼中帶著一絲憂慮神色。
天帝，亦是世間至強者。
有傳聞，天帝一怒，無數宇宙可瞬間化為粉末。
「讓他過來。」三生不以為意說道。
年輕男子的身形消失不見。
這一處地下宮殿中，一襲白衣的天帝出現。
「三生……我要借你的腦子一用。」
在三生面前，天帝沒有任何強者的架子。
在很久之前，他便和三生認識。
甚至說，三生是他修行路上的引路人。
三生對他的修行，給了許多幫助。
不過，他的天賦要超過三生許多。
他早就跨越那一步，到達陽六之境。
至於三生，則是困在陽五，不知多少紀元，多少歲月。
「你說……」
這時，地下宮殿的三生開口。
他的身形，是半透明的。
他似乎在不斷消融，又在不斷重生。
在實與虛，真與假，有與無之間轉換。
「希離界……在沉淪，徹底消亡……該怎麼阻止？」
這種沉淪與消亡，是不可逆的。
諸天萬界，由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
天帝可以穿越所有時間線，到達任何時間，甚至改變歷史，回到過去，扼殺曾經他弱小時欺辱他的敵人。
但有一件事他無法做到。
那就是阻止歸無，或是歸零，又被稱為歸墟。
從人的角度上來理解，歸無就是死亡。
從宇宙的角度上來解釋，歸無就是宇宙破碎。
當然，還是有些不同的。
人死了，還會留下屍體。
歸無了，那就是徹底沒了。
「原以為，歸無僅僅出現在陰界和往生界，沒想到蔓延到陽界。」天帝提及這，眉頭鎖著。
「你想保住希離界？」三生問道。
「對。」
「歸無的力量，在陽界還不夠強，無法把你抹除。
所以，你只要變成希離界，歸無就無法消除希離界。」
「等等，你的意思是……我為希離？」
天帝的眼中閃過鋒芒神色。
他宛如凡人的大腦被雷電擊中一般，精神抖擻。
「我明白了……只要諸天萬界，所有生靈皆是我，便能阻止歸無！」
歸無還很弱小，在它未強大之時，若是眾生皆是他，那麼他就能阻止歸無的力量。
「其實，我還有很多辦法。」
「啊？」天帝有些驚奇。
「歸無……不符合能量守恆定律。只要符合能量守恆定律，歸無不就沒了嗎？」三生嘀咕道。
「可是……」天帝有些疑惑，「定律於我們而言……不過隨意創造的規則。」
「是嗎？我怎麼記得，一鯨落而萬物生。」
「真靈會歸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