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2章 當一個故事到了結尾
「真可惜，希瑞克，現在，你只剩下最後一個機會了。」
安柏修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希瑞克感覺自己的神力流失速度瘋狂提升。
怎麼會這樣，賭局還沒真正分出勝負，自己就要失去神職了？
希瑞克卻不知道，知道這個賭局的可不止他們兩個。
此時此刻，正邪雙方的眾多神靈，甚至那些凡人都在觀看這兩人的交鋒。
因為在希瑞克出現在地獄之後，安柏修就已經打開了魔鏡的現場直播。
而希瑞克被接二連三的打擊，導致注意力全在安柏修身上，都不知道自己如今的模樣正在被所有人看見。
不管是主物質位面還是其他任何地方，只要拿出魔鏡使用的時候，都會看到正面彈出來各種GG提示。
「惡魔入侵地獄現場直播，點擊免費觀看三分鐘！」
「惡魔打魔鬼，誰贏都是賺，打賞支持沒那麼討厭的一方！」
「謊言王子真身出鏡，開局即成階下囚！」
……
不同形式的GG，保證每一個魔鏡用戶不管關心不關心都會被吸引注意力。
雖然看直播要錢，但只是觀看直播的價格並不算貴，根據不同地區吃飽飯沒事幹那些人的消費水平定價，屬於不便宜但咬咬牙也能支付的樣子。
這可是神靈之間的爭鬥，這一輩子或許就一次機會。
對許多人來說，傾家蕩產也無所謂，更何況，現在價錢還不算太貴。
然後就是凡人們的呼朋喚友，不就是看直播嗎，一個人看和一群人看都一樣。大城市的貴族們能竄門的就竄門，花錢一起看，一邊看一邊開宴會。
地獄的魔鬼們，只要沒事幹的也看直播，他們不氪金，氪靈魂，抓住一個倒霉鬼，搶光他的靈魂錢幣，再直接幹掉獻祭，然後一群魔鬼就聚在一起看直播。
第一層的魔鬼大公玩得花啊，神靈打架都能直播啊。
就這樣，明明安柏修的試煉是第一層地獄自己的事，硬是被安柏修弄成了九層地獄全民狂歡的大事件。
以前哪有這種玩法，病毒式GG的效果導致諸天萬界都開始關注這場恐怖的直播。
安柏修也沒讓觀眾們失望，在他大聲宣告「我是天生的魔鬼」那一刻，整個地獄都沸騰了。
大大小小的魔鬼們看著那偉岸的身影，都忍不住高喊欺詐者大公之名，心想著自己有一天也該成為這樣的大人物。
然後就是安柏修那精彩的表演，一根指頭不動，輕輕鬆鬆解決了眼魔之母和蛇魔女王，不少觀眾甚至都不明白這兩個強大的惡魔領主為什麼要撤退。
只有那些聰明人能馬上反應過來，然後感慨欺詐者不愧是欺詐者，他甚至都沒說半句謊言，但所說的每一個字都是刺入惡魔心臟的利刃。
有心人已經忍痛花費大量的黃金，開啟了魔鏡的錄屏功能。欺詐者大公這番表演，從語氣到神態都要記錄下來仔細揣摩。
而希瑞克從一開始就被安柏修完全吸引了注意力，完全不知道魔鏡正在現場直播。
也就是說，在希瑞克被抓住的瞬間，這小丑的行為就已經被所有人知道。
越來越多的人覺得祂配不上謊言王子這個神職了，所以神力才會流失得這麼快。
大家都覺得，希瑞克這什麼三流小騙子，在欺詐者大公面前跟螻蟻一般。
現在，劇情已經到了最激動人心的時候。
最後一位惡魔領主厄運少女，祂沒有像其他盟友那樣撤退，而是堅定地帶著祂的雜牌邪教徒和惡魔軍團在突破地獄的空間屏障。
只是大家都想不明白，這場詭異的地獄入侵跟本芭莎有一毛錢關係嗎？
厄運少女本芭莎，名義上是命運女神死後分裂出來的個體，嚴格意義上並非惡魔。
一般來說傳統惡魔要麼指塔納里，要麼是指奧比里斯這兩個種族，一個代表了邪惡，另一個就是混亂的代表。
洛瑪拉惡魔雖然也有悠久歷史，但在深淵算是新加入的種族，一般泛指沒有實體，靠著操控其他生命體來保持存活的類型。
人造惡魔就不用提了，跟人造魔鬼一樣，純粹的技術產品，什麼邪惡儀式和禁忌鍊金術弄出來的玩意都算人造惡魔。
最後一種是野獸惡魔，這種惡魔來自無盡深淵各處，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像嘔吐物一樣被吐出來，大部分智商有毛病，算是惡魔食物鏈低端，要麼當炮灰要麼被吃掉，只有極為強大的個體有機會獲得理智。
蛇魔女王和狄摩高根都屬於塔納里惡魔裡面非常有名非常古老的那位。
而厄運少女本芭莎哪種都不算，祂嚴格意義上算邪神。
不過深淵是個框，什麼都可以往裡裝。
本芭莎因為邪惡混亂的本性加入其中，也有了惡魔領主的身份，在無盡深淵有了一席之地。
要是安柏修在地獄混不下去了，肯定會有很多邪神歡迎他加入深淵邪神大家庭，說不定還會提供許多幫助。
畢竟像安柏修這樣的狠角色加入深淵，那些守序陣營的神靈恐怕都要睡不著覺。
本芭莎就屬於邪神們都很歡迎的那種，不是說厄運少女有多厲害，而是祂的身份非常特殊。
當初的命運女神死得蹊蹺，掌管機遇與命運的神靈，會因為路邊一朵玫瑰花而死？
而且就連晨曦之主洛山達和月之女神塞倫涅都沒救回來？
凡人的預言法師隨便扔個預言術都能知道自己會不會踩陷阱，而且在命運女神死亡分裂之後，世界依舊有預言法師這個職業存在。
雖然數量稀少，但只要沒有斷絕傳承，說明這裡面一定有問題。
這事太有陰謀論的味道了，許多邪神都在看戲，等待著謎底揭開的那天。
而本芭莎也是令眾多守序神靈都頭痛的存在，厄運少女對付神靈沒什麼本事，但對付凡人可太厲害了。厄運的詛咒無法被其他神靈的賜福所抵擋，只有幸運女神可以解決。
本芭莎不止一次詛咒過晨曦之主等神靈的信徒，結果無一例外，那些凡人都倒了大霉，還有心志不堅的認為自己被神靈拋棄，直接墮落黑暗。
現在，厄運少女帶著祂那東拼西湊的邪教徒和惡魔大軍正在攻打地獄，這可是難得一見的場景。
而且，厄運少女的目標是那位欺詐者大公。
要說起這位魔鬼大公那就真的是三天三夜都說不完了，而欺詐者曾經是主物質位面最有名的預言法師，他與另一位預言法師聯手放逐了一個王國，完成了凡人算計神靈的壯舉。
真要陰謀論的話，就連那位偉大的亞瑟·萊恩也是在這位欺詐者大公的計算下犧牲的。
這樣受命運鍾愛的預言法師，遇到厄運少女這位掌管了一半命運之力的神靈，會碰撞出什麼火花？
很多人都很期待這場宿命般的對決。
或許在他們分出勝負的瞬間，命運女神死亡的真相就會浮出水面。
只是，安柏修並沒有像之前那樣直接打開空間通道找到厄運少女，而是帶著希瑞克回到了大書庫。
希瑞克不明所以，之前安柏修都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半點時間不耽擱就解決問題，剩下最後一個，也是最弱小的本芭莎卻開始拖延時間。
希瑞克嘲諷說：「呵呵，之前的自信都是裝出來的？怎麼現在又躲進你的宮殿了，是準備拖延時間直到本芭莎自己離開嗎？」
如果希瑞克能看到直播彈幕的話，大概會氣得半死。
因為觀眾們都用「小丑」刷了滿屏，自以為得勝的時候囂張跋扈，等到失敗了又無能狂怒，連輸四場連續變臉，直到安柏修開出那種近乎認輸的條件才敢應下賭約，這樣的神靈實在太小丑了。
而面對希瑞克的質問，安柏修並沒有生氣，反而調侃著說：「你還真提醒我了，就憑本芭莎一個，她恐怕幾千年都無法打開入侵地獄的空間通道吧？也就是說，我確實什麼也不需要做，在這裡靜靜等待就能贏下賭局了。畢竟，我們也沒約定時間，對嗎？」
希瑞克表情一變，該死的，他不會真用這種鑽空子的手段來贏下賭局吧？！
希瑞克激動地說：「你故意留下這個漏洞？！」
安柏修卻搖頭說：「魔鬼喜歡鑽契約漏洞，這不是諸天萬界都知道的嗎？你第一天跟魔鬼打交道？」
希瑞克真的有點慌了，祂還真沒想到能用這種方式解決。
主要是安柏修之前談笑之間解決四位惡魔領主的手段太過驚人，所有人都在期待他會用什麼更高明的手段解決厄運少女，誰也不會想到這種消極但絕對有用的手段。
希瑞克終於忍不住罵道：「無恥至極！」
「你看，又急。」安柏修嘲諷了一句，然後換了一種語氣對希瑞克說：「雖然我完全可以這樣做，但你放心，我不欺負你。一個大家都期待的故事，不應該用這種虎頭蛇尾的方式結局。我會直面厄運少女，我也不會剝奪你最後努力的機會，我要你心服口服，輸得徹徹底底。」
希瑞克慌亂的內心稍稍安定，但祂突然感覺不對勁。
從開始到現在，自己的思想和情緒都被對方玩弄於股掌之中，仿佛從一開始自己就落入了陷阱。
但不應該是這樣的，五位惡魔領主入侵地獄的計劃是希瑞克自己琢磨出來的，在發動之前沒人知道，安柏修也絕不可能提前預料得到。
那他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挖坑的，難道在自己進入地獄的一瞬間，他就計算到了後面的一切？
這是智慧，還是那該死的命運？
希瑞克強制自己冷靜下來，仔細回憶之前發生的一切，像是終於找到了違和的地方。
剛見面時，安柏修消耗神力創造了一個巨大的魔法陣，從那時候開始，所有事情的發展就失去了控制，完全變成了對方表演的舞台。
眼魔之母雖然謹慎理智，但祂真的會不嘗試一下就直接撤退？
蛇魔女王雖然是被魔鬼算計過，但憑什麼幾句話就相信了這個魔鬼的承諾？魔鬼的承諾，真的有信譽度可言麼？
提亞馬特的出現，還有食屍鬼之王這麼恰巧的撤退，所有的一切都像是寫好的劇本一樣，就像是完全為自己而寫的劇本。
看著順理成章，但仔細一想，這針對性也太強了些。
希瑞克抬起頭，望向四周，總覺得一切都那麼不真實。
難道說，一切都是假的？作為謊言王子，自己從頭到尾都在被人欺騙嗎？
希瑞克突然開口問安柏修說：「這一切，都是真的嗎？」
安柏修似乎愣了一下，然後說：「怎麼，你作為謊言王子，連真假都分不清了嗎？希瑞克，你究竟是被我欺騙了，還是到現在都在自欺欺人呢？」
希瑞克完全愣住了，這個問題祂竟然無法回答。
這一刻，直播間的觀眾都感覺到了神奇的變化，畫面沒有什麼不同，但那被囚禁起來的希瑞克仿佛發生了翻天覆地的改變。
容貌沒變，表情沒變，就連動作都沒有變化。
但所有看到希瑞克的人都能感受到他的改變，如此的明顯，以至於凡人都看出了問題所在。
祂從神國跌落凡間，這一刻開始，希瑞克徹底失去了全部的神力。
遠在天堂山的晨曦之主也在看著魔鏡直播，這時候忍不住伸手觸及屏幕，點了打賞。與此同時，萊恩的國庫裡面少了一枚金幣。
而晨曦之主打賞完之後便站了起來，身體光芒萬丈，濃烈的聖光衝破了神國，直指虛空某處。
晨曦之主舉起手，一柄聖光長劍出現在手中。
這位神靈對著劍鋒所指之處感慨說：「希瑞克，終於抓住你了！」
許多神靈都感知到了晨曦之主的神力波動，祂們也明確了一點，希瑞克完蛋了。
自身的意志受到衝擊，眾生意念剝奪了希瑞克的神職，此時的希瑞克已經徹底失去了神力，只是一個逗留在神國的凡人。
無法再掩藏自己的所在，晨曦之主自然就找上門了。
而這也是希瑞克最好的結局，失去神靈的神國是如此珍貴的東西，會很快引來眾神的爭奪。
落在晨曦之主的手上，希瑞克或許能得到一個痛快。要是落在別人的手上，那希瑞克的下場就很慘了。
地獄之中，安柏修看著徹底失去意識，變成雕像的希瑞克。
失去神職之後，希瑞克也無法再維持他的分身，這個軀體就只剩下空殼了。
片刻過去，大書庫中來了新的客人，並不是那位厄運少女，來的是安柏修的老師。
鍊金之神捧著一個精緻的水晶球來到大書庫中。
這水晶球中封印的是謊言王子的神國，還有希瑞克的本體。
鍊金之神高興地說：「晨曦之主讓我將這東西送來，這是你贏下來的賭注。恭喜你，我最聰明的學生，你終於贏了。」
晨曦之主不能進入地獄，連分身都不被允許，在封印了整個神國之後便請鍊金之神將這東西送過來。
跟守序善良的神靈合作就是這麼爽快，完全不用擔心對方貪下你的戰利品，更不用擔心對方會給你背後捅刀。
如此珍貴的神國，晨曦之主說送來就送來了。
然而，安柏修接過水晶球之後卻沒有表現得多高興。
鍊金之神疑惑地說：「怎麼了？贏了還不高興？是在擔心地獄給你的試煉？」
鍊金之神覺得不對勁，事到如今，惡魔的入侵已經徹底失敗，厄運少女的力量並不強大，直接放著不管都行。而就算之前幾位惡魔領主捲土重來，安柏修現在也是贏定了。
一位強大神力創造的神國就在他的掌心，要是狠心扔出去直接引爆，說不定冥河與地獄連接的支流都會被直接炸斷。
什麼惡魔聯軍，直接一發全部炸上天，哪怕本體降臨都會被直接炸死。
所以，這場試煉其實已經順利通過了，安柏修將會是無可置疑的新任魔鬼大公，同時還掌控了謊言神職，兩者結合，一舉踏上強大神力的境界也不是什麼難事。
看著學生眨眼就超越了自己，鍊金之神都頗為欣慰。
但安柏修搖頭說：「賭局還沒結束呢，厄運少女還在等我。」
說著，安柏修伸手抓住水晶球，從裡面抽出了希瑞克的靈魂，重新塞進那傀儡般的軀體裡。
希瑞克重新活了過來，但這一刻，他仿佛蒼老了幾百歲。
希瑞克神情頹敗地癱坐在籠子裡，對安柏修說：「給我一個痛快吧，我不想承受地獄的酷刑。」
安柏修卻說：「急什麼，我們不是還有賭局要完成嗎？你還有翻盤的機會？」
希瑞克震驚地看著安柏修，不明白他究竟在說什麼？
自己連神職都失去了，而安柏修早已經穩勝不敗，他還在賭什麼？為什麼還要賭？
安柏修平靜地說：「我已經告訴過你，一個大家都期待的故事，不應該用這種虎頭蛇尾的方式結局。不過，我沒有逼別人跟我賭的習慣。希瑞克，你還準備繼續這個賭局嗎？還是說，你準備就此認輸？」
希瑞克不敢置信地看著安柏修，他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
明明這魔鬼已經贏得了一切，為什麼還要賭，為什麼要在大獲全勝的時候選擇一敗塗地的可能，這是為了什麼？
希瑞克沉默了許久，終於說出了這輩子未曾說過的一句話：「你才是真正的瘋子，你贏了，我心服口服。不過，既然這是你選擇的謝幕，我就陪你演到最後。讓我看看在這最後一刻，你這位欺詐者還想騙誰。」
安柏修露出一個微笑，然後提著籠子離開了大書庫。
鍊金之神感覺到不對勁，正要去阻攔，卻發現自己根本攔不住。
這裡是地獄，等同於安柏修的神國。
他想去的地方，誰也無法阻攔。
提著希瑞克的籠子，安柏修再次來到戰場之上。
一如既往地打開空間通道，看到了厄運少女本芭莎，還有祂身旁的那些雜牌大軍。
說句老實話，就憑這些炮灰，真的沒有可能入侵地獄。
安柏修不打開這扇門，本芭莎永遠不可能進入地獄。
希瑞克看著空間門兩端的神靈，都忘了這是自己最後的機會，他現在只想在死亡之前搞清楚這魔鬼在想什麼。
不用語言，不用動作，不用任何方式表達自己的意思，讓這位厄運少女自行撤退。
真的能辦得到嗎？
希瑞克嘴巴緊閉，等待著奇蹟的發生。
安柏修確實遵守契約，在見到本芭莎的瞬間，他沒有開口發出任何聲音，沒有眼神示意，也沒有悄悄使用神力影響一切，只是平靜地看著對方。
但令希瑞克驚訝的是，平時表現得惡毒而反覆無常的厄運少女在見到安柏修之後卻露出了溫柔的笑容。
安柏修不說話，厄運少女卻開了口：「終於見面了，我最虔誠的信徒，喜歡這幾百年來屬於你的命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