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早,雲瑾老老實實地跑完七公里,不僅積極性特別高,還沒有任何怨言。
可能是因為他自知再繼續裝下去,已經沒有任何意義吧。
他也是真的害怕万俟馨日後拿此事大做文章,故意為難他。
然而,他想錯了。
万俟馨可沒那么小氣,頂多是有點鄙視他逃避和偷懶而已。
早餐過後,他依舊跟著万俟馨去月光之城。
反正他也沒別的地方可以去。
最近他去的次數尤其多,都快趕上住裡面了。
但他又不能真的住裡面。
一是沒有屬於他的住處。
二是系統分配給雲老爺子的一室一廳,只能他一個人住。
三是有他權限的那棟房子,他沒有正當的入住理由,也不能住。
所以,他只能跟著万俟馨跑得樂此不疲。
万俟馨提審犯人期間,他不能隨堂聽審,只能在外面瞎逛。
這一來二去,他也漸漸地認得路了,不再是摸不著頭腦的路痴。
審訊室里,万俟馨開始對修羅的第二次審問。
「你背後的主子想要雲氏?」
顧青霄一開始便是與雲氏對立的,而修羅又借顧青霄之便獲取雲氏的情報,乍一聽也十分合理。
但費盡心機研製出ZX抑制劑的人,恐怕不只是想要拿下雲氏這麼簡單。
或許,雲氏只是那人實現目的的跳板。
修羅連打了幾個哈欠,看得出來997給他用的鎮靜劑相當猛。
他嗤笑一聲,滿眼不屑,「雲氏家大業大,這些年賺得盆滿缽滿,但當家人的實力卻不能讓人苟同,理應換個人來當。」
說大白話便是,雲氏集團是塊富得流油的肥肉,而雲家的雲老爺子已經上年紀,沒有太多精力去管理事務,加上雲瑾又太過年輕,沒有強悍的看家實力,皆不足以承擔重任,現在有個眼紅又不要臉的傢伙一肚子壞水,想要通過卑鄙無恥的手段硬搶。
但那壞傢伙顯然忘了,天道好輪迴,終有現世報。
他所欠下的債,一定是要還的。
修羅這話,万俟馨信一半。
至於他沒說的另外一半,才是真正的目的吧。
「雲老爺子作為系統的投資人之一,資金來源便是雲氏集團,你們實際想要的,是代替雲老爺子成為系統投資人?」
系統投資人雖然不如守護者享有的福利豐厚,但也足夠令人垂涎。
可資源有限,投資人的數量也有限制。
如果沒有被踢出局的投資人,那麼想要成為投資人的人,只能等別人從席上退下來。
偏偏有些等不及的傢伙,會行不軌之事,以骯髒的手段謀取投資人之位。
「我只是個拿錢辦事的,問我也是白問。」修羅一臉不耐,仿佛真是一問三不知。
万俟馨也不跟他繞彎子,「這東西熟悉嗎?」
她手中是一個透明密封袋,裡面裝的是先前從修羅那取下來的舌釘。
舌釘上確實刻著一朵細小的山柳蘭,上頭還有一抹低調的藍。
修羅見過此物後,不再裝作一副無所謂的模樣,臉色終於沉下來,目光也變得凝重。
從那枚舌釘被取下來之時,他便預感身份會暴露。
由於先前沒人在他面前提起山柳蘭,他便以為是沒被發現。
顯然,是他太異想天開了。
當了這麼久的獵人,他的嗅覺十分敏銳,一下子就捕捉到危險的氣息。
「你想說什麼?」
「山柳蘭的標誌不僅出現在你一人身上,顧青霄和蕭灩身上也有,但你的標誌比他們的等級要高。」
「就憑一朵花,你有什麼證據證明不是巧合而已?」
万俟馨確實沒證據,也確實不能完全相信顧青霄和蕭灩的一面之詞。
很多東西都需要去證明。
但證據不會憑空出現,是需要去挖掘的。
「一朵花出現在一個人身上確實可以是巧合,但同時出現在目標一樣的三個人身上,就不能按巧合去看待。」
「沒有佐證的巧合,不就只是懷疑嗎?」修羅笑容輕蔑,但他不知道的是,跟万俟馨打太極的人,最後都會輸。
至少到現在為止,她都是贏家。
「那你體內的ZX抑制劑呢?」万俟馨揚了揚嘴角,「你受傷的時候,顧青霄正好拿到ZX抑制劑,為提防你對他圖謀不軌,所以頭腦一熱把它摻到你的藥水裡,這一切也是沒有佐證的巧合,難道你自己就不懷疑了嗎?」
一旦懷疑的種子種下,無論結果真假,都會長出求證的芽。
修羅當然會懷疑,當然不相信那僅僅是巧合。
他只是不想承認自己為人賣命多年,也會有淪為廢棋的一天。
但ZX抑制劑這盆冷水會讓他徹底清醒。
「哼!就算你們查到所有證據,又能如何?也不過是蚍蜉撼大樹!」
就憑修羅這句話,万俟馨知道,他其實已經動搖了。
「看樣子你們的老大很有來歷,不過誰是蚍蜉,誰是大樹,得看誰笑到最後。」
万俟馨也不是第一次遇見這種狗眼看人低的犯人,也許正因為他的認知和冥頑不化,才天真地以為沒人能奈何得了他們,或是抱有僥倖心理。
殊不知,月光之城的網一直在蔓延,追捕獵物不容失手。
「你們又怎麼保證,一定能笑到最後呢?就憑你們口中的所謂正義?」
修羅常在黑暗中行走,是抬頭都看不見陽光的人。
在他眼中,自私、貪婪、嫉妒、不擇手段仿佛厚重的雲層,遮天蔽日。
已經見過太多人性醜惡,他很難再去相信世間有正義。
他反而會認為,正義可笑。
万俟馨知道,這個時候,並不是一句「自古邪不壓正」就能說服他的。
她也不打算讓他服。
「我們憑什麼,你看著不就好了?難道不比我說你質疑強?」
修羅心一噎,「行,我看著。」
万俟馨都猜對了。
「你背後之人是誰?」
「我想顧青霄和蕭灩他們應該告訴過你,他從不露面。」修羅也沒見過廬山真面目。
「嘖,藏這麼緊吶!」
越是神秘,越是在掩蓋著什麼。
等哪天揭開的謎底,恐怕引得舉世震驚。
「他並不是真的喜歡山柳蘭,只因為山柳蘭的花語而將它作為標誌。」
万俟馨看著審訊記錄儀轉錄的口供,不知道這算不算有用的信息。
喜好這種東西完全是因人而異,況且居心叵測的人可以顛倒是非、弄虛作假,她想要以此求證,談何容易?
從審訊室里出來,將口供一上傳,万俟馨就熟練地先去找雲瑾。
她一邊走走看看,一邊給雲瑾發消息。
[小少爺,你人在哪兒?]
聊天的對話框一直開著,但五分鐘過去,她都沒有等到他的消息。
就像一顆石子闖入海面,激起小小的水花落幕過後,沉入深不見底的大海。
她又試著撥出他的通訊號,依舊沒有回音。
若換作是別人,万俟馨可能會很自然地認為,他是在忙或者通訊戒暫時沒電,然而有倒霉體質加持的雲瑾,讓她不敢不多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