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人德高望重?」
劍火宮大長老冷眸掃向在場的眾修,進一步逼問。
被此目光逼視,適才在言語上譏諷樓明月的一些元嬰耆老大多低下了腦袋,不敢與大長老的視線對上,他們敢欺樓明月年齡小、掌權不久,可不敢在真正「德高望重」的大長老頭上撒野。
不過,仍有一些元嬰耆老選擇直接對上了劍火宮大長老的目光。
鬥法台上的氛圍,瞬間便多了一些緊張。
「依我看,如大長老、四長老這樣的門內老人,都可稱為德高望重。倘若有大長老、四長老輔佐宮主掌舵,我派復興之日當指日可待。」一個模樣看著老成,坐在供奉席位的修士輕笑一聲,說道。
此話乍聽像是攪渾水,平息宮主一系和四長老一系此刻的衝突,但一些聰慧之人,在聽到這話後,頓時眼眸微閃,看向大長老的目光多了一些恍悟、玩味之色。
四長老不過元嬰後期,即便在此間爭權勝了、聲勢蓋過了樓明月,但在瓜分樓獅王遺產之事上,又能得到什麼?
反之,獲得好處最多的,必然是境界早已到達准化神之境的大長老。
惟有大長老,才急需樓獅王遺留下的「化神機緣」,完成那登天一躍。
這二人,無疑是在唱雙簧。
只是,此般想法在他們腦海里流轉了一會,就壓到了心底里,沒有訴諸於口,並去提醒於樓明月,而是眼觀鼻、鼻觀心的保持了靜默。
甚至,在心底里,他們對大長老、四長老等人此般逼宮的行為,稍有認同。
逼迫樓明月放權,交出樓獅王的遺產,固然顯得不仁不義、有欺負「老宮主後人」的嫌疑,但……這個世界就是這麼殘酷,他們在老宮主樓獅王那裡,又沒有獲得過多額外的恩濟……
其次,若讓大長老完成這「登天一躍」,證就化神境界,也無疑是合乎時局的做法。
——劍火宮是得到化神庇護不假,但此庇護,又怎能比得了門內多出一位屬於他們自己的化神尊者?
一個德高望重,有望化神的門內耆老,和一個死抱資源不放,將一派視作樓家私產的宮主……他們本能的支持前者。
門內變革,亦是他們這些後進者所急需的。
不如此,他們如何能更進一步,獲得更多的門內資源。
「好了!多說無益,天泉大比在即,所有的矛盾留在天泉大比上解決。」
樓明月面色微冷,淡淡看了一眼適才說話的門內供奉,語氣淡漠的說道。
她清楚,在她實力不濟的情況下,說再多也難以更改這些門內耆老的「偏見」,對她地位、手上資源的「覬覦」。
所以,畢其功於一役,借宮舒蘭實力,趁機壓住這些不臣之心,才是最重要的。
「天泉大比即將召開不假,但此大比與往昔不同,將決定我派未來走向,若要一外人參戰,難免不太公平。」
被一些有識之士視作大長老「喉舌」的四長老又繼續開口了,矛頭直指被樓明月視作此次「天泉大比」致勝法寶的宮舒蘭。
「倘若如此,我等修士亦大可廣邀他派好友,入我派鬥法……只是,屆時要是邀請了一些居心叵測之人,行鳩占鵲巢之舉,就非是我派之福了。」
四長老語氣陰冷的說道。
此話一出,饒是一些心中支持宮主一脈的劍火宮修士,在心中也不免對此話大感認同,認為四長老說的有理。
以前的天泉大比,有老宮主樓獅王震懾,沒誰會亂耍花招,招募而來的「助拳之人」大多也在天泉大比後被吸納進了門內,成了門內的供奉客卿。
但現在,明顯不同了。
至少,他們不認為,此次助拳樓明月的宮舒蘭,會在事後加入劍火宮,成為劍火宮的一份子。
「宮主以為如何?」
「是贊同四長老的觀點,還是駁斥他,若是駁斥,老夫這就開口?」
大長老不動神色,眼角餘光輕掃了一眼坐在主位、臉色隱有難看的樓明月,嘴角微微翹起弧度,傳音詢問道。
這是一個選擇難題!
也是他準備好的,給予樓明月的致命一擊。
同意外人相幫——
那麼他,就可名正言順的請他的一些「好友」上台助拳了。
屆時,饒是樓明月有「韋飛」、宮舒蘭二人相幫,也難在天泉大比上取勝。
不同意外人相幫——
以他境界,必是此次天泉大比的勝家。
然而,讓他稍有意外的是,樓明月臉上的難看並未持續多久,在短短一兩息間,就恢復了常色,並多了一些遊刃有餘的自信神色。
「非常之時,行非常之事。」
「宮仙子是本宮多年好友,這點想來大長老、四長老等人,也是看到過的。至於那『韋飛』……也是你們口中,本宮以色侍人之人……請他們二人助拳,當是合乎情義。」
樓明月美眸掃了鬥法台上的劍火宮一眾元嬰長老,面色不改的說完了這一番話。
話音落下。
眾修不禁色變,不敢相信樓明月堂堂劍火宮宮主,竟敢直面適才的流言,並且恬不知恥的承認了這一流言。
除此之外,亦是對樓明月言語自信、輕易掉入四長老「話中陷阱」的意外。
不論是「韋飛」、「宮舒蘭」,這二人都是他們眼中樓明月的明牌,現今大長老既然「跳反」,咄咄逼人——那麼必是早有準備,做好了應對這兩大准化神強者的措施。
他們雖不認同樓明月這新任宮主的境界、實力,但對此女的處事機敏,還是早有了解的,不認為此女會輕易做出此等蠢事。
「她有何準備?」
「這般確信,宮舒蘭、韋飛二人,能取得此次天泉大比勝利?」
大長老心中狐疑,暗自皺眉。
樓明月的回答正中他的下懷,但此女的果斷,就非是他所預料到的了。
不過,事已至此,他也不會過多的去糾結這一問題,心念一動,便暗中給四長老下了命令,讓其去請他的「好友」了。
少傾,便有一個身著黑衣的枯瘦漢子冷著臉走上了鬥法台,坐在了四長老的身旁。
「是黑狼道人!」
「想不到,四長老竟然請來了黑狼道人前來助拳,這黑狼道人可是東域大名鼎鼎的散修,曾經有一擊斬殺三位同階修士的戰績,可謂是凶名赫赫。」
見到這枯瘦漢子,劍火宮的一些元嬰、金丹修士頓時譁然一片,沸聲若雷。
無它,相較默默無名的「宮舒蘭」、「韋飛」二人,黑狼道人的名聲,可算是名揚整個大炎修界,堪稱化神之下排在前列的那寥寥數人。
不過,還沒過多久。
鬥法台上,又飛遁來了一個眼波流轉、笑語盈盈的白衣美婦,此女看了一眼在場修士,在大長老、樓明月、宮舒蘭、黑狼道人的臉上略微停留了一會,就坐在了劍火宮七長老的身邊。
顯然,這是劍火宮七長老所請的幫手。
只是,相較黑狼道人,台下眾修對這白衣美婦的議論聲明顯就少了不少,無人得知這白衣美婦的姓名、道號、戰績,只能感應到,此女散發著准化神的靈壓。
「湯鳳儀,待會我解決這宮舒蘭,你解決韋飛,分工明確。」
在白衣美婦落座之時,她的耳邊,傳來了黑狼道人略顯忌憚的陰冷聲音。
台下修士沒有見識,不認識湯鳳儀這蛇蠍美人,他這散修,在黑道上可認識的多了,知道此女非是普通之人。
只是,他沒料到,劍火宮的大長老竟然有資本,請來了此女助拳。
「那韋飛,顯然不是一個容易角色。要不然,也不會得到樓明月如此青睞,甚至讓這一男修入住自己的洞府……」
「你倒是聰明,把難解決的人交給了妾身。這點,可不像是個男人。」
「不過,黑狼道人,你受姓章的驅使,不知他可給了你什麼東西當報酬?那樓獅王的遺物……妾身也是眼饞的很啊。」
白衣美婦眼波流轉,眉目間似是傳情一般,打聽起了黑狼道人和大長老之間的交情。
「你是垂涎起了樓獅王所留的化神機緣?」黑狼道人也不傻,聽明白了白衣美婦的意思,他冷哼一聲,直言道:「休說你垂涎,本道人也垂涎,只是你我入了劍火宮,在劍火宮的陣法之內,一旦與姓章的鬧翻,待其開啟陣法,哪怕你我有通天之力,也難以逃出劍火宮,更別說搶奪樓獅王的遺物了。如他這等聰明的人,怎麼可能引狼入室。」
「劍火宮是虛弱,但也只是沒了樓獅王罷了,現在仍是化神大派的底蘊。」
「況且,你我若有異心,那宮舒蘭、韋飛二人,也不好解決。」
只是,此話雖是在質疑白衣美婦的「膽大包天」,但話中之意,卻也將黑狼道人垂涎樓獅王遺物的貪念同時暴露了出來。
白衣美婦自是聽明白了黑狼道人的意思——其不介意和她干一票,但得讓她拿出相應的章程,合理的計劃,別腦袋發熱,偷雞不成反蝕把米。
「劍火宮的陣法?」
「嗬嗬。妾身手上,可是有一張准五階的破陣符,此符雖然難抗五階陣法,但抵擋一陣子,讓你我逃走卻是不難。」
白衣美婦微微一笑,言語自信道。
「此話當真?」聽此,黑狼道人頓時有所心動了,若是能從劍火宮手上搶走樓獅王的遺物,哪怕之後逃走與白衣美婦黑吃黑,也是值得了。
畢竟,那可是成就化神的機緣。
「不對!若你有準五階的破陣符,為何不早聯絡同道好友,暗劫樓明月,非要等到今日,來找劍火宮的麻煩。」
貪念雖然作祟,但此刻黑狼道人仍舊不失理智,他冷冷瞅了白衣美婦一眼,覺得此女心懷叵測,疑似有拿他擋刀的嫌疑。
「黑狼道友,你怕是忘了,這樓明月可是蘭師太的親傳弟子,樓獅王的孫女。她身上,怎麼可能沒有防範劫修的手段?」
「那姓章的,之所以大費周折,硬要在天泉大比上逼迫樓明月,逼此女交出樓獅王的遺物,就是忌憚這一點……不然以這老怪的心機,早就先一步劫走了樓明月,從此女身上搶奪化神機緣了,哪有我等的機會。」
白衣美婦輕笑一聲,解釋道。
「也是這個道理。」黑狼道人微點腦袋,他此前也知此事的內幕,只是一時之間腦袋沒有轉過彎罷了。
「看來,你我的謀劃,唯有此次在天泉大比勝出後,才可施行了。」
過了片刻,黑狼道人聲音微沉的回道。
話外之意,是他已經答應了白衣美婦的計劃,參與到這劫匪計劃之中了。
……
黑狼道人、白衣美婦的暗中商談,自是被遠在樓明月洞府內的衛圖,聽的一清二楚了。
以他堪比化神後期的龐大神識,這二人的一舉一動都瞞不過他的眼睛。
「若只是兩個准化神作祟,我以『韋飛』的身份上台,擊敗二人即可。不過這湯鳳儀的身上,怎麼還有一道化神法力?」
衛圖眉宇微挑,目光透過洞府石壁、層層空間,落在了白衣美婦的小腹處。
他懷疑,這白衣美婦之所以敢起劫修之念,與背後的化神支持,是分不開關係的。
除此之外,這一化神法力的氣息,他也從未見過——這讓他不得不懷疑,湯鳳儀此次前來劍火宮,是有人故意引他顯露蹤跡。
畢竟,劍火宮是他所庇護的門派,一旦劍火宮有難、樓明月有難,他這個與劍火宮、樓明月有舊之人,當有極大的可能出手相幫,進而暴露蹤跡。
「只有兩個可能,要麼這湯鳳儀是那化神引我上鉤的魚餌,要麼此人,有一定的化神背景……」
衛圖微眯雙眼,放開心神,開始以「血氣感應」感應劍火宮的周遭地域。
一里、兩里……
三十里、三百里……
頃刻間,他便將「血氣感應」的範圍擴大了數百里,在此範圍內,搜尋可疑修士。
和神識感應不同,「血氣感應」是無接觸的感應神通,不懼被人所察。
「確有一人。」
少傾,衛圖面色略顯難看,看向數百里外隱於地下的一個洞穴。
那裡,正有一白眉老者正在盤膝打坐,其氣息收斂,好似冬眠,法體上的靈力幾乎微不可察,與普通的凡物無異。(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