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輩,妾身蒙如萱,是青森島蒙家之女。不知可有效勞前輩的地方。」
短暫的驚愕過後,蒙如萱臉上很快就換做了一副恭順模樣,斂衽一禮後,誠惶誠恐的問道。
以此人的實力,能無聲無息的來到她爹蒙靖豪的身邊,那麼隨手一擊殺死她爹想來也不是什麼難事。
故而,這青袍修士突然過來,想來也沒有太多的惡意。
在蒙如萱開口的瞬間,一旁的蒙靖豪亦後知後覺察覺到了衛圖的存在,他神識一掃,瞳孔頓時微縮了一下。
因為此人的樣貌,他恰好認識!
「極山派的衛尊者!」
蒙靖豪倒吸一口冷氣,震驚的同時,亦多了一些惴惴不安,只是他很好的將這些表情隱藏了下來,微低著腦袋,轉身走到一旁,靜看蒙如萱和衛圖的交流。
但蒙靖豪不知的是,他的這些微妙變化,已經盡數被衛圖的神識捕捉到了。
不過,衛圖對此並未挑明,而是目光一凝,環視了蒙靖豪父女一眼,淡淡問道:
「從內墟海流散而出的大宗潰修,神岳派的徵召……方才,你開口所說的這些事,能否詳細說說?」
從大炎修界的極北之地,橫渡「北磁元光」到達玄冰海域,他用了三年零一個月,比預估的時間,要快上兩年。
但……要知道,從閭丘青鳳從歸墟海逃走,再到現在,已經過去了足有七年之久的時間。
七年,足以讓一個修界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了!
到達玄冰海域後,他本來就有意尋找一個高階修士,打聽一下內墟海的情報。
恰好,蒙家父女的私密談話,涉及到了「內墟海大變」,被他聽入了耳。
——神岳門,就是此前歸墟海玄道六宗的一家。在幽神教被滅後,成為了組建天星盟的元老勢力之一。
至於蒙家父女的「詐婚」蠱聖門的私事,他就不甚在意了,畢竟他又不是「衛道士」,和魔道修士多有交情的他,屁股底下也早就不怎麼幹淨了。
話音落下。
蒙如萱美眸一亮,心中登時多了些許驚喜——說出這些情報,不過她嘴巴子一碰的事。能藉此攀附上這位前輩,結下善緣,當是好事一件。
只是,就在她剛準備開口之時,便聽這時的衛圖突然冷哼一聲,並補了一句話,「待問話結束後,衛某會對你們二人施展催魂術催眠,藉此驗證消息真假,此術不亞於搜魂,若你們二人的言語有一句缺漏、隱瞞,休怪衛某不講情面。」
一聽這話,蒙如萱心中的驚喜轉瞬間就變成驚嚇了,她面色蒼白,思索了數息後,這才緩緩開口,回復起了衛圖的問題。
「回衛前輩的話,這大宗潰修是指,前不久發生在內墟海的羽空島一戰中……潰逃的天星盟修士。」
蒙如萱心思玲瓏,大抵猜到了衛圖想得到什麼消息,她咽了咽口水,繼續說道:「七年前,不知因何原故,昊陽宗、小寰宮突然與神岳門的化神尊者——金鯊老祖聯手了,一同攻打天星盟的總舵天星島。」
「金鯊老祖在內,童尊者、鼎陽老怪在外,短短不到三日時間,天星盟的護島大陣就被攻破了。自此,天星盟稱雄內墟海的日子,一去不復返了。」
「此前加入天星盟的門派勢力紛紛脫離,只剩血凰山一家化神宗門和麾下的附屬勢力,還沒有脫離了。對了,還有天星盟之前招募的散修化神巫尊者,現在也還在天星盟之內。」
「羽空島,是天星盟繼天星島後的下一總舵之地。但可惜,羽空島一戰後,此地也被小寰宮、昊陽宗、神岳門三家所奪了。」
「只是……對此結果,三派仍是不甘心,似是想要徹底覆滅天星盟,所以神岳門在此刻,仍在大舉徵召我等附屬勢力的修士,編入三派聯軍之內。」
「僅是覆滅天星盟?」聽到這裡,衛圖微皺眉宇,不禁大感疑惑了起來。
按他估測,這七年間,應是小寰宮、昊陽宗兩家,對極山派大舉征伐才是,怎麼身為局外人的天星盟被牽扯了進來?
倘若要對付天星盟的話,為何童尊者等三大化神要在七年之前,伏擊閭丘青鳳?
一次結仇兩大勢力,沒人會如此蠢。
這明顯有些不符合常理。
「極山派呢?極山派一門三尊,現在如何了?」衛圖目光一凝,沉聲問道。
「極山派?」聞言,蒙如萱略有遲疑,她受境界所限,只聽過一些道聽途說的「傳言」,並未真正去過內墟海,了解此刻內墟海的真實情況。
而極山派,在這些「傳言」中,並非主要角色,只是配角。
「回衛尊者,極山派現今並無大礙。在神岳門叛離天星盟後,就鎖山不出,不理世事了。」
「而今,三派聯盟也只是主攻天星盟,尚未對極山派下手。」
一旁的蒙靖豪聞言,立刻上前說道。
「不對極山派下手,而是對天星盟動手?」此刻,衛圖不得不思索起了,三派聯盟對天星盟下手的原因了。
沒有巨大利益的話,三派聯盟是不可能對天星盟如此下狠手,而忽視極山派的。
當然,也有可能非是三派聯盟忽視,而是極山派「鎖山不出」後,在內無叛徒的情況下,很難輕易攻破極山派的護宗大陣。
此外,極山派一門三尊的名頭也很唬人。
儘管他和閭丘青鳳不在,只剩寒岳尊者一人,但……此等事又豈是童尊者、鼎陽老怪幾人能知的?
相比於此,還是天星盟更好對付。
在沒拿到更確切的情報之前,多想無益,因此稍作思索後,衛圖便將這些雜念強行壓在了心中了。
接著,他便駢指一點,強行對蒙靖豪使用「催魂術」,驗證情報真假了。
待得知消息確實為真後,他面色微微緩和了一些,從懷中取了一個靈晶袋,扔給了蒙家父女,當做此次打聽情報的報酬了。
然而,就在衛圖準備動身離去之時,剛剛醒轉的蒙靖豪卻忽然上前,叫住了他。
「衛尊者留步。」
「晚輩有方略,可以讓衛尊者知道,探得三派聯盟對天星盟突然下手的原因。」
蒙靖豪躬身一禮,面現誠懇之色。
「哦?你可說說,若是得當的話,衛某不介意,再賜一些寶物。」衛圖挑眉,臉上露出了感興趣的神色,似笑非笑道。
搜魂雖可比直接盤問,更快得到一手訊息,但搜得的只是記憶,而非經驗、智慧。
在面對非仇家的時候,他選擇盤問,而不是搜魂,目的除了不想多做殺孽外,另一目的就是主動挑起這些修士的野心了。
讓這些修士幫他去想方法!
畢竟,愚者千慮,終有一得。
此次,他運氣不錯,遇到了一個善於抓住機會之人,也富有野望之人。
「衛尊者當知,這神岳門是我青森蒙家的上宗。所以,論起對此門的了解,我蒙家遠超外人……」
蒙靖豪頓了頓聲,先說出自己蒙家的背景。
接著,他沒有多賣關子,而是直接說出了自己所想的方略。
原來,此次蒙家和蠱神門聯姻,在舉辦婚禮時候,神岳門作為上宗,是會親自派遣使者前往蠱神門,見證此次婚禮的。
沒有神岳門使者的見證,青森島蒙家和蠱聖門的聯姻,就不被神岳門所認可,會被視為私婚,遭到懲戒。
——上宗插手附屬勢力的「內事」,是加深在附屬勢力內部影響力的一種行為。
而上宗使者,往往會被神岳門挑選有分量的修士擔任。
這次的神岳門使者,便是金鯊老祖的一個親傳弟子,其名為「畢辰」,是當今神岳門的副掌門。
「副掌門,此人的份量確實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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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圖微微頷首,表示認可。
接著,他再以「催魂術」驗證了一下蒙靖豪所言的情報真假後,也不食言,隨手從儲物袋內取出了一件四階法器,扔給了對方。
賞賜完後,他也不再對蒙家父女多行糾纏,一甩袖袍後,就在靈船上消失不見了,只剩一道淡淡的青光,在天際浮現。
「爹!告知衛前輩關於神岳門使者的事,恐怕要給我蒙家惹來大麻煩。」
「那神岳門可不是好惹的。」
待青光徹底消失,在樓船內的蒙如萱登時面色大變,驚恐無比的說道。
她敢為了私情,愚弄蠱聖門,是因為蠱聖門再強,也不敢對她這蒙家嫡女肆意下手。
但……神岳門這化神宗門就大不相同了!
若是使者有了折損,一旦動怒的話,青森島蒙家,恐怕會在頃刻間被摧毀。
而衛圖所給的報酬……顯然也不夠蒙家去冒這等大風險。
「你懂什麼,那人是極山派的衛尊者。曾經和寒岳尊者,聯手殺了幽神教的鬼婆子。此人實力高深莫測……」
「為父可不止一次,聽過那些老友言說,小寰宮之所以不敢動極山派,就是因為擔心這位衛尊者出手。」
「現在,有衛尊者親自出手,那神岳門的畢掌門哪有倖存的道理。他死了,死無對證的情況下,誰還能懷疑我們蒙家?」
「而且……呵呵,這次死的,恐怕不止畢掌門一人,說不定……」
蒙靖豪目光幽深,望向神岳門的方向。
衛圖對現今局勢的「不明朗」,讓他不得不懷疑,這位衛尊者的情況——其極有可能,已非是原來的化神初期了。
化神初期的神識是強,但還沒到,一指就可將他這個元嬰後期催眠的程度。
「通知族老,先行撤離青森島,此次或許有大動作了!」蒙靖豪沉聲道。
但話音落下,他卻發現,此刻他的女兒並未在聽他的話,而是怔怔出了神,嘴裡一直在咂摸著「衛圖」兩個字。
一見衛圖誤終身,倒也不至於。
他還不認為自家女兒會有這麼庸俗,畢竟衛圖的樣貌並不出彩。
而是衛圖扶持道侶閭丘青鳳突破化神的故事,在歸墟海修仙界流傳的太廣了……
無數女修,亦想和閭丘青鳳一樣,被衛圖扶上化神之境……
「但……那閭丘青鳳可不止有容貌。」
蒙靖豪搖頭,對自家女兒的婦德感到失望。
有他的隱瞞,固然蠱聖門一時難查,但時間久了,難免是樁禍事。
……
從青森島離開後,衛圖便按照蒙靖豪的所言,向神岳門前往蠱聖門的必經之路,飛遁而去了。
事實上,他對待極山派,和閭丘青鳳對待閭丘一族的想法差不多,只要寒岳尊者和極山派的一些嫡系修士不亡的話,一些其餘的門內傷亡他並不怎麼在意。
只要門內核心猶在,這些「力量」就可重新積蓄而來了。
所以,在從蒙靖豪口中得知極山派並無大禍後,他對前往內墟海也沒有先前那般心急了。
只是,就在他剛到達毗鄰神岳門外圍勢力的一座靈島的時候,便見遠處天空,突然閃過了十餘道遁光,向他這個方向疾馳而來了。
他眯眼一看,心中不由大喜。
這十幾道遁光中,赫然就有蒙靖豪提過的「畢辰」畢副掌門。
此時,此修正在和一群神岳門的元嬰修士,一同追殺一個姿容尚可的中年女修。
這女修神色狼狽,口吐鮮血,不斷催使元嬰精氣,快速遁逃,已然到了強弩之末了。
「是她?」衛圖心念電轉,瞬間認出了這女修的身份。
此女姓宋,和他雖只有一面之緣,但其作為巫行思的弟子,告知了他蘇冰兒的「疑蹤」,所以他對此女的記憶並不淺。
而且,讓他更是大為驚訝的是,這宋姓女修許看到了他的遁光後,似是擔心連累他,竟然在遁逃的時候,偏移了方向,欲要從他身上繞過去。
「此等好人,已經罕見了。」
衛圖搖了搖頭,內心感慨,高階修士中能有好人的機率,幾乎是萬中無一,大多數人都是如他這般,不主動作惡罷了。
若在性命危急之時,為了保住性命,惡事亦可為之。
「兀那男修,攔住此女。不然當和此女一樣,被我神岳門追殺,受抽魂扒皮之苦。」遠處的畢辰看到此幕,目光一凝,透露出森冷殺意,對衛圖傳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