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衛圖跟隨宋姓女修前往巫行思、血凰山老祖二人落腳之地的時候,此時的神岳門內,則是一片死寂。
「畢辰的魂牌已經碎了,而老祖至今還沒有回宗,也未發來傳音符……」
祖師殿內,神岳門掌門「戴佑」神色黯淡,背對一眾元嬰長老,默默看著懸浮在玉台上,已經破碎的七面魂牌,語氣低沉道。
「掌門的意思是?」
殿內,為首的古袍老者聽到這話,驟然一驚,語氣含有探尋之意的問道。
妄議金鯊老祖生死,是大不敬之罪,所以他雖有猜測,但不敢直言不諱的說出。
「不可能。老祖身為化神尊者,普天之下,無人能留下老祖。再者,此次畢辰等人出事的地方,距離山門不過四百餘里,哪怕老祖不敵,亦能及時返回宗門,據陣而守。」
「許是……老祖有事耽誤了。」
有長老微皺眉頭,駁斥道。
只是,話說到此處,他言語雖然篤定,但在場之人,都能聽出他的言不由衷。
無它,既然……僅距離四百餘里,為何直到現在,還不重返宗門,或者發回傳音符,報一個平安?
「如今是多事之秋,當年的隴千秋,也不是被人暗害而死了。」
「我之意,打開魂匣,一觀老祖魂牌,若魂牌無礙,我等自該放心,若魂牌亦是破碎……那我等,就該為延我派道脈,及時找尋出路了。不然,萬事毀矣!」
戴佑深吸一口氣,凝聲道。
話音落下,在場眾修頓時面面相覷,只有少數幾人,才敢出聲應和。
魂牌,內蘊修士的一縷精魂,人亡牌毀。
反之,這魂牌也是修士的一個要緊之物,雖不足以要挾修士性命,但若有心算計施法的話,足以讓魂牌主人身受重傷了。
所以,如金鯊老祖這些一派老祖的魂牌,都是被層層保護的,非遇宗門覆滅危機,不會輕易讓門下弟子接觸。
換言之,此事若做,就會犯了大忌——倘若金鯊老祖無礙,回來治罪,在場沒有幾人能輕易擔待住。
但「戴佑」既然將門內眾修召集至此,自不會臨時放棄,他環視了一眼眾修後,便深吸一口氣,以掌門令打開了玉台上的重重禁制,在最中心的位置,取下了放有金鯊老祖魂牌的玉匣。
「咔嚓」一聲,玉匣打開,露出了一面雕紋精密、靈壓強大、而且完美無缺的魂牌……
「老祖無礙!幸甚!」
見此,在場眾修因為緊張而屏住的呼吸,頓時鬆了下來,如釋重負。
只是——此刻,他們也不禁疑惑起了,現今金鯊老祖到底在幹什麼?
搞得像失蹤一般,無蹤無信了。
不過,此刻,他們也不再為金鯊老祖的安危感到擔心了,畢竟這歸墟海雖大,但還從未有過,能困住金鯊老祖的存在……
惟一的解釋,便是金鯊老祖有事耽擱了,或者忘記及時給宗門發回傳音符了,讓他們這些門下弟子大驚小怪了。
「掌門,三派共同進退,現在老祖有事耽擱,還無音信,是否要通知童尊者、鼎陽老怪二人?」
這時,有神岳門長老問道。
倘若金鯊老祖是突遇強敵,致使回來遲了……那麼若能及時請來童尊者、鼎陽老怪二人相幫的話,或許亦能轉危為安。
「不著急,再等等。」
戴佑思索片刻,看了一眼「完好無缺」的魂牌,緩緩搖了搖頭。
三派聯盟共同進退不假,但這是門人弟子層面的,在化神老祖這一層,金鯊老祖與另外二人,是隱隱有所競爭的。
此時,冒險打開魂匣,他已經犯了大忌,若是再請童尊者、鼎陽老怪二人相幫,幫了倒忙的話,他這個掌門也就做到頭了。
……
十餘日後。
外墟海,一處荒僻小島,從神岳門地盤上遠遁而來的衛圖和宋姓女修遁光一停,在此落步。
「此地便是家師和血凰山老祖暫時的藏身之處了。」宋姓女修臉色稍有緊張的,向衛圖介紹道。
不管她再有緣由,此刻給養傷的師尊引來「強敵」,都是不爭的事實,她只能期望,這位衛尊者不會食言了。
此話剛落,她的耳邊,就瞬間響起了巫行思大為不滿的聲音了,「媛兒,你怎麼回事?怎麼把衛圖引到這裡了?你是為師的弟子,還是極山派的弟子?」
不過,許是因為衛圖在場,巫行思怒氣沖沖的時候,頗為克制,只有質問,而沒有因此「清理門戶」,大加動手。
可惜,巫行思的神識太過縹緲,宋姓女修即便有心辯解,但因難以捕捉到巫行思的方位,只得把這解釋之辭重新咽回了肚裡。
但這是宋姓女修,而非衛圖。
在巫行思神識散出的片刻間,在宋姓女修身旁的衛圖,就立刻感知到了巫行思的具體方位,他心念一動,龐大的神識瞬間便追上了巫行思從宋姓女修耳邊撤回的神識絲線。
「衛某不告而擾,確實於禮不合,還望巫道友勿怪。」衛圖淡淡一笑,致歉道。
這手段甫一小漏,登時讓本欲閉門謝客的巫行思大為驚詫了起來,臉上立刻露出了驚疑不定的神色。
同為化神境界,尋常化神除非近身,否則是斷不可能感應到他的神識傳音的。
而衛圖,不僅感應到了,此刻他對宋姓女修的神識傳音,而且更是在這瞬息之間,追上了他這一道縹緲至極的神識絲線。
這等手段,太過驚怖了。
意味著衛圖的神識,是要比他強了數個層次不止。
「巫道友,怎麼了?可是這衛圖來者不善?」荒島深處的洞窟中,在巫行思身旁打坐的金冠中年修士見此一幕,臉上露出了些許的疑惑之色。
他與巫行思共抗童尊者、金鯊老祖等幾大化神的時候,巫行思雖有害怕,但從未有今日這般「失色」!
「這衛圖的境界,恐怕現在已經到了化神中期了。」巫行思臉色凝重,陰冷似鐵,一字一句的說道。
「什麼,化神中期?」
「這衛圖才修煉多少年?滿打滿算也不過進階化神六百年,他哪來的資源,突破化神中期?極山派也不可能有這樣的資源,要是有的話,寒岳那老鬼也不可能直到現在,還和我等是同一境界了。」
金冠中年修士愣了一下,言語訝然的同時,也和巫行思一樣,臉色漸漸沉了下去。
七年前,在三派聯盟攻打「天星盟」的時候,他們二人就曾向極山派求援過,希望極山派能為了大局,維持三足鼎立之勢,與天星盟聯手制裁三派聯盟。
然而,此求援信發出去後,就石沉大海了。
後面,他也屢次派遣門下弟子,去極山派求援,但都沒有得到回應。
現今,局勢逐漸明朗——羽空島一戰後,他和巫行思儘管僥倖脫身,但都受了不小的傷勢,被迫在此地養傷……然而此刻,衛圖卻來了?
而且是功成「化神中期」後來了!
他們再蠢,也不難想出,衛圖是打的什麼主意。
「惡客登門,看來此次怕是難以善了了。極山派的三尊化神,可比三派聯盟難對付多了,他們上下一條心。此刻,衛圖到了,他那道侶,說不定就在附近埋伏著呢。」
巫行思不憚以最大的惡意,去揣測衛圖此次「拜訪」的目的。
畢竟,他和衛圖的交情也不多,在這七年間也沒能求得極山派援手,現在境界突破的衛圖忽然上門,目的自然呼之欲出了。
不外乎打的和三派聯盟一樣的想法,想要強奪血凰山的「天一墟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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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我等沒了天星島、羽空島的護島陣法庇護,流落到荒島之中了。是最虛弱的時候……想要退卻這強敵,恐怕不是易事了。」金冠中年修士臉色難看,陰晴不定。
在他看來,趁虛而入的衛圖,可比三派聯盟更加可恨,簡直把『坐收漁翁之利』這幾個大字刻在了腦門上。
「此時,不是憤怒的時候。還是要想辦法,及時逃離出去。」
巫行思搖了搖頭,說起正事。
在落腳這荒島的時候,他們二人就已經在這裡面另建了傳送陣,只是因為時間委實有限,所建的傳送陣,僅是短距離傳送陣——短距離傳送陣,用以躲避元嬰追殺還行,躲避化神追殺,還力有不逮,只能拖延一定的時間。
其次,以衛圖的境界,一旦感應到他們二人開啟傳送陣時的空間波動,定然會立刻出手,絕不會還如客人一般,登門拜訪。
故而,哪怕能藉助傳送陣暫時逃離,但在時間上,還是來不及的。
「和鼎陽老怪等人不一樣,我二人還未和衛圖、極山派結下死仇,此時獻出天一墟境的話,極山派當不會卸磨殺驢。」
「當然,此情況當是最後考慮。」
巫行思沉吟一聲,再道。
聞言,金冠中年修士緩緩點了點頭,若當真勢不可違的情況下,為了保住他和巫行思的性命,交出「天一墟境」這祖宗傳承之地,確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先試探一下,看這衛圖是一人到來,還是叫了極山派的化神一同前來,這兩者的差距可是大不相同。」
「若是前者,以你我二人的實力,哪怕受傷,也有一拼之力。」
「那極山派,也被童尊者、鼎陽老怪虎視眈眈,極山派是不可能輕易間,就派出兩尊化神,來到外界的。」
思索片刻,巫行思說出了具體可實施的策略。
金冠中年修士聽此,略遲疑了一下,便認可了這老成之言。
接著,巫行思目光微閃,嘴唇微動的向金冠中年修士傳音了數語、交待完一些細節後,便一揮袖袍,化作一道流光,從荒島地下的洞窟中飛遁了出去,來到了岸邊,與衛圖、宋姓女修隔空對峙。
「巫某多年未見衛道友,不曾想,今日衛道友竟已成就化神中期了。」
「和衛道友相比,巫某這些愚拙化神可算是白活了這數千年。」
巫行思面露微笑,施施然的對衛圖稽首一禮後,語氣隨和的恭維道,絲毫看不出,此前他曾與金冠中年修士商議,要如何應對衛圖這化神強者到來後的威脅。
這番恭維之話落下,衛圖儘管知道,巫行思對他的境界評估錯了,但此刻,卻也不好直接道明了。
「巫道友說笑了,衛某也是僥倖,得到一位前輩的遺澤,這才能在這短短几百年間,突破境界。」
衛圖微然一笑,言語謙虛道。
「前輩遺澤?」聞言,巫行思卻是暗道了一句果然,他和鼎陽老怪相同,早就認為衛圖應在化神之前,獲得過不小的機緣,這才有幸證就化神,並扶持道侶突破化神。
只是,和鼎陽老怪不同的是,那時的他選擇了交好衛圖,而非伺機而動,圖謀不軌。
「但可惜,人無害虎心,虎有傷人意。」巫行思暗嘆一聲,對自己此前結交衛圖感覺後悔,若是早知衛圖是此等表里不一的小人,他絕不會再與其結交。
「不知衛道友此次攜巫某弟子,來找巫某,有何貴幹?」寒暄完後,巫行思話語頓時一沉,步入正題了。
「貴幹?」聽到這帶刺之話,衛圖頓時眉宇微皺。
不過,他稍想片刻後,還是釋懷了,畢竟若換做是他,突然來了一個不怎麼熟悉的強者拜訪,而自己還有如「小兒持金」一般,身懷寶物,亦會大為不安。
這都是人之常情。
「巫道友放心,此次衛某前來,只是來談合作,而非為了脅迫道友二人。」
衛圖微然一笑,一拍腰間儲物袋,放出了被他打入魂印,已形如魂仆的金鯊老祖。
然而,看到這一幕後,巫行思卻是被嚇退了數百步,如臨大敵一般了。
衛圖的此番舉止,在他眼中,無疑是赤裸裸的威脅。
——其意不難理解,若不順從的話,金鯊老祖就是他的下場!
「師尊,這金鯊老祖,是衛尊者為了救徒兒,順手擒的。非是刻意為之。」
一旁的宋姓女修,看出了巫行思宛如驚弓之鳥的心理,她連忙上前一步,大聲解釋道。
「什麼?」
「順手擒的?」
此話一出,巫行思徹底愣住了,臉上再次露出了難以置信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