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2章 彌天大謊
「開始了。💚💎 6➈𝐬ʰυ𝔵.cỖм ☝👤」
感受著蠱神洞內的氣溫逐漸出現變化,阿竹抬頭仰望第二層洞室的入口,喃喃自語。
「阿竹……」
田有方的目光落在阿竹的身上,輕聲呼喚。
阿竹卻好似根本就沒有聽到一般,只是靜靜的看著那黑漆漆的洞口。
「阿竹姐。」
小九喊了一聲。
阿竹這才回頭:
「嗯?」
「阿那叫你呢。」
小九對她示意。
阿竹這才恍然,來到了田有方的跟前:
「方才有些恍惚了,沒有聽到你喚我……
「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田有方搖了搖頭,伸出手來去觸碰阿竹的髮絲。
吳笛在一旁看著,覺得有些發酸,卻又嘆了口氣。
只覺得過去的這些年,這原本讓自己心頭髮酸的場面,是自己夢寐以求的。
相比起愛情來說,吳笛更希望他們的友誼可以長存。
只要他們都好好地,心裡的那一關,早晚有一天可以過去。
只是讓田有方和吳笛都沒有想到的是。
面對田有方的觸碰,阿竹卻下意識的往後縮了縮,讓過了那隻手。
田有方呆了一下,繼而嘆了口氣:
「你我多年不見,想來你定是怪我的。
「怪我當年未曾查明真相,就貿然偷走了你的蝶蠱,否則的話,憑藉族長的本事,說不定還可以幫你移花接木換回來……」
「我沒有怪你。」
阿竹微微搖頭:
「我……」
她說到這裡,卻停了下來。
腦袋低垂著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那你為何重逢之後,都不如何理我?」
田有方滿目深情的看著眼前的姑娘,柔聲說道:
「阿竹,我們還能回到過去嗎?」
「回到過去……」
阿竹喃喃的重複著田有方的話,忽然狠狠地搖了搖頭。
然後有些痛苦的捂著自己的腦袋。
「阿竹,伱怎麼了?」
田有方心頭一緊,趕緊伸手想要去攙扶即將跌坐在地上的阿竹。
可手剛剛碰到阿竹的手臂,便被她狠狠一甩手,直接將手掌打開:
「別碰我!!!」
聲音冷厲,叫人心寒。
洞室之內的幾個人,同時變了臉色。
「阿竹姐?」
「阿竹!?」
「你這是怎麼了?哪裡難受?」
「頭痛嗎?」
一人一句開口詢問,雖然變了臉色,可言語之中全都是關切之情。
阿竹此時則好似平靜了許多。
她緩緩抬頭,雙眸閃爍著複雜情緒,看向了在場的幾個人。
正要張嘴說話,卻猛然噴出了一口鮮血。
鮮血落地,就見血液之中,滾動著幾隻蠕動的蟲子。
田有方眸光落下,只是看了一眼,便已經臉色大變,再抬頭雙眸之中的光彩已經滿是不敢置信:
「這是什麼?」
阿竹則好似是狠狠的鬆了一口氣,她輕輕揉著自己的腦門,敲了敲之後,這才說道:
「沒想到,這地方還有這樣的作用。
「不愧是蠱王棲息之處。
「哪怕殘存著它的氣息,也可以叫這『浮生蠱』躁動不安。
「給了我喘息之機……
「那老東西只怕做夢都沒有想到,他費盡心機給我下的浮生蠱,竟然會以這樣的方式被逼出來吧?」
言說至此,阿竹抬頭看向了田有方:
「你可是天才人物,現在何必明知故問?
「看到浮生蠱,你就應該明白一切了。」
「浮生蠱?」
在場除了田有方之外,哪怕是吳笛的眼神里都略顯迷茫。
看向田有方:
「阿那,什麼是浮生蠱?」
「……紅塵萬千,浮生一片。」
田有方的眼神之中,勾勒出了巨大的絕望,他的臉色變得慘白無比,手指尖都在顫抖。
而聽到他這八個字的吳笛,也好似想到了什麼。
瞳孔猛然收縮:
「剪紅塵一曲,織浮生一夢。
「你……你……這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
「阿尚,你到底在說什麼?」
小九忍不住開口詢問。
倒是阿卓心頭一緊,隱隱有些喘不過氣來。
他不敢置信的看著眼前,那容貌和阿竹一模一樣的姑娘,就聽她一言一字的說道:
「他的意思還不明白?
「我被人在腦海之中,編織了一個夢。
「以為自己是另外一個人……實際上,我根本就不是那個人。
「你們的阿竹,早在數年前的那個晚上,就被你們的族長爺爺殺了!
「你們的阿那看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那一切都不是假的,是貨真價實,發生在眼前的事情!!」
她的聲音不大,然而落在眾人耳朵里,便好似是一道驚雷。
只讓人頭暈目眩,恨不能就此昏死過去。
「不……不會的!」
小九連忙說道:
「你們別被騙了……她明明就在這裡,她就是阿竹姐啊。
「昨天晚上,她找到咱們說的那些話,也只有阿竹姐才能夠說的出來。
「她怎麼可能是另外一個人?
「而且,這天底下怎麼會有人的容貌和另外一個人長得這麼像?
「幾乎沒有半點區別?
「這合理嗎?」
小九的聲音越來越大,到了後來,不知道是想要用言語來說服自己,還是想要用那越來越大的聲音證明些什麼。
只是田有方,吳笛還有阿卓,都沒有被她說服。
眸子裡也未曾燃燒希冀之色。
就聽『阿竹』輕笑一聲:
「小九姑娘,你倒是單純好騙。
「臉這種東西能算得了什麼?
「不說這天底下有人有易容的本事,更有些武功可以改變人的容貌,做到以假亂真。
「至於到了你們笛族……
「你們那位族長的手段,更是非比尋常。
「說實話,蠱術確實是很驚才絕艷。
「用的好了,可以活人無數,用來殺人,也無跡可尋。
「我這張臉,是在你們族長爺爺的刀鋒之下,一點點的被修改成了這般模樣。
「你們可知道……那是一種什麼樣的境遇?
「每一日睜開雙眼,臉上的劇痛足以摧毀心智。
「那張老臉,拿著匕首在我眼前比比劃劃的模樣,只要回想起來,就叫人頭皮發麻。
「偏生他手段了得,無論是將我扒皮修骨,還是拆分血肉,重修形態……哪怕折磨的鮮血淋漓痛不欲生,也可以在短短的兩三日之間,就讓我重新長好。
「雖然過程並不叫人覺得愉快就是了。
「那些蟲子在血肉之間攀爬的感覺,簡直比地獄還要可怕。」
她說到這裡的時候,好似回想起了某些事情,眼神里泛起的是無窮的忌憚之色。
微微頓了一下之後,她卻又笑了起來:
「不過,你們可知道……真正讓人絕望的是什麼?
「是當你承受了無數痛苦,長好了一張臉。
「他盯著你看了兩眼之後,然後告訴你……哦,你的下巴有點太尖了,骨頭還要磨一磨。
「哦,你的顴骨太高了,得挫一挫……
「我可以感受到他的刀,切開我皮膚時候發出的聲音,甚至可以感覺到他用那把鐵銼子在我骨頭上挫骨之時,我骨頭的粉末撒在那敞開的血肉之間……
「而這一切,只是因為,他要用這張臉來騙你們。
「你們這些人,真值得這般大費周折嗎?」
她的笑聲之中帶著譏諷和恨意:
「不過,現在看來,他這一招雖然麻煩,讓我吃盡了苦頭。
「但是也確實是好用。
「浮生蠱編織浮生一夢,讓我自以為自己是阿竹。
「再去將他編制好的謊言,說給你們聽。
「甚至……他很確信,只要是頂著這張臉,走出笛族,你們就會巴巴的從藏身之處出來,交出你們絕不可能輕易交出的一切!
「不得不說,你們也確實是他的傑作。
「他真的很了解你們。
「了解你們的優點,同樣明白你們的軟肋,將你們輕易拿捏,讓你們毫無還手之力!!」
小九聽著她的話,一時也是啞口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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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不住看向吳笛和阿卓,還有田有方,希望他們能夠拿出證據來證明眼前這個『阿竹』所說的,都是假的。
只是當她看過去的時候,得到的仍舊只是沉默。
而就在她還想說些什麼的時候,吳笛輕輕按住了她的手,他嘆了口氣說道:
「所以,這一切是在很久之前,就被族長爺爺盤算好了嗎?
「阿那逍遙江湖,想要尋找他並不容易。
「想要讓他重返笛族,更是不可能的事情……尤其是在知道了他想做什麼的情況下,阿那自然應該,遠走天涯!
「唯一讓阿那放心不下的,其實是我們。
「所以,他故意放我離開笛族,尋找阿那。
「此去若是找不到的話,我空手而歸,他不會有任何損失。
「但凡能夠找到,我們必然彼此糾纏。
「當中不管有幾種結果,我都不會輕易放手。
「而這個時候,只要我被抓回笛族……清楚了事情原委的阿那,必然不會放任我不管。
「畢竟,在族長的話本之中。
「不管我對阿那如何無情,阿那對我仍舊義氣深重。
「他不會放任我去死……所以他會偷偷的跟來。
「而到了那個時候,便是你這個替身登場的時候了。
「三言兩語之間,就可以將阿那騙的死死的,將我們耍的團團亂轉!
「厲害,不得不說,他老人家的手段,著實是厲害。
「且不說我了,縱然阿那也沒有這樣的本領。
「可以將人心,算計至此……並且有這般手段實施這般詭計!」
「你能夠這麼快就想通這些事情,倒是讓我刮目相看。」
『阿竹』眉頭微微挑起,瞥了吳笛一眼。
而吳笛則笑著說道:
「其實這般說來,你和我們之間,並無仇怨。
「相反,咱們的對手其實是同一個人。
「不知道,姑娘可願意幫我們一個忙?」
「不願意。」
『阿竹』想都不想便已經拒絕了,她眸光冷厲,陰沉沉的開口說道:
「道理確實是這樣的道理,咱們之間並無仇怨。
「可問題是,要不是你們的話,本姑娘豈會遭受這般折辱?
「你說得對,我恨那老東西,恨不能食其肉寢其皮!將他一身的骨頭拆下來,打造一把椅子,天天坐在屁股底下,讓他永世不得翻身!!
「可是啊,他每在我臉上劃下一刀的時候,我也同樣恨你們。
「你們的恩怨也好,這老不死的謀劃也罷,和我又有什麼關係?
「憑什麼最終承受這無盡痛苦之人,會是我!?
「你們和他一樣,都不得好死!
「而且,既然現在你們都已經無力抵抗,那不如,我也讓你們體會一下,當時他在我身上做下的惡事!」
說話之間,她自懷中取出了一把匕首,咧嘴獰笑:
「仔細想來,他身為笛族族長,豈能不知道這蠱王棲息之所的妙處?
「哪怕此處對他的噬心蠱無用,但這浮生蠱卻最是脆弱……
「說不定,他就是故意讓我留在這裡,好讓這浮生蠱脫離我的腦子。
「讓我回想起所有的一切,借我之手,將你們四個斬盡殺絕。
「不過你們放心,你們死了之後,我也會進去蠱神洞。
「將這一切,全都說出來。
「想來那位魔尊,會給你們報仇的。
「當然,前提是他得有這樣的本事……」
「他自然是有這樣的本事。」
一個聲音忽然自第二層洞室的入口傳來。
『阿竹』臉色一變,猛然轉頭。
卻見洞室入口,空空如也。
正錯愕之時,就聽那聲音又從田有方等人所在之處傳來:
「看哪裡呢?我在這。」
『阿竹』連忙回頭,果然就見那原本蠱王棲息的台子上,正坐著一個姑娘。
『阿竹』自然認識這個姑娘。
她是魔教聖女,只是在她看來,這魔教聖女似乎除了在那姓江的身邊賣萌之外,並沒有什麼可取之處。
膽子好像還挺小的,怕鬼。
倒是沒想到,竟然會有一身這般了得的輕功。
來人正是唐畫意。
田有方見到她,方才鬆了口氣,苦笑一聲:
「唐姑娘……
「尊上,莫不是已經有所猜測?這才派你回來?」
不等唐畫意說話,『阿竹』就已經冷笑一聲:
「沒想到被人這般稱讚的阿那,竟然也會有這般盲目的時候。
「那姓江的隨波逐流,又能有什麼洞察先機之能?
「這魔教的魔尊,說不得,只是武功高強,實際上不值一提。」
「放肆。」
唐畫意眸光一沉:
「掌嘴!」
「你做……」
一個『夢』字尚未說出口,『阿竹』便已經給了自己一個耳光。
她一臉迷茫的看著自己的手,全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先前她曾經和唐畫意打過交道,知道這姑娘有些本事,可以喚醒人的記憶。
不過她體內有兩種蠱,一種遮蔽記憶,一種塑造虛假的記憶。
唐畫意的心魔念勉強破開了第一蠱的縫隙,窺探到了一些虛假的記憶,卻無法觸及到核心。
可見本領不過如此。
卻沒想到,她只是掌嘴一句話,竟然就讓自己莫名其妙的真的打了自己一個耳光。
她自然是不知道,心魔念的強大何止於此?
先前不是因為心魔念的力量不足,而是擔心她被腦子裡那蠱蟲所害,方才沒有傾力而為。
倘若無所顧忌,那兩重蠱術,都可破去。
只是如此一來,她的性命只怕也難以保存。
那會局勢不明,自然不能這般蠻橫行事。
如今她身體的兩種蠱蟲全都被逼了出來,對於心魔念自在再無扛手。
可以被唐畫意輕易揉捏。
就見唐畫意看了田有方一眼,輕輕嘆息:
「我姐夫那人吧,天性多疑。
「任憑你說的天花亂墜,他也不會徹底相信。
「這事賴我們……誰讓我們在他初出江湖的時候,就給他布下了一個彌天大謊。
「以至於他此後事事都留一手。
「只是,他其實挺希望自己這一手是白費功夫。
「全了你們幾個人的這場夢……
「只可惜,假的終究是假的,成不了真的。
「到底還是讓你們經歷了一場大起大落的心境變化。」
田有方聽到這話之後,緩緩低下了頭。
有盈盈閃亮之物,自臉頰落下……
雙拳緊握,顫抖不能自抑。
不得不說,族長確實是給他編織了一個美夢。
他完全可以接受自己這幾年的仇恨是一場笑話,也無所謂曾經落在他身上的那些憎恨和誤會。
他只希望這一切都是假的,那個姑娘仍舊能夠出現在他的面前。
喊他一聲阿那。
「昨天晚上……這個夢,實現了……幾乎就要實現了。」
田有方努力控制著自己的聲音不去顫抖,卻仍舊無法抑制的帶著鼻音。
他的手腕一緊,順勢看去,吳笛死死的握著他的手臂。
眼眶發紅的說道:
「阿那……給阿竹報仇。」
一句話傳入心頭的時候,便讓田有方整個人精神一振。
他深吸了口氣:
「沒錯……阿竹……阿竹她……
「事到如今,傷心也是無用。
「我們其實,不是早就已經接受了這個現實嗎?
「如今唯一要做的,便是給她報仇。」
「可是,我們的本命蠱,都已經交給了族長……交給了那個老不死的。」
小九咬牙說道:
「現如今我們拿什麼報仇?」
吳笛豁然抬頭:
「唐姑娘,快去,族長設下這般陰謀,絕不是為了對付蠱神這般簡單!
「尊上只怕會有危險!!」
唐畫意翻了個白眼:
「你第一天跟著他啊?
「白玉樓千年內力,尚且傷不得他分毫。
「那蠱神撐死也就活了一千年,還躺了九百九十九年。
「哪怕她當真能夠活蹦亂跳的站起來詐屍,你們尊上也能一個大耳帖子讓她重新躺回去當死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