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沒死呢，愛德華！」克瑞蒂爾·馬蒂奇的聲音強勢插入。
顯然這次換了克瑞蒂爾·馬蒂奇後悔了。
倒不是後悔來參加這次報告會，而是後悔帶著自己的學生來這一趟。
即便跟愛德華·威騰很不對付，但克瑞蒂爾·馬蒂奇也知道在學術領域，尤其是在物理界的年輕人中間，他的名氣還真跟愛德華·威騰不能比。
雖然m理論作為一種統一超弦理論的框架，目前不可能通過實驗直接驗證，但沒人能否認m理論那數學上的優雅與一致性充斥著美感。
即便對數學一竅不通，想不通那些證明美在何處的人，也可以從世界數學家的認可看出來。
這麼說吧，一個搞理論物理的，鼓搗出的理論物理向理論，在世界數學家大會上，被一眾數學家認可，並經過審議把這個世界上數學界最閃耀的獎項頒發給他，這放到整個人類歷史上也是很炸裂的事情。
而且數學界把菲爾茲獎給愛德華·威騰，必然也是經過考量的。畢竟m理論激發了大量的新數學研究方向，順帶著推動了代數幾何、拓撲學的發展。
比如針alabi-yau流行的研究，就涉及到了代數簇的結構、霍奇理論，提出了鏡像對稱性，激發大量關於代數幾何跟拓撲學的新概念跟方法。
作為m理論的創始人愛德華·威騰自然也有種諸多擁躉。
更別提這傢伙身後現在還多了一個喬澤。
一個比自己學生年紀還小的學者，成就已經比愛德華·威騰這種學術偶像更大，這在嚮往未來做科研的年輕人中間的號召力自然是毋庸置疑的。
是的，他怕愛德華·威騰把他的得意門生的心偷了。
……
「哈哈，馬蒂奇，你這話我沒聽明白。難道你甚至要限制學生跟其他科學家進行學術向的討論？這可不是一位好導師應該限制的事情。」
愛德華·威騰看向克瑞蒂爾·馬蒂奇調侃了一句，然後目光再次放到身邊的年輕人身上：「好吧，看來你的導師並不歡迎我。我先去別處了。如果你覺得有必要做一些交流的話，下午會議結束後，可以來找我。我的辦公室在八樓的803號。」
說完，愛德華·威騰已經端著餐盤站了起來，不過像是又想到了什麼，臨走前又看向克瑞蒂爾·馬蒂奇正色說道：「對了，還有個事情。馬蒂奇，我們前不久研究出了一種小型粒子加速器。
預估年底就會在西林正式上線運行。這種加速器設計初的各項參數標準是對ern的l。但據說在生產中又升級材料，最終性能大概率要略高於之前的設計初稿，你懂我的意思。」
這句話讓克瑞蒂爾·馬蒂奇原本很難看的臉色為之一怔。
一般來說，研究宇宙物理的科學家對於對撞機的需求並沒有那麼強，但克瑞蒂爾·馬蒂奇目前最重要的研究方向恰好是高能宇宙射線。
宇宙射線的本質就是來自太空的高能粒子。
無數粒子在高能狀態下穿過宇宙，部分還會跟地球大氣層或者空間中其他物質相互作用。這也就意味著科學家可以使用加速器模擬高能粒子，使其與目標物質碰撞，進而模擬宇宙射線在大氣層，或者宇宙真空中的相互作用。
並通過這些數據來研究宇宙射線的性質、來源跟傳播機制。
所以克瑞蒂爾·馬蒂奇的研究也的確需要許多來自ern的數據支持，為此也經常會參ern的項目跟合作。畢竟是曾經的諾獎獲得者，在歐洲牌面還是有的。
唯一的問題是ern的對撞機經常需要停機維護，而且一旦停運維護最少也是要以月為單位，半年、一年也是經常的事情。
不輸於l性能的小型粒子加速器，這其中包含的意思很明顯。
而ern有的不只是那些大型科學裝備，同樣還有著處理和分析大規模物理數據方面有豐富的經驗。但話又說回來，在一個人工智慧高度進化，已經能利用材料模型倒推複合材料生產過程的國度，那些豐富的經驗遠沒有技術來得實在。
最重要的是，克瑞蒂爾·馬蒂奇的性格比較執拗，跟許多人的關係都不算太好。當然也包ern常駐的一些科學家。
如果有了另一個得到重要數據的渠道……
當然這些想法也就在克瑞蒂爾·馬蒂奇腦子裡過了一遍，很快他便覺得這事不太靠譜。
小型粒子對撞機？性能堪比l？大概年底就能上線？
所有這些條件加起來，在一位正經科學家看來，無異於天方夜譚。
「愛德華，我就當你已經瘋了。」克瑞蒂爾·馬蒂奇盯著站在對面的愛德華·威騰說道。
「哈哈，這一點伱的確沒說錯，當時我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也以為有人瘋了！但這個世界總有些出人意料的事情。這件事也不是什麼秘密，你可以問問彼得，或者晚上一起來我的辦公室坐坐，我們聊些原理。
比如如何用薛丁格方程來對隧道效應進行數學描述，再引入交織性原理進一步解析。我相信你也會很感興趣。哦，對了，還忘了告訴你，新型的高能粒子加速器完全可以做到每月一次的維護就能長久使用。所以，你懂的。」
說完，愛德華·威騰便衝著克瑞蒂爾·馬蒂奇微微點了點頭，便端著餐盤離開。
心情是很舒暢的。
雖然說起來有點小陰暗，但他真挺喜歡看克瑞蒂爾·馬蒂奇一臉糾結的樣子。
……
「補償因子是一種數學調整項，用來糾正或補償因度量變化而引起的積分結果差異。它們通常是與度量相關的標量或張量，使得積分在不同度量下具有相同的物理值，所以可以說它是確保q理論在不同度量下保持一致性的重要工具。
通過對體積形式和場函數等等參數的調整，可以在不同度量下獲得相同的物理結果，從而增強理論的普適性和可靠性。不過這些調整需要嚴格的數學推導和實驗驗證，以確保其在各種物理情境中的正確性。
這也是未來q理論解決大統一問題的發展方向之一。但說實話，目前對於補償因子的驗證工作很難推進，哪怕是模擬的驗證，也超過了現在世界能夠提供的算力閾值。」
食堂的小餐廳里，喬澤也在給餐桌上的人解釋著這個問題。
今天愛德華·威騰報告會的提問環節，克瑞蒂爾·馬蒂奇提出的這個問題，引發了廣泛的討論。
中午喬澤邀請洛特·杜根跟彼得·舒爾茨一起吃飯的時候，對面兩人便就這個問題就討論上了。雖然沒有過多的跟喬澤討論他對q理論的看法，但能看出洛特·杜根還是認真讀過喬澤的論文的。
他吃飯的時候只是靜靜的聽著兩人的探討，等他吃完飯後，便給出了總結。
q理論本就是一套很抽象的理論體系。事實上任何涉及到統一問題的理論都很抽象。
不說物理上的大統一了，即便是朗蘭茲綱領這種將數論中的對象與表示論中的對象聯繫起來，找到局部-全局原理統一的理論都抽象到無以復加。
所以這些理論方面的東西大概就真是懂了就懂了，不懂真就怎麼解釋都很難。
就好像正坐在喬澤身邊的蘇沐橙，今天就一直如同在聽天書。
今天的報告會上，愛德華·威騰大概講述了幾個q理論的重要定理，比如交織不變性定理。
設 m為一個三維緊緻可定向流形，為定義在 m上的光滑場，則存在一個唯一的數學交織函數 i()，使得對於任意光滑同胚 f:m→m，則有：i()=i(f)。其中 f表示場在同胚 f下的拉回。
光看命題就已經讓蘇沐橙發蒙了。
她懷孕才多久？這個世界就成了她什麼都不懂的樣子。
別說證明過程了，這定理中許多概念跟名詞她都沒聽說過。
但這個定理還是最基本的，接下來愛德華·威騰還簡單講述了關於q理論三維流形的高階交織性定理，q-正則化定理，q-變換不變性定理，以及幾個人正在討論的度量相容性定理……
一場報告會下來，讓小蘇同學明確感知到這些大人們討論的東西已經超越了她的腦容量，並開始真切的意識到數學終究是不適合她了。
哪怕她現在開始刻苦學習喬代數幾何的前置性知識，最少要三年後才能初步開始學習喬代數幾何。等到把喬代數幾何學會了，最少也得三十歲了，然後她才大概有資格開始理解關於交織性的一系列定理……
等到她能接觸q理論的時候，說不定喬哥已經把q理論補全了，把大統一問題都解決了。
到時候這個世界大概會變成她現在根本想不到的樣子吧？
……
「橙子，你不舒服？」
喬澤的聲音喚醒了正在走神的蘇沐橙。
小蘇同學茫然的側頭看了眼喬澤，說道：「沒有啊？」
「我們打算回去了。」喬澤簡單解釋了句。
蘇沐橙這才發現對面兩位大數學家正狐疑的看著她。
「剛才走神了。」蘇沐橙紅著臉說道。
……
是的，剛剛喬澤大概解釋了下補償因子的問題，便讓彼得·舒爾茨跟洛特·杜根沒了繼續聊下去的興致。
兩人沉默了片刻後，也沒了什麼胃口，便打算散了。
尤其是洛特·杜根，其實是有心事的。
雖然打心眼裡不想參與學術以外的其他事情，但終究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來華夏的飛機上，他想過許多該如何開口問出這個問題，思來想去之後，還是決定用最直接的方式。讓他沒想到的是喬澤也很坦誠，但給出的答案卻讓他有種墜入深淵的感覺。
沒有經歷過美國黃金時代的人，大概很難體驗洛特·杜根的心情。
從七十年代開始，自家的國度不管是科技還是軍事又或者其他任何方面，都是這顆星球上毫無爭議的第一。
計算機、網際網路、顯示卡到數學、核物理、航空航天、衛星上天、載人登月，到gps、信息化態勢感知……真的，二十年前的洛特·杜根甚至都對美國得到了上帝庇佑這件事深信不疑。
他年輕時候曾經也覺得美國一定是的偷偷俘虜了外星人，獲得了許多外星科技，才有了當代那些輝煌的成就。
這麼說吧，真就只有接受過高等教育才能知道在七十年代，把航空器送到月球是多麼宏偉的工程。
要知道那個時候的計算機技術可才剛起步，他用過的第一台計算機，英特爾的8080處理器主頻才2 mhz，內存容量48kb，那個時候甚至沒有圖形化作業系統，只能用命令行界面。什麼多任務處理，用戶友好性，都還是鏡花水月。
但即便那樣，美國依然是那個世界獨一無二的存在。
到了現在有了人工智慧，有了超算，天上遍布各種衛星……一切的一切都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他們沒法在重複曾經的登月壯舉便也罷了，這些還能推給工程發展過程中的斷代。
但竟然連海里的船什麼時候被全程細緻拍攝了都不知道？這種事過於離譜以至於洛特·杜根接觸到那些視頻時，他甚至懷疑都是人工智慧生成的。
結果卻是人家告訴他視頻上顯示的經緯度都是真的。
今天喬澤給他的答案是，那些不過是海底科研勘探設備在採集各種數據過程中的附屬品，壓根就不是針對他們。
真的，如果喬澤說的是假話，洛特·杜根還好想點。最好是這東西就是專門針對他們的船設計出來的，所以才能避開那遍布的雷達跟各種探測裝置。
但以洛特·杜根對喬澤的了解，這個驕傲的年輕人大概率是不會在這種事情上說謊的。
換句話說，天知道海面之下，投放了多少這種能悄無聲息接觸各種大型船隻的「勘探」設備，天知道這些勘探設備除了科研之外，還能做些什麼。
對於一個陸權國家來說，其實這也不是什麼天大的問題。但對於一個一切都建立在海權之上的國家來說，這足以讓無數人都睡不好覺。他們甚至無奈到找上他來詢問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也就是現在華夏沒有大規模宣傳，所以他在看到這些視頻時，也被再三要求不能對外提及。
現在可能當時就在船上的人都還不知道這些視頻的存在，可華夏有句話說得好，紙能包得住火嗎？尤其是從喬澤話中，他似乎意識到對於華夏來說那些視頻並不是什麼機密。
一旦那些視頻傳開了，天知道會發生什麼，這個世界終究是要變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