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 她不瘋，我也要瘋
「我爸長相斯文俊秀，氣質儒雅，自帶書卷氣，性子也溫和，誇他一句溫潤如玉，半點不過分。
我的長相和氣質，有九分像我爸，卻遠比不上他。
他現在都快六十歲了，走在路上，依然還能吸引女性的目光。
都說俊男配美女，可我媽身高長相氣質都很普通，這份差距看在別人眼裡，也扎在我媽心裡，扎得她心生自卑。
可她特別愛我爸，生怕失去我爸。她自知靠自身魅力無法讓我爸對她死心塌地，於是就用眼睛牢牢地盯著我爸。
她太愛我爸了，覺得他無處不好，自然就覺得天下的女人都會為他著迷，所以我爸多看別的女人一眼，或者別的女人多看我爸一眼，她就控制不住疑神疑鬼。
沒有信任、患得患失的婚姻，爭吵是不可避免的，哪怕我爸的脾氣再好不過。爭吵越多，感情就越淺薄，直到耗至蕩然無存。
六七歲時的事情，論理來說就算不會徹底忘記，至少也會記憶模糊，可不知為什麼，我就是記得很清楚。
我媽歇斯底里大吼大叫甚至面目猙獰的樣子，我爸臉上的痛苦、無奈，還有被逼到絕境時爆出的一兩句反擊……我都記得，還經常夢到。」
都這樣互相折磨了，還不肯離婚？
這話，沈佳音只放在心裡，沒有說出來。
無論哪個時代，婚姻的常態都是將就，琴瑟和鳴終究是少數。
當然，適度的將就和包容是婚姻能夠幸福的必備良藥，畢竟兩個獨立的個體，再怎麼志趣相投情投意合，也不是共用一個腦子，怎麼可能完全沒有矛盾？一點矛盾就離婚，也太過兒戲了。
陶陶卻仿佛看穿了她的想法，苦笑了一下，問：「你是不是也在想，都這樣了，為什麼不離婚？」
「我確實不太能理解。」沈佳音誠實回答。
「我也不能理解。反正日子就這麼雞飛狗跳，火藥味十足地過著，直到有一天，他們因為爭吵釀成了大禍。
我還記得那天是周末，我們一家子開車出去玩，路上遇到了我爸教過的一個女學生，兩個人就聊了幾句。
重新上路後，我媽就很不高興地說那個女學生穿著不端莊，看著就不太正經之類的，還覺得她對我爸有想法。
我爸對他的學生都特別好，當然不喜歡有人當面說他們的不好，尤其是什麼都不了解的情況下，於是兩個人就吵了起來。
我媽不知道怎麼想的，突然伸手去搶方向盤，最後車子失控撞上了旁邊的另一輛小車。
那輛小車被撞後緊急閃躲，不幸又撞上了一輛快速行駛的大車，車上的一男一女不幸當場死亡。
那兩個人是一對年輕夫妻，結婚不過五年，有一個四歲的女兒，據說夫妻恩愛，家庭幸福……」
沈佳音忍不住皺了眉頭，心底浮上濃濃的厭惡。
這種女人無論嫁給誰，都很難過得幸福。她自己不幸福就算了，還要跑出來禍害別人，簡直混蛋至極！
陶陶也沉默了好一會兒。
母親因為一己之私，害了兩條人命，拆散了一個原本幸福的小家庭，這罪孽太過深重。
「我爸很自責，也終於狠下心來跟我媽離婚，他實在害怕下次又因為他們的爭吵害了別人。
可我媽怎麼可能同意？她說服不了我爸，就選擇走極端，服藥自殺。幸虧發現及時，撿回了一條命。
我爸為了不讓我成為沒媽的孩子，只好妥協。但也僅限於不離婚，他不可能跟我媽再過正常的婚姻生活，於是他直接搬到了客房去睡。
我媽當然不肯，但這一次，不管我媽怎麼鬧，我爸都不肯妥協。他不僅要分房睡，他還把所有的時間精力都用在工作上，不是迫不得已都不回家。
我爸知道自己這種逃避行為最對不起的就是我，所以只要有機會，他就會想辦法帶我出去玩，還特意避開我媽。
我媽知道以後自然是大發雷霆，為了報復我爸，她做了很多不可理喻的事情，逼得我爸一氣之下搬去外面住了。
我媽氣得又喝藥自殺，同樣又被救回來了。可這一次，我爸沒有妥協，他甚至撂下狠話，說我媽前腳走人，他後腳就再娶。
我媽沒辦法了，她又不是真的活膩了。
我爸也看清楚了這一點，從此不怕我媽尋死覓活了。不過，為了我，他倒是沒再提離婚。
兩個人就這樣維持著一段名存實亡的畸形婚姻，折磨對方，也折磨自己，還折磨孩子。
我媽奈何不了我爸，就只能死死地把我攥在手裡，逼著我按照她的意願生活，小到刷牙怎麼擠牙膏，大到讀什麼大學專業，我但凡多說一個字，她就要大發雷霆。
她還不讓我跟我爸見面，想用這樣的方式懲罰他，以至於我做夢都是跟我爸出去玩被我媽發現了，然後嚇醒。
我覺得再跟她生活下去，她不瘋，我也要瘋。所以我做了這輩子最膽大包天的一個決定，就是高考成績出來填報志願的時候，我聽話地按照她的要求填好了志願，卻在最後一刻偷偷地改了。
等拿到錄取通知書，我才告訴她，她氣瘋了，狠狠地扇了我一記耳光，並要求我回去復讀。
我當然不肯，收拾了東西離開家，跟我爸打了個招呼，就直接來了錦城。
開學的時候，我媽不甘心來學校鬧了一場，看我死不悔改，氣得要跟我斷絕關係，說以後她不是我媽。
她把我所有的聯繫方式都拉黑了，我用同學的手機打，她一聽是我就立馬掛斷。
大一那年春節，我忐忑不安地回了老家，結果我媽連家門都沒讓我進，讓我要死也死在外面……」
沈佳音花了一個多小時，終於聽完了陶陶的成長史，卻越聽越迷惑，她不是為劇本而來的嗎？
這麼長的故事，只是為了鋪墊嗎？還是說，劇本也跟這個故事有關？
陶陶歉意地笑了笑，說：「抱歉，我說的有點多。」
這麼多年了，這還是她第一次對人說起這些陳年舊事。那些積壓在心底的情緒，終於找到了一個宣洩的出口。
可這個故事真的太長太枯燥了，她不確定眼前這個人是否有耐心聽下去。
「沒事。」
「謝謝。不過，你有沒有覺得，這個故事有點熟悉？」
沈佳音細細想了一下，最後搖搖頭。「沒有。」
類似的故事肯定不少，但她很肯定陶陶所說的「熟悉」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知道著名編劇雲端嗎？」
「知道，但不太了解。」沈佳音突然覺得自己混娛樂圈確實混得很不認真。
「她的成名作是電影《深淵萬丈》，觀眾評價說這部片成功勸退了很多想結婚的年輕人。但隨後她又出了一部收視率爆火的電視劇，被人稱為愛情童話的《雲海之戀》。而《萬丈深淵》，講的正是我剛才講的故事，只不過它的故事結局了，我的故事還沒講完。」
「你就是雲端？」話剛出口，沈佳音就知道自己錯了。
如果是這樣，她就不會來到春雨救助中心了。
陶陶搖搖頭。「我不是雲端，但我的導師叫雲東海，雲端是他的女兒。」
沈佳音腦子裡有什麼東西劇烈地碰撞了一下，火光一閃而過，卻還是讓她一把抓住了。
「《萬丈深淵》和《雲海之戀》都是你寫的！」
終於活著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