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正是所有學校統一開學的日子,方之餘的學校因為前兩天暴雨,宿舍樓修繕完成時間延遲,所以推遲了一個星期。
陳麗姐走進方之餘的房間,一把拉開了窗簾,「之餘,起來了就趕緊下來吃飯,就等你了。」
方之餘翻了個身,把被子蓋到頭上:「幹嘛呀,天天都這麼早,睡個懶覺也不行啊。」
「睡睡睡。」陳麗姐捏住方之餘的鼻子說道:「整天就知道睡,快成小豬了,高考完放假兩個月,你就在家躺了兩個月,真厲害,沒人比你更厲害了。」
方之餘拍開陳麗姐的手說道:「你見過這麼瘦的豬嗎?」
陳麗姐嘆了口氣,抓著方之餘的被子一把拉開:「快起床,正好你爹這兩天要去江城出差,你姥姥這兩天感冒了,她又一個人,我不放心,去不了,你陪他去。你學校不是在那兒嗎,正好去看看。」
方之餘好不容易適應了刺眼的亮光坐起來問道:「去學校幹嘛,開學了去也是一樣的,再說了我去你們能放心嗎。」
陳麗姐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嫌棄說到:「要不是臨時沒有找到合適的人,我才不會放棄旅遊的機會讓你去呢。」說罷便走了出去。
方之餘伸了個懶腰,撲通一聲,又躺在床上。
門外,陳麗姐幫著男人往車上裝東西,男人一個勁兒的不讓她動手,兩人一來二去,本來半個小時就能收拾完,硬生生的讓到了一個小時。
「我來,你回去歇著吧,你哪能幹這些。」
「你一個人,東西太多,我幫你,能快點。」
方之餘下來邊看見了這幅景象:「又來。」
他走到兩人身邊,搬起兩人手中的行李箱無奈說道:「我來吧。」
兩人對視看了一眼同時鬆手,方文便攬著妻子的肩膀回了家裡。
方之餘看著兩人的背影,搖了搖頭:「生活啊」。
山城地理位置處於北方,九月份的天氣還白天的時候還是很熱,大街上還是一些穿著半袖短褲的人,對於怕冷的人來說,現在已早早的穿上了長褲外套,方之餘便是那個怕冷的人。
方文看了看導航說到:「下午差不多三點就到了江城了,咱們先找個地方住下,然後爸帶你去吃飯,吃完好好逛逛。」
方之餘看著自家爹興奮的樣子,實在不想在這麼開心的時候說一些不好聽的話,他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沒有說出來,他問道:「為什麼不叫上李特助,帶上他不是比帶上我更方便嗎?」
「李特助媳婦兒生了個姑娘,我給他放產假了。」
「哦。」
他有夜盲症,晚上在燈光微弱的地方或者沒有燈的地方會看不見。他覺得爹是不是忘記這茬了。
好不容易熬到了江城,方文開好了房間拿著房卡走了過來,開了三間房,方文和另一個分公司的負責人各睡一間,方之餘自己一間。
方文工作忙,尤其是成了分公司負責人後他可能一個月都回不了一次家,基本都是在出差或者出差的路上。
陳麗姐原來也有自己的事業,後來是為了照顧方之餘才放棄工作選擇家庭,那個時候陳麗姐是娛樂圈裡最出名的經紀人,他手底下帶出來的人幾乎爆火,經常也是三天兩頭的出差,方之餘只能交給隔壁鄰居照顧,大概在三歲的時候,方之餘發燒被送進醫院,做了一系列檢查才知道他有先天夜盲症。
方之餘的媽媽哭了一晚上,眼睛都腫了,她覺得是自己沒有照顧好兒子,經過深思熟慮後,她才考慮到辭職,回到家庭做母親。
方文有時覺得自己挺不是東西的,自己老婆以前是多麼意氣風發,英姿颯爽,他有時候覺得是因為自己的問題老婆才會放棄事業,他不甘心,努力工作只想讓老婆過上比以前還幸福的生活,他覺得讓老婆因為某些事情放棄夢想,就是自己的問題,後來在陳麗姐人脈的幫助下,方文的公司漸漸有了起色,到最後小有名氣,知道在娛樂圈裡有了一席之地。
方之餘在酒店房間收了收拾便背上背包便走了出去,他從來沒有來過江城,他的十幾年幾乎都在家裡的附近的旅遊景點玩兒,而且必須在母親的陪同下。
「天黑前早點回來,我去辦點事,晚飯你自己吃啊!」方文說道,今天要簽一份大IP的合同,非常重要,便和另一個人急匆匆走了。
看來一時半會兒應該回不來。
江城今天的天氣不錯,許是前兩天剛下過雨的緣故,天空湛藍好似伸手便能摸到,路邊的樹葉已經開始泛黃,偶爾也會飄落下來幾片樹葉,現在是下班的高峰期,路上車輛格外的多,人們邁著輕鬆的步伐或朋友之間挽著胳膊,商量著一會兒吃些什麼,或是夫妻之間商量著去哪裡約會浪漫。
現在這個景區時間點差不多已經關門了,方之餘在街上轉了轉手機上搜索了一家不錯的小吃街便跟著導航過去了。
「這裡真不錯,看來在這裡上學也沒啥不好的。」方之餘往肩上攏了攏書包,開始閒逛。
「看視頻上說這邊小吃街有個地鍋雞挺火的,應該在這邊吧。」
小吃街上的人漸漸多了起來,地鍋雞門口也排起了長隊,好在方之餘來得早,排了三個人便進去了,店裡環境仿照北方八九十年代的磚瓦房,服務員把他引到了靠裡面的位置坐下。
方之餘無聊的玩起了手機,店裡人來人往,絡繹不絕,服務員人手可能不夠,以至於他想要一杯水都沒有人來得及回應他。
「早知道自己帶一杯水了。」
他的心聲或許被別人聽見了,只見一個他面前放了一瓶水,一個西裝革履的人在他對面坐了下來。
他的一身穿著和這個地方顯得格格不入。
「一個人,可以拼桌嗎?」男人問道。
方之餘心想:都坐下來了,問這個問題重要嗎。「可以。」他把桌上的水推了過去說道:「謝謝,不用了。」
天知道裡面放些什麼,萬一有問題,突然竄出來一群人嘎了我腰子可怎麼辦。
男人似乎看穿了他說道:「我是正經人,不會往裡面放什麼東西的。」
方之餘尷尬笑了笑,然後轉移話題:「你是來旅遊的嗎?」
男人道:「不是,在這裡住。不過看你的樣子應該是外地人來旅遊的吧,學生?」
方之餘呼之欲出的答案又憋了回去,心想,自己這麼誠實幹嘛:「我也是在這裡工作,出差來的。聽說這裡的地鍋雞不錯,所以來看看」他笑了笑:我幹嘛跟他說這麼多。
男人看著裝著成熟模樣的方之餘微微一笑說道:「我也是。」
沉默,沉默。
方之餘未免尷尬玩起了手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他總覺得這個男人在盯著他。
大概過了半個小時,地鍋雞上來了,還外送了是的涼菜。
方之餘很能吃,他一般是餓了就吃,如果說他會吃的話,那真的是抬舉他了,他吃不出來味道,只能吃出來鹹淡。
菜上來了,男人遲遲沒有動筷,方之餘心想是不是嫌棄他。
方之餘心想,管他幹嘛,我餓了,我先吃呀。
這頓飯吃了一個小時,男人始終沒有動一下筷子,方之餘起初還覺著不好意思,後來在美味的驅使下也管不了那麼多了,反正是他掏的錢,男人愛吃不吃。
男人看著眼前的人,這麼多年了,樣貌雖然有些變化,但是性格一點沒變,吃飯的時候就跟沒吃過似的,狼吞虎咽。
他只能用這個詞來描述他了。
在男人的目光注視下,終於吃完飯,方之餘用紙巾擦了擦嘴,站起來去前台付了款。
男人看著他瘦削的後背心想還是跟以前一樣,怎麼吃也還是那麼瘦。
方之餘結完帳走了過來拿起了自己的背包說道:「那個我先走了,再見。」
男人站起來說道:「走吧。」
「啥?」方之餘搞不懂了,問:「可是你還沒有吃飯了呀。」
「不吃了,走吧。」
說罷,男人走了出去,方之餘也跟著走了出去。
出了門口,天已經完全黑了,雖然霓虹燈照著整條街驟亮,但視力難免有些影響,他率先把背包里的導盲杖握在手裡以免不時之需。
男人看著他手裡的導盲杖說道:「你這是。」
方之餘道:「有點小毛病,沒啥大問題。」
他往前走了兩步,向男人揮了揮手:「叔叔再見。」
「叔叔?」男人眉眼微蹙,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臉,很老嗎?
方之餘扭過臉偷笑,轉頭走了兩步砰的一聲,撞在了電線桿上。
「好疼好疼好疼。」方之餘捂著鼻子,伸手摸了摸電線桿。
男人走到他面前摸著他碰到的頭說道:語氣有些柔和:「怎麼樣,有沒有很疼?」
「嘶~」方之餘吸了口涼氣說道:「沒事,都已經習慣了。一會兒就好了。」
他撐開手中的導盲杖在前面點了點,後退半步,與男人保持了距離,男人伸手在他面前揮了揮。
方之餘說道:「能看見,就是看不是很清。」
男人沒有吭聲,他的眼睛前世被挖,轉世的時候也是從別人那裡順了兩顆眼球,沒想到,那個人的眼球有這麼大問題。
「你住在哪兒,我送你回去吧。」
方之餘本想著拒絕,但是自己在外頭人生地不熟的,萬一走到冷清的地方燈光暗的地方,徹底看不見了可真的就回不去了,但是眼前這個雖然好心,但是也不能全然信任他。
男人看出他的顧慮說道:「我叫祁雨笙,江城人,在江城大學任教。」
方之餘還是很客氣道:「不用了謝謝,我給我爸打個電話,讓他來接我吧。」
方之餘拿出手機,瞪著眼睛看著手機屏幕,雖然只能模糊看個輪廓。
「您撥打的電話正在通話中,請稍後再撥……」
「去哪裡了。」他又播了一遍,還是電子提示音。
祁雨笙說道:「我送你吧,我開車過來的,你住在哪裡?」
被拒絕這麼多次,還來重複一個問題,方之餘心裡已經有些不耐煩了,你眯著眼睛看到一輛計程車的標識,揮了揮手,計程車在他面前停下,他摸索著開了門對祁雨笙說道:「謝謝你的好意,我先走了。」
祁雨笙伸手抓了個空,眼睜睜的看著車從他面前走過,望著計程車逐漸消失的,他自言自語道:「我……是不是太激動了,嚇到他了。」
方之餘坐上車後長鬆了口氣,出門不利,碰到個腦子有毛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