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迴環

2024-08-08 12:29:49 作者: 山川晴野
  那是一種難以名狀的,很熟悉的味道。

  好像在夢裡聞到過這種茶香。

  夢裡,在一座復古的中式宮殿堂下,有一個輪廓模糊的女人,她坐在亭子裡的茶几邊,亭子四周垂下潔白的長簾。

  茶几上,就有這種茶。

  江若川剛想問,就聽到姜書說:「玫瑰星雲的茶,你愛喝,我給你帶了一包。」

  江若川下意識想說,不是我愛喝,是她愛喝,但話到嘴邊,又沒說出口。

  而是問起了他更關心的話題。

  「席涼為什麼急著回聯盟?」

  「還沒查到,不過應該和三大帝國的局勢有關。」姜書指了指茶杯,「可以喝,不燙了。」

  江若川抿了一口,一下子給他苦到了舌根。姜書從容地遞過來一顆荔枝,接的太順手,江若川自己都驚到了。

  他這手怎麼好像知道對方會遞東西過來呢?!

  看來以前真的認識啊。

  他忽略這些細節,回到正題:「你們在雙子星系有什麼部署嗎?」

  「並不多,」姜書熟練地給荔枝去殼,一個一個放進盤子裡,「富岩是我們的退路,他可以隨時中斷臥底任務,掩護我們離開。我是你的盾牌,一旦發生意外,我可以代替你暴露。我擁有複製的能力,可以變成你。」

  「是你自己說,你始終會站在我們這邊。」姜書將盤子推到江若川面前,「你又說對了。」

  有的時候,江若川覺得自己像是被困死在這個棋局的棋子,總有種逃不掉的感覺。

  但他還是會努力爭取:「我有要求。」

  「知道。雖然殺掉席涼對帝國有利,但我們尊重你的選擇。而且你也說過,現在不是殺他的最好時機。」

  你別說,怎麼這回,姜書回回都能拿話堵他,一次次的悶得他難受。

  江若川覺得姜書此刻總有一種平靜的瘋感。

  他的眼底累積著層層烏雲,而表面異常安寧,精神狀態堪憂吶。

  姜書看著那盤沒動的荔枝:「我們已經拿到了諾斯之心,你只要抽取席涼的一毫升血液或者信息素就可以了。」

  江若川皺了皺眉頭,問:「頭髮可以嗎?」

  「可以,但是必須得有毛囊,你還得保證不會弄錯,」姜書認真解釋道,「個人不建議用頭髮,因為我們機會有限,錯過一次,很難會有下次的機會。」

  姜書目光從江若川身上移走,仰頭看著天花板補充道:「如果席涼後面回到雙子星,我們就不確定席涼是否是知情的狀態,你的工作會很危險。」

  如果席涼知道,江若川簡直不敢想那種畫面。

  他是會把他綁起來,還是會一槍崩了他?

  無論哪種情況,都不好受。江若川苦笑:「如果他永遠也不回來了呢?」

  「那你還得騙他回來一趟,不然會死。」姜書坐直了身體,忽然話風一轉,問,「你去醫院了嗎?」

  去了,沒查。江若川沉默不語。

  姜書早就通過系統知道了江若川沒去。

  他的語氣有種事不關己的冷漠:「你應該看精神科。醫生會告訴你,你的精神圖景不知道為何裂開了一道縫隙,而且會越來越嚴重,直到有一天,你會突然精神崩潰,發瘋。」

  精神圖景,就是精神力構成的形態。就比如江若川的是一朵冰種加百列。

  精神上的傷害,很難看出痕跡。

  這就是直白的威脅。江若川沉眸,「你給我做精神啟蒙時對我做了什麼,是嗎?」

  姜書搖了搖頭。

  「你還記得席涼為你做精神疏導失敗了嗎?是因為你有精神力屏障,那是用來保護你的精神力。當他觸及你的精神力時,屏障就會消失,保護你的那一層精神力也不復存在。」

  江若川恍然大悟:「為什麼會這樣?誰的心這麼黑?坑我不是!」

  「還能是誰?」姜書幽幽地望著江若川,語調稀鬆平常,他說,「控棋者,從來就沒有別人!」

  難道真的是自己?

  他能自己給自己塞滿口黃連?

  江若川啞然。

  他現在恨不得找到失憶前的自己扇他兩巴掌!心太狠!每走一步,步步都是坑!


  「怎麼救呢?」江若川還是很關心自己小命。

  不知道為何,姜書眼底烏雲又多了一層,襯得他整個人有些陰鬱。

  「完成任務。」

  江若川:「我的意思是完成任務後,怎麼改變精神圖景碎裂的情況。」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姜書的話有種不知死活的冷淡。

  江若川冷冷道:「這樣的話,聽起來很不可靠,你們不會卸磨殺驢吧。」

  「你死了對我們有什麼好處。」姜書往椅背上一靠,「我們會接你去玫瑰帝國,那裡有能救你的人。」

  江若川追問:「什麼人?」

  「等著你用席涼的基因鏈救活的人。」

  江若川:「……」

  *

  首都公羊星。

  老元帥一身蔚藍色制服,身姿挺拔。他的胸前有無數勳章,揮別的右手中間三根手指沒有指甲,它們和小拇指齊平,也是被曾經的海盜王用雷射切割的。

  他望著席涼離開的背影。

  他們站在羅浮宮前的碧綠的草地上,副官想扶他走回羅浮宮,卻被老元帥拒絕。

  「你曾經問我,先前為什麼不選他成為我的繼承人?因為他一直缺乏對弱者的同理心。」

  「他冷漠,獨裁,霸道,從不會換位思考。」老元帥呵呵一笑,語氣卻並不似貶低,「看他打仗的風格就知道。特立獨行,無法無天。」

  「在家裡天不怕地不怕,大哥斯恩都不敢惹他,只有我能拴住他。」

  「他初走人間路,難免會有一些磕碰。我們做長輩的哪能不提攜一二。」

  「我是沒想到,他也會愛人了。」

  副將軍銜中校,陪笑道:「只要家底清白,席涼這小子也到了成家的年紀了。」

  「怕是成不了,」老元帥冷了臉,「那個傢伙不清白,不然他這麼急著回去做什麼?」

  副將知道這是老元帥的逆鱗,畢竟他親兒子斯恩已經因為這種事被判終身監禁,誰又能容忍第二個兒子也是這樣呢?

  即便是養子,恐怕也不行。

  「外面風大,」副將扶著老元帥,緩緩走過草地,進入了羅浮宮內。

  *

  來自西北的凜冽長風驅散了暮秋的蕭瑟,等江若川再次回到家的時候,路邊的梧桐只剩下光禿禿的枝幹,清晨的路面已經結了一層厚厚的冰。

  昨夜下了場潮濕冷冽的雨。

  江若川個人終端傳來了江母覺得奇怪的電費單子。

  他想起了,明明下雨未關窗戶,沒有打掃卻很乾淨的窗台。

  他想起格子被單上洗不掉的墨水不知什麼時候消失。

  確實挺奇怪。

  他唇角帶笑,心想他該拿著記錄問一問席涼。

  已經過去一個月了,姜書通知他,說席涼應該會在近期抽空回來一趟。

  從席涼離開那天,他就再也沒收到過來自席涼的信息。

  他的發情期要到了,所以他請了假,回了家。

  江若川站在窗邊,姜書發消息給他的時候,他的心跳頻率節奏混亂,說不清楚是期待更多一些,還是擔憂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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