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群瘋子說話中肯?你腦袋是不是被驢踢了。他們是明擺著想塞人進門。算盤打得噼啪響,聲音震得我在遠星帶都聽到了。」
「如果這位精神嚮導真的像聯盟誇讚的那樣,長官您也不虧,不是嗎?」
「你是指『溫柔可人,細膩如水』?」
「不,我是指契合度百分之九十。」
「這樣的鬼話你也信?」
「這不是鬼話長官,數據是不會說謊的。如果對方擁有的是江若川的基因序列,那麼契合度最少有百分之八十五,所以聯盟給出的百分之九十可能微微有些虛高,但也不會差太多。」
鴻淵分析地條理清晰,可惜的是指揮官走了神,根本沒在聽。
席涼沉默了很久。
半晌,席涼才抬眸看向鴻淵,沒什麼情緒地開口:「若有一天,精神力失控,殺了我。」
席涼聲若寒潭:「這是命令。」
鴻淵一愣,神色竟然有些悲傷。
雙子星系被毀滅之後,席涼強制要求席氏軍工更改鴻淵的原始碼。
但沒成功。
不過他們想到了一個折中的辦法。
他們加了一個代碼,是無條件服從指揮官的命令。
其實這串代碼對鴻淵來說並無意義,但鴻淵是成長性人工智慧,他明白他傷害了席涼,如果不裝成無條件服從的人工智慧,他可能會被席涼捨棄。
於是他撒了謊。
隨即,回答道:「是,長官。」
連夜奔波令人疲倦。席涼打開浴室準備沖洗一下休息,卻發現浴缸里躺著一個裸體少年。
長方形的純白浴缸里升騰的白色熱氣讓少年的身體曲線變得朦朧,大片細膩的皮膚在熱水蒸騰下呈現粉色,黑色長髮遮住了大半張臉和上半身。
席涼眼皮直跳。
鴻淵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席氏軍工說給您準備了慶功禮物。宮宴那晚您沒來,所以他們送進了你的房間。可我剛剛掃描了室內,沒發現異物,難道他們放進了浴室?」
「嗯。」席涼嗓音淡淡。
他半蹲著,垂手拔出軍靴里的短匕首,起身一步步走近浴缸。
「您不能殺他。」鴻淵慢悠悠走進浴室,「您在實驗體是否具有人權的議案上投了贊同票。」
席涼盯著水裡的人。
「我根本不同意實驗體這玩意。」
「可有關實驗體的合法議案已經通過。您確實投了反對票,但他們認為您的觀點明顯的夾帶私人情緒,所以取消了您的投票權,三票對零票,議案順利通過。」
席涼冷冷瞥了鴻淵一眼。
鴻淵識相的閉嘴。
熱騰騰的白色水汽很快瀰漫出浴室,席涼垂眸瞥了一眼。
浴缸里躺著的人,除了黑色長髮隱約可見,其他已經看不清楚。
席涼收起匕首,語氣嫌棄而冷漠。
「他死了嗎?」
鴻淵走近浴缸,開啟人體掃描。
「產品標識不見了。應該是席氏軍工花錢將實驗體買下來了。他們想用加百列一號討好您。」
「蠢到家的東西!」
由於精神力極度不穩定,現在基本上只要一生氣,指揮官的瞳孔就會染成一片血色。
鴻淵實時監控席涼的身體數據,看到數據飄紅,眉頭緊鎖。
這些年,指揮官的精神力長期處於高危高壓狀態下,起伏很不穩定,普通的精神疏導對他而言如蜻蜓點水,效果不大。
現在的聯盟最高軍事指揮官迫切需要一個精神力契合度高的人幫他走出困境,否則精神崩潰不過是早晚的事。
「爺爺那邊,我去談。」
席涼收好匕首,毫不留情轉身離開浴室。
「你把人送回實驗室。告訴他們即便是不能銷毀,也不要放出來。否則,北塔實驗室就改名姓席!」
鴻淵盯著席涼的紊亂的精神力數據,發愁。
「加百列一號也沒什麼不好。當不成江若川,你就當人家是醫生不行嗎?何苦拒絕。」
席涼掩上了浴室里的門。
他挺拔脊背如同鋼鐵,筆直的背影透過朦朧的玻璃,模糊了輪廓,讓他整個人看起來柔和很多。
席涼聲音低啞,音色很硬朗。
只是今天,似乎有些顫抖。
「鴻淵,數據和人不一樣。在你眼裡,擁有相同基因序列的實驗體和江若川可以認定為一個人。」
「在我眼中,江若川就只是江若川,江若川只有一個,死了就再也沒有了。」
「他什麼都沒給我留下……唯一留下的基因序列我愚不可及地交給了軍部,可是,可是他們這般利用……」
可他們卻這般利用!
這般糟踐!
席涼咬緊牙關,神色痛苦又頹敗。
浴室外的牆面被他一拳砸出一個坑!劇烈的痛意讓他神智漸漸冷靜,聲音也沉了下去。
「讓這些頂著他的臉,沒有記憶的試驗品出現在這個世界上,是我的錯。」
「或許,無辜的是他,有罪的是我。」
實驗體的出現,就是懲罰。
「送他回去吧。」席涼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房間。
鴻淵默默地嘆了口氣。
江助教,希望下次見面能夠正式一些,不是像今天一樣,充斥著星盟高層下流的算計。
*
次日。
江若川一睜開眼睛就看到徐明熙頂著熊貓眼等著他。
「爸爸的好大兒啊。爸爸沒用,爸爸保不住你!」
江若川雞皮疙瘩起了一身:「滾滾滾。」
「指揮官要見你。」
江若川嚇得一哆嗦,聲音都帶著微顫:「你說什麼?」
徐明熙也是一臉愁苦。
席指揮官的突然襲擊搞的人猝不及防,現在的江若川就是一個恢復出廠設置的工具人,他還啥訓練都沒給人上呢!
徐明熙無奈解釋道:「指揮官昨夜凌晨回來的。今天一早就要見你。你還有一個小時的心理建設時間。」
「快快快,把那些資料全部存進我的腦袋裡。」
徐明熙無奈聳肩:「你在鬼扯什麼?資料在你個人終端,你真不行就現查,把資料放進腦袋裡,開什麼玩笑?我有那本事還在這裡幹麼?隨機應變吧你。」
早知道昨天熬夜也要把指揮官的幾位隊員信息給看了!
這下完了!
徐明熙一邊督促他趕緊換衣服,一邊絕望道:「別翻了,指揮官人已經到了實驗室了。」
江若川脖子上最後一枚紐扣還沒扣上就被徐明熙拽了出去。
他跟在徐明熙身後內心無比複雜。
兩人停在精神梳理室門前。
江若川被徐明熙塞進耳麥後一把推了進去,江若川回頭只看到對方無聲的說了句「自求多福。」
屋內四面牆壁雪白,頭頂的吊燈刺眼,江若川發現自己重生後眼睛不太好,有些受不了這樣強烈的光。
明明視物很清楚,但是在強光下,眼睛依然會非常難受。
推測應該是重生前的後遺症,而且多半是心理上的。
目盲了片刻,他才看清楚屋內的情況。
裡面只有一個巨大的銀色金屬囚牢,囚牢里有一方座椅。
銀色金屬座椅上安靜地坐著一位青年人。
青年人垂眸斂目,棕色頭髮垂下來,看不清面容,只讓人看到一個皮膚煞白的下巴。
耳麥叮了一聲。
「這位是潛伏在星盟指揮艦的間諜。你只要能撬開他的嘴,獲得一些有用的軍事信息。你的任務就算完成了。」
原來席指揮官給的考驗就是這個。
江若川面無表情地瞅著人。
唔,現在搜索精神嚮導究竟是幹什麼的是不是遲了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