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上午,幾乎沒幹多少事,就到各處房間轉悠,很快便過去了。
本以為雪昨夜就下的差不多,結果到了中午,又開始紛紛揚揚變大。
李牧羊來到門外,看到挖電線桿窩的人們也沒辦法繼續干,各自回家,正想著山里估計也無法幹了,就看到王天孝帶著幾個人回來。
幾人經過大門口時,和李牧羊隨意閒聊幾句,李牧羊注意到大家眼神不時看王天孝,想著可能有什麼內情。
他也沒穿拆穿,等大家走後才問咋回事。
「是這樣的,你還不知道吧,今天不是下雪嘛,有些人就沒來園裡,按照我們的安排,每天至少上夠三分之二的人,留一部份輪換休息。
這個班次,我們之前就是排好,也讓大家簽過字,可這一下雪呢,有些人就不按要求來了。」
王天孝苦笑道。
「這樣啊。」
李牧羊點點頭。
這種事情也在他預料之中。
這邊的人們,畢竟不是後世那種工廠長期培養和規範的員工,地域文化加上日常習慣,讓他們對幹活並不是特別尊重。
按他們的想法,我干一天,就拿一天的錢,我今天不干,你不要給我發錢就是。
我們也是誰都不欠誰。
完全不在意今天本來按照進度要做到什麼地步,因為人沒來,沒有繼續推進,可能會影響進度。
這就是李牧羊之前預料到的結果。
「照理說,我考慮到家家都有各自的事情,我們也不能一直讓人幹活不休息吧。
我們現在相對是閒季,所以我每天只安排三分之二的人上工,那就還有三分之一可以歇著。
一個月下來,也是歇了很久對吧,並不算十分苛刻。
可今天你看看外面不是下雪了嗎,很多人招呼都不打,就直接不來了,這就有點太自由化了。若是大家都這個樣子,那我們後面還怎麼幹呢。」
王天孝是個相當勤懇的性格,對這種不認真的人,很是不滿意。
但他知道這些人很多都是李牧羊的堂兄弟,所以也不好說啥,只能是小心地埋怨著。
李牧羊聽完後,笑道:「你說的有道理,這樣吧,你大致盤算下,我們今年冬季到明年,大概每個月需要多少幹活的人……要充分考慮到開春後工作量。
我們第二批人,開始面向全村,不專門針對我們族裡的人。那要什麼人,你來想個規矩,在招聘之前呢,就提前將招呼給大家說清楚,所有人都簽字確認。
我的這些兄弟們,如果幹的好,就讓繼續干,如果幹得不行,超過你規定的規矩上限,該清退的就全部清退。
這麼大的園子,如果沒個規矩,後面很多事都做不好,你的想法是對的。」
兩人說著,從大門口進去。
臉臉正和暖暖和盆盆玩呢,一個不留神就衝到王天孝腿上,嚇得王天孝急忙一把將孩子揪著,才沒摔倒。
「慢慢跑呀,這孩子。」
王天孝將孩子放穩,摸摸她的小腦袋,臉臉又跑開了。
他的目光隨著孩子也四處跑著。
「想孩子了?」
「有點,哈哈~」
「不行的話,你也休息幾天吧,也可以讓嫂子和孩子們過來住段時間,反正我們這裡有地方住。」
「那行呢,家裡還有老人,另外孩子們也沒放寒假,離不開~」
「也是。」
李牧羊想了想,暫時也沒啥好辦法。
成年男人身上套著很多枷鎖,一時半會,左右都為難。
「再說吧,至少現在日子好過很多……」
王天孝笑笑。
這話確實說的沒毛病。
因為在這裡幹活小半年,前後又有挖草藥和電線桿的錢,讓王天孝的日子好過很多。
生活壓力變低後,人也輕鬆起來。
開朗許多。
不再是以前那種處處帶著愁容的模樣。
「嗯,剛才說到人手的問題,你自己想想,不妨給你實說,我其實也很矛盾,有時候想著兄弟們都不容易,可以一起帶著賺點錢。
但是啊,你想想這人心很複雜,他們開始有個活干,是不是還挺開心,可時間長就厭倦了,開始計較太多得失。
那你說,這麼論的話,那我肯定比他他們賺的多是吧,很多人想到我之前的樣子,心裡不平衡是正常的。
所以,我之前就給你說過,這個桃園名義上是我的,但實際上你來全權負責各種事,你不要考慮到我的想法,該是什麼就是什麼……」
王天孝笑道:「你這是自己縮在後面,將我放在火爐上烤啊?」
「也不是,準確來說,這叫分工!」
兩人這時候走到正房門口,外面放著兩個躺椅,是平時袁如鳳曬太陽用的。
便順勢坐下來,看著鵝毛大雪,和雪裡跑動的孩子們。
清早剛掃過的院子,此刻又慢慢變得白起來。
一天最冷的時候,往往就是早晨太陽升起之前,所以這個時候下雪,非常容易積雪。
「好大的雪啊,明年又是個豐收年。」
李牧羊感嘆道。
「豐收是豐收,可老百姓的日子還不是老樣子,等七七八八的交完,自己留下那點,根本不夠吃……」
「不談,不談這些。」
李牧羊笑著打斷他。
這年頭,還是不適合說這些話,有些遺風未歇,說多了容易出事。
「剛才說到分工是吧,我的想法是這樣,如果將果園看成一個戰場,那我們就是正副元帥,那肯定需要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吧。
如果兩個人都一樣,那很多事情可就沒了轉圜的餘地不是。
還有,我就相當於你的底牌,你儘可能在前面去打,如果實在堅持不下去,還至少可以將我這張牌打出來。
如果我們所有的牌開頭就直接打完,那遇見對付不了的事,我們不就只能幹瞪眼。」
王天孝若有所思。
「牧羊,其實你給我說的這些,我也都懂,當年在場站,老場長本來還想培養我做場長來著,但就是因為我性格里不喜歡那些複雜的彎彎繞,最後才失去機會,也間接導致了現在的模樣。」
他摸著自己的左腿。
當初若是當場長,就不用冬日裡晚上去巡邏,自然也就掉不到河裡,腿自然就不會出問題。
只能說,人生很多選擇就是這樣。
這個時候看起來很隨意的一個選擇,卻就像走到不同的岔路,只有當前面的不幸發生時,才能反思當初選擇的缺陷。
只是,開弓沒有回頭箭。
沒有後悔藥可吃。
「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
李牧羊笑道:「我以前還是個老實人呢,心裡只想著好好種地過日子。
可你剛才也說了,只是傻種地,日子能過好嘛?
要是能過好的話,那為什麼村里那些辛辛苦苦種了一輩子地的人,過的反而更差呢。
後來呢,我逐漸想明白了,地是可以種,但需要很多地才行。」
李牧羊指著大門外的桃山說:「就像我們這個桃山,為什麼我想著能賺錢,那是因為我們規模大對吧,若是家裡就幾棵桃樹,那能結幾個桃子呢?
如果規模不到一定程度,就賺不到錢,反而分散我們的精力,所以我們很多人看起來一年下來都忙碌,但實際上不過是瞎忙罷了。
真正想要過好日子,就要解約時間是吧,每天能幹活的時間要儘量放到該幹的事情上,去除中間時間浪費……
就像我們種桃樹,那就專門搞它,從早到晚,也不用操心其他事,也最容易出結果。」
王天孝點點頭,道理他也懂,但懂和做之間,還存在一個魄力和條件的關係。
就像做生意這種事,難度有時候並不大,很多人都能看到商機,但為什麼只有很少的人最後生意做起來了,就是因為他們要比一般人更能豁得出去。
王天孝知道自己就是個普通人,可能跟著別人做還行,但是自己單獨出來做事,或者自己主導做什麼,便不會搞了。
如現在,他之所以能做的不錯,就是因為前面還有李牧羊給盯著。
反正有解決不掉的事情,李牧羊會幫著解決。
不用全部他來拿主意。
他天生更適合執行,小主意可以拿,但大方向和決策,還是喜歡聽從別人安排。
「那就這樣,等天晴了,你將人員需求給我,我找村長搞個全村招聘,哈哈,補齊需要的人選。
至於現在幹活的人呢,再給他們最後一次機會,開個小會,強調下幹活的紀律性,如果還要再犯,那對不起,不管是誰都不行。
必要時,我也跟著一起說說,你放心,我把這個事情交給你呢,就是對你絕對信任,你儘管放開手腳去做,不用考慮我。我這邊的關係,自己會想辦法。」
王天孝沒有急著回答,他望著地面上不斷被風雪吹到腳前的雪花,想了好幾分鐘,最後點點頭。
「好,那就這樣!」
「嗯。」
兩人相視而笑。
.
大雪初晴,陽光明媚。
大清早李牧雲就和園園出門了。
在小風的介紹下,兩人在鎮子上看了一個不錯的門面,今天相約去看看。
李牧羊建議這種事情喊上錢小雨,畢竟是兩口子的事,你開店和小姑子合作沒關係,可直接將老婆丟在邊上,也不是那麼回事吧。
李牧雲這傢伙,就是個典型的直男。
雖然想著以後對老婆好點,但其實心裡並不是將老婆放到可以商量事情,一起分擔困難和收穫的地步。
還是想著說,等老子賺夠錢,就好好養著你,你就美美在家享受這種想法。
李牧羊沒辦法,只好繼續點撥這小子。
夫妻要過好日子,可不能只是一個人拼命就行,必須彼此都有參與感。
很多男人就是不明白,在外面幹活乾的累死累活,回到家老婆怎麼一點不理解呢。
這就是因為缺乏互動和溝通。
老婆不知道男人的辛苦,男人也懶得說,時間久了,兩個人彼此都缺乏理解,日子就過的逐漸沒了意思。
李牧雲開始還不理解,爭辯半天,才被李牧羊說服。
可他跑過去跟錢小雨說,錢小雨卻拒絕了,並沒有說要一起去,但臉上的開心還是難以掩飾。
李牧雲看到妻子開心,自己心情也非常爽。
終於明白哥哥給自己說的道理。
以前和妻子在一起,看到妻子好像總是對各種事都不滿意,現在想起來,或許妻子就是想和他有點參與感,既然自己什麼都不說,可不就到處亂找問題嘛。
牧雲和園園本是要拉著李牧羊一起,但李牧羊今天要去和二嫂看看新房布置的東西,便讓他們自己去,不行的話,到了鎮上喊上小風一起。
這種開店子的事,李牧羊想著自己也不專業。
之前聽說過店子選擇的位置還不錯,後面這個點會發展起來,成為一個人流旺區,那就差不多。
簡單吃了點早飯,李牧羊便在家裡等二嫂過來。
這時候,琴琴在外面喊道:「五哥,你來這邊下,咱娘喊你呢。」
「哦,來了。」
李牧羊來到母親房間,琴琴拉著暖暖出去了。
李牧羊手伸進被子裡感受下炕的熱度,「娘,這炕冷不冷?」
「不冷,熱著呢,琴琴早上不是剛燒過嘛,你上來暖暖?」
經過幾個月調整,袁如鳳的身體恢復的不錯,如今已經可以扶著東西站起來,就是還不能走。
中間去市醫院複診過,醫生說這種問題暫時不能著急,因為人躺的久了,肌肉有點萎縮,需要慢慢鍛鍊恢復。
如果不行的話,可以到西安或者其他大城市的醫院再去檢查看看,慶城的醫院就是二甲,醫生和設施力量都相對薄弱。
李牧羊便準備等來年開春暖和後,再帶去西安看看。
對於西北的人們來說,西安就算是最大的城市,醫院水平都很高,難度大點的病,都會去那裡看。
「我不冷,我暖和著呢,娘你找我啥事啊?」
「我聽琴琴說,你今天要和你二嫂去市里啊?」
「嗯,去看下新房的一些東西,這不,下個月就就要辦事啦,害怕到時候來不及。」
「是要趕緊辦了,你看看,本來這種事娘要給你多操心,但娘就這個身體……」
袁如鳳說著,將炕角落的褥子翻開,從下面摸出一個小布包。
「給,這是娘給你攢的。」(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