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衙大廳。
一個體格高大,身形頎長的人站著。
此人四十開外的年紀,身著博領大衫,頭戴長冠,極具威嚴氣度。他一身上下極為講究,都是奢華的綾羅綢緞。
這個人,便是李乾,是永寧縣李家的家主。
李乾本身是咸陽李氏出身,不過他當年,是庶出,並非嫡出。所以,李乾不可能繼承李家的家業。因為李乾有能力,被安排到永寧縣這裡來,負責永寧縣李家的商業。
在李乾的經營下,十多年時間,李乾經營的藥材、紙張、糧食生意擴張,成為李家頗有影響力的財政來源。
即便李乾是庶出,在家族內,也頗有影響力。
李乾對自己的未來,不抱什麼希望。
他這輩子,就這樣了。
李郁卻不一樣,李郁還年輕,李乾希望兒子能出仕,能入朝為官。畢竟當年,他沒有這樣的機會,如今他希望李郁能抓住機會。
一直以來,李乾都在營造李郁的名聲,讓外人都認為,李郁學識出眾。再者,李乾對李郁也是一直教導,讓利於讀書識字。
李郁在學識和才華上,也是頗為出色,並不是胸無點墨的人。
李郁喜歡女人,李乾根本沒有干涉。哪個男人,沒有這方面的欲望呢?兒子要對付白家,要奪取白家的白玉瑤,他沒有去管。
一切,任由李郁自己折騰。
沒想到這一折騰,竟遇到林豐,最終還被王越抓了。
李乾了解到消息後,尤其得知王越認林豐為兄弟,他不認為是林豐的謀劃。他首先想到的,是王越出手了,要對付李家。
王家安排王越到永寧縣來擔任縣令,本就是衝著李家來的。
誰讓王家、李家不對付呢?
李乾這一次,要讓王越放人,否則,他李家不會坐以待斃,要讓永寧縣出現亂子。到時候影響到的,便是王越的政績。
在李乾思索時,一陣腳步聲傳來。
李乾尋聲看去,目光落在來人的身上。他看到王越來了,神色平靜,拱手道:「草民李乾,拜見王縣令。」
王越道:「李家主,坐!」
李乾便徑直坐下。
王越坐下後,抖了抖衣袍,問道:「李家主深夜來訪,所為何事呢?」
李乾道:「王縣令,犬子雖說頑劣,卻是遵紀守法的人。懇請王縣令,釋放犬子,不要冤枉好人,令好人蒙冤。」
王越道:「證據確鑿,怎麼能放人呢?李家主,你莫非在說笑嗎?」
李乾眼眸眯了起來,他緩緩道:「什麼證據?不過是一些小人的污衊罷了。只要王縣令放了我兒子,你在永寧縣施政,我讓下面的人配合。」
王越嗤笑一聲,不屑道:「李乾,你是施恩嗎?亦或是,你認為我王越好欺負,隨便給點什麼,就可以解決了。」
李乾沒有退讓,針鋒相對道:「王縣令,你要考慮清楚,當真要提審我兒嗎?如果是這般,我李家,只能奉陪到底。」
「王縣令治理永寧縣,可如果治下,盜賊橫生,百姓枉死,更有官吏欺壓百姓,那麼消息一傳出,等傳到朝中,天子震怒,你如何交代呢?」
「你治理地方,是需要政績的。難道,王縣令當真是要撕破臉不成。我給你台階,你便順著下了。如果你不給面子,那就休怪李某無情了。」
「哈哈哈……」
王越卻是大笑了起來。
笑聲,無比肆意。
曾經王越在永寧縣,就是因為擔心李乾肆意搗亂,一直沒有出手。他有顧忌,李乾也有顧忌,雙方各自安好。
如今,卻不一樣。
有林豐的謀劃,打破了僵局,王越不懼李乾。你李乾要撕破臉,那好,李家的所有罪證都在,李乾、李郁都會被處置。
永寧縣發生的事,會是李家頂罪。甚至這一事情,也會波及咸陽李氏。
李乾看著發笑的王越,沉聲道:「王縣令故作發笑,強掩慌亂,莫非是怕了嗎?」
王越自衣袖中,取出書冊,扔到李乾的面前,道:「李乾,好好看看。」
李乾撿起來,翻看書冊中的內容。
剎那間,李乾面色大變。他繼續往下看,越是往下,臉色越是冷峻。待看完後,李乾的神情更是森冷。
他看向王越,道:「王縣令,我小看了你。沒想到,你隱忍不發,竟是查證了如此多的事情。你王越,不簡單。」
王越查到了,這些就無法抹掉。
李乾沒有否認,因為在王越的面前,否認也沒有用。這些罪名,一旦公布,亦或是提審,足以給李家帶來極大的影響。
王越道:「李家主過獎了。」
李乾說道:「王縣令不曾直接提審,反而把資料給我。說吧,你要做什麼?」
王越給他看,就留了餘地。
李乾判定,王越不願意撕破臉,這是李乾的判斷。
王越沉聲道:「我的條件很簡單,李家交出永寧縣的藥材產業。不論是李家掌控的藥材土地,亦或是商鋪,盡皆轉移給我。這一次,李家的事就此罷休,李郁我也釋放。」
「不可能!」
李乾直接就拒絕,擲地有聲道:「那是我李家的產業,怎麼可能給你王家?更何況,交給了你,我如何向宗族交差?」
王越聳了聳肩,自信道:「怎麼交差,那是你的事情。你不同意,那就只能是撕破臉,反正我有李郁的所有罪證。」
「在罪證確鑿下,李郁必死無疑。至於你李家在永寧縣的基業,也必然被剿滅。頂多是鬧大了,你李家的族長李虛出面,可家父也在朝中。」
「大不了,兩家開戰。」
「更何況,這是李家有罪在先,是你李家理虧。在朝中爭論,也是李家吃虧。」
王越一副輕鬆愜意的樣子,道:「不過最終,肯定是你兒子死了。你這一脈,徹底失去了機會。你李乾,也別想再回李家宗族,你是李家的罪人。」
刷!
李乾面色一變再變。
他看向王越,眼中多了凝重神色。
王越這一次出手,真是狠辣。不僅卡住了他的命脈,更涉及到他的兒子。
李乾想拒絕,因為涉及到李家的產業。可是他如果拒絕,兒子怎麼辦呢?他這輩子的希望,就徹底沒了。
李乾咬著牙,道:「王越,我承認小覷了你。沒想到,你一直隱忍不發。一出手,便藉助白家的事情,給予雷霆一擊。」
王越微笑道:「李家主,這算什麼雷霆一擊呢?我所求,不過是一點政績。有李家藥材產業,我能讓利於民,再從這一塊增加賦稅,上交朝廷。」
「這,就是我所求。」
「只要你不影響到我,那麼,我們還可以相安無事。我在永寧縣來,主要是要鍍金的,沒打算和你死磕。」
這一刻的王越,卻是故意如此。
他是要對付李家,可是,不能直接激怒李乾,相反要穩住李乾,讓李乾知道,雙方暫時還有緩和的餘地,讓李乾認為未來還有報仇的機會。
如此,李乾才不會掀桌子。
這,才能繼續謀劃。
王越雖說不怎麼喜歡官場的爾虞我詐,不喜歡官場上的複雜。可是,不代表他沒有心計手段,他畢竟是大家族子弟出身。
李乾聽到後,道:「王縣令,此事你當真?莫非是故意忽悠我?」
王越道:「如果我這次騙了你,未來,你會和我合作嗎?還會相信我嗎?甚至我騙了你,你無所不用其極的抱負,對我不利。所以,何必要欺騙你。這一點,李家主看不透嗎?」
李乾聽到後也點了點頭。
王越的話,有一定的道理。
李乾深吸一口氣,鄭重道:「好,你的條件我答應了。」
為了兒子,李乾只能忍了。
至於丟失的產業,該怎麼想家族交代,再想辦法搪塞就是。
王越臉上笑容綻放,得虧有林豐的謀劃,事情成了。王越捋著鬍鬚,道:「李家主,令郎暫時再委屈一些時間。等藥材產業交接後,本官自會對外宣布,事情達成和解,釋放令郎。李家的事情,到此為止。」
「告辭!」
李乾不再逗留,轉身就離去。
王越看著李乾氣哼哼急匆匆離去的背影,臉上布滿了笑容。
這一次,太爽了。
王越站起身,也急匆匆往後院去。他如今徹底壓制李乾,內心歡喜,忍不住要和林豐分享一番,畢竟這事,全靠林豐的謀劃。
沒有林豐,這一次拿捏不住李乾,更得不到李家的藥材產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