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如晝,明晃晃的宮燈五步一盞,拳頭大的夜明珠立在盤龍柱的鎏金底座上,一排排的宮娥魚貫而入,手中托著精美的食物一一擺放在玉案上。
玉案旁邊坐著一身明黃的英武男人,還有一個嬌憨的絕色少女。
只不過少女正嘟著嘴巴,似在生氣。
男人夾著菜討好地放進少女面前的盤子裡,而少女扭著頭不理會。
「我的乖乖,還生爹爹的氣呢?」
「爹爹在忙什麼,都半個月沒來了,我生氣了,今日不想理你。」
「哎呀,那可怎麼辦,爹爹今日要睡不著了。」男人可憐地垂下頭,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淚,偷偷地看著面前少女的反應。
少女動了動,遲疑地扭過頭。
「乖乖,吃點飯再生氣?」男人商量。
「哼!下次再這麼久不來,我就去大殿找你,今天就原諒你了。」
「好好好,我乖乖真是爹爹的心頭肉。」
父女二人其樂融融,宮娥盡心侍奉,層層珠簾之外,數名侍衛肅穆而立,大理石地面明亮如鏡,金縷紗帳,花團錦簇。
雪娘從夢中醒來,頭頂的床帳簡陋粗糙,昏黃的燭光幽幽地發著微弱的光,她一時間反應不及,哪個是夢,哪個是真實?
外面隱約傳來說話的聲音,她聆聽半晌,聽到那熟悉的低沉嗓音才徹底清醒。
是蕭山在說話,這大半夜的,他在跟誰說話?
「我對如今的生活很滿意,那些事和我無關,以後沒事不要找來。」
「大哥,我知道,如今你娶了妻,我也為你高興,今日也沒別的,就是憋得久了,想找個人說說話。」
「大半夜的來說話,你可真會挑時候。」
「這不是怕給你惹麻煩嗎,大哥也真是,要不是夫人今日見到,我都不知道你娶妻了。」
「趕緊走吧,明日老子還要打獵。」
......
外面聲音漸漸沒了,雪娘聽見腳步聲在院子裡停止,隨後是床的咯吱聲,心中疑惑,聲音怎麼聽起來像是院子裡發出的,不是在雜房睡的嗎?
雪娘悄悄下了床,透過窗戶朝外看了一眼。
今日沒有月亮,烏漆麻黑的看不清楚,但可以看見院子中高起一團黑影。
雪娘小心地打開門,外面那團黑影立了起來。
蕭山翻身坐起,看著站在門口的雪娘。
好傢夥,虧得睡在外面吧,果真又夢遊了。
他趕緊下了床,悄麼聲的來到雪娘身邊。
果然是蕭山,只是他走路不發出聲音,過來也不說話,還站在離她幾步遠的地方盯著她,這是什麼意思,他想做什麼?
大半夜的,雪娘覺得有點毛骨悚然,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他不會是被鬼附身了吧?
剛才真的有人跟他說話嗎,說不定是鬼......
雪娘朝前走了幾步,蕭山也跟著走,雪娘嘴巴發緊,又朝前走了走,這次看清了,是雜房裡的那張小床,蕭山剛才果然是睡在這裡。
他怎麼跑院子裡睡?
「雪娘,你要做什麼?」
這時候蕭山開口了,只是那聲音委實恐怖,輕飄飄的,在這深沉黑夜,滲得人心裡發慌。
雪娘打了個哆嗦。
這可把蕭山嚇得夠嗆,兩手伸了伸,做出安撫的動作,大氣不敢喘,生怕她被驚醒。
「我,如廁。」
如廁?夢遊也會如廁?她會不會?可別掉坑裡去。
「好,去吧,如廁後,乖乖睡覺好不好?」
「......好。」
雪娘直愣愣地去了茅廁,天殺的蕭山,竟然還跟在她身後。
莫非這男人有什麼精神病,偶爾會犯的那種?她該怎麼辦,不能當著他面如廁啊!
何況,她也不想如廁。
茅廁是沒有門的,只是一個坑,三面用木頭圍繞起來,雪娘站著不動,蕭山沒有走的意思。
雪娘生氣了,也忘了恐懼,怒目而視,「蕭山!你搞什麼?」
蕭山一驚,不禁脫口而出:」你認識我?」
這,這怎麼跟前兩次不一樣啊,雪娘的眼睛在夜裡閃爍著,反射出水光,難道不是夢遊?
雪娘後退一步,他是什麼意思,果然是被別人附體了嗎?那他是誰?
「你,是誰?」
蕭山呢,蕭山去了哪裡,她環住肩膀,目露驚慌,那麼強大的男人怎麼會被別人附體,他不是煞神嗎?
「雪娘,別怕,別怕,你是在做夢,來,咱們去睡覺,跟著我,往前走。」
這到底是怎麼了,雪娘的反應有些奇怪,但現在她確實害怕,可不敢冒險。
雪娘猶豫地跟上蕭山,他一直將她引到了臥房。
將床上的被子整理了一下,牽著她的手,引著她上床,為她脫鞋,扶她躺下。
他的動作,眉眼,明明就是蕭山,可剛才,那麼奇怪。
「你會為我洗衣服嗎?」
「會。」蕭山盯著雪娘,她像是還在害怕,目光透著些許不安。
「你是屬什麼的?」
」虎。」
「你喜歡吃桃子嗎?」
「......喜歡。」
「你不要嚇我。」雪娘委屈的癟癟嘴,天知道,她剛才有多害怕,她真怕蕭山沒了,那她,該怎麼辦?
蕭山驚異地發現,雪娘眼角滲出淚來,再也顧不得什麼,脫鞋上床,將她摟在懷裡,輕輕安撫。
「不害怕,有我在,啥都不怕,我是煞神,牛鬼蛇神都不敢靠近。」
「嗚嗚嗚——」雪娘伸手抱住他的脖子,哇哇大哭。
蕭山胸前的衣服,很快就濕透了,這是受了多大的委屈,可心疼死他了,哎呀,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是不是夢遊啊?
「好雪娘,別哭了,別哭。」
「你欺負我,你嚇唬我,我生氣了!嗚嗚——」
雪娘一邊控訴,一邊哭,胳膊卻摟得越來越緊,蕭山的腦子都不夠用了,鼻端全是幽幽的蓮香,聲音帶著鼻音,軟糯如棉絮,身若無骨。
「好雪娘,不哭。」蕭山去舔她臉上的淚。
她還是頭一次哭得這麼慘,讓他的心也一揪一揪地疼,那小臉海棠帶雨的,好不惹人憐惜。
被他舔得臉上都是口水,雪娘反應過來有些懵,眼眶裡的淚險險落下,又被他大舌一卷進了嘴裡。
「你,你......是狗嗎?」
雪娘慌不迭地推開,摸了摸臉,「好噁心!」
蕭山:「......」
太丟人了,她剛才,剛才竟主動摟著他的脖子,還哭得那麼大聲。
她,竟然這麼依賴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