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王殿下……陛下他不是這個意思……」長孫無忌現在也不敢再對發怒的外甥說任何重話了:「陛下他是覺得這件事……其中有蹊蹺……」
「人已經死了!本王乾的!怎麼了?有意見?!」楚王殿下根本就懶得去聽長孫無忌說什麼,只見他此刻看向父親的目光如同席捲的火焰一般:「李世民,我真的忍你忍得夠久了!」
儘管李寬曾在心中無數次告誡自己,為了不讓祖母傷心,為了讓大唐和天下百姓擁有更好的未來,自己的父親李二陛下身為人間帝王的那點兒猜忌之心,自己應該儘量忍耐——假如實在忍耐不了,那就遠遁離去,但是……
凡事總該有個限度。
高句麗使節的事情,於他李寬而言就是「人在宮中,鍋從天降」——擱以前,自己不馬上召集人馬即刻北上,那都屬於是對不起自己「楚蠻王兵貴神速」的名頭。
可現在……
自己一忍再忍,換來的卻是對方一再的試探。
既然如此,那還忍什麼?
你李二還真當本王就是慫包不成?!
「你方才……叫朕什麼?」李二陛下看著已經出離憤怒的兒子,此時的他本該同樣憤怒,可是……恍惚之間,他仿佛又見到了許多年前那個被自己在風雪夜送回隴右的嬰兒,以及被困長安那五年裡,對父兄愈發憤恨的自己。
「寬兒……趕緊向你父皇認錯!」長孫無忌作為李二陛下從小到大的玩伴,他可太清楚對方的脾氣了——如果李寬再這麼犟下去……一切便將無可挽回!
「李世民,我說我忍你忍得夠久的了!」楚王殿下先是回了李二陛下一句,接著轉頭看向來到自己身邊的長孫無忌,語氣不屑道:「舅舅,這不就是你想看到的麼?怕了?呵……長孫無忌,你聽好了,今日若我李家流血,那麼你長孫家也要流血!這話出了本王之口!就絕對作數!誰都攔不住!」
轟!
當楚王殿下首次下定決心要造反,那麼他就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但凡先前摻和進此事的,就別想著撿便宜!
「楚王殿下……慎言啊!」饒是一貫沉穩如房玄齡,他此刻也是心神皆懼:「陛下他沒有問責您的意思……」
「來人!」此時已經陷入暴怒的李二陛下,根本就不打算讓房玄齡繼續為自己開解:「將這逆子拿下!」
「呵……」楚王殿下見到外邊兒已經有甲士準備入內,他當即便發出一聲冷笑,接著身形微動,接著一個背摔,直接將準備趁著自己分神之際,在暗中對自己發動偷襲的瞿長孫給摔倒在地!
「你也配跟本王比劃?」楚王殿下說完又是一腳,直接朝著瞿長孫的脖子踏去。
這一腳若是踏實,那麼瞿長孫必死,那麼貞觀九年的元正日,就正巧對上了武德九年的那場玄武門之變。
一切都要陷入無可挽回的地步。
「楚王殿下!」說時遲,那時快,隨著一道黑影猛地從一旁竄出——身為大內總管的張楠在此時終於趕到,只見他一腳踢開倒地不起的瞿長孫,然後跪地抱住準備往前沖的楚王:「殿下,您息怒!您息怒!太上皇和譙國公馬上就到!他們是來給您主持公道的!還有皇后娘娘——」
「本王從來就不需要什麼公道!本王……從來就沒有得到過所謂的公道!」聽到張楠最後的話語,楚王殿下突然眼眶一紅,接著他扭頭看向憤怒的李二陛下:「打從本王出生起,本王就身虛體弱,若不是皇祖母傾盡心力養育我,我早他娘的夭折了!若非祖母,我又如何能來到長安?如何跟你這個昏君結下這麼一段孽緣!
李世民,你我之間的父子情誼,從根本來說,是皇祖母的恩賜,所以我曾經無比珍惜!可是你不珍惜啊!你個混……算了,本王罵你是髒了本王的口!」楚王殿下說到這,突然伸手抹了一把臉,接著語氣決絕道:「你不是挺橫的麼?陛下,你今天不妨試試——本王就算站在這裡不抵抗,你敢傷本王一分一毫,你看——」
「——寬兒,你憑什麼不抵抗?!」就在李二陛下已經怒火攻心的當口,太上皇李淵突然從殿外走了進來。
而隨他一同而來的,還有一個身穿青衫的老者。
奇怪的是,在這位老者進入御書房後,李二陛下臉上的憤怒頓時便轉為了驚愕,而原本圍在李寬四周的玄甲軍,在見到這位老者後,立馬低下頭去。
「不要傷了楚王殿下。」崔軍肅作為李二麾下聲名不顯的幕僚之一,他如今的身份,是玄甲軍的總教頭——簡單來說,所有玄甲軍士兵的訓練,都是由他來負責。
「……」崔君肅此言一出,那些玄甲軍甲士在對視一眼後,其中一人小聲開口道:「崔教頭,我等職責所在。」
「好,曹勇,你是個有種的。」崔君肅見狀冷笑一聲:「那你方才怎麼不帶武器進來?」
「……」這話那個叫曹勇的玄甲軍甲士根本沒法回答:陛下要的是將楚王殿下拿下,他們冒死擒拿便是,可若是帶兵器……
那「冒死」就成「找死」了……
就在大家面面相覷,又無計可施,無言可對之際。
「啪!」此時走到兒子面前的太上皇李淵,用一記響亮的耳光打破了沉默。
「二郎,你之今日,比朕當年可過分的緊吶……」——李淵的這一巴掌,沒有抽在李二陛下身上,他是抽在了自己的臉上。
而他之所以這麼做,為的,卻是自己最寵愛的孫兒。
「皇祖父!」楚王殿下自見到皇祖父自抽耳光的那一幕後,原本在他胸中翻騰的怒火,便化作了滿腔的心疼。
「太上皇……」原本是為了護衛李二陛下,才站在御案邊的褚遂良,突然伸手扶住了身形有些搖晃的李淵:「您息怒……」
「滾開!」李淵今日若不是為了李寬,他根本就懶得來此地:「虛情假意!爾等一幫亂臣賊子,有什麼資格來扶朕?!」
「父皇……」李二陛下此時望著父親臉上的巴掌印,他知道,有些事情不光是回不去,恐怕在往後無數個深夜裡,他都能回憶起方才發生的那一幕:「我……」
「李世民……」李淵看著眼前的兒子,他眼中沒有半分溫情,有的只是無盡憐憫:「朕現在要你回答朕:這就是你想要的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