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沈玉瑤滿心苦惱。一則是因為蕭辭,廟會上發生的事她至今仍無法坦然面對,每每思及,她便暗暗咒罵小時候不懂事的自己,以至於好幾日都不敢出門。二則是近來所看的醫書,她怎麼都弄不明白,心裡莫名地煩躁不堪。
小竹瞧著自家小姐百無聊賴的模樣,說道:「小姐,咱們去游湖?」
「不去。」沈玉瑤頭也不抬。
「去市街?」小竹繼續提議。
「不去!」沈玉瑤沒好氣地回答。
「那小姐您想去哪裡嘛,總不能像四公子五公子一樣去爬樹掏鳥蛋吧!」小竹嘟著嘴巴,一臉的不滿。
沈玉瑤突然眼睛一亮,問道:「小竹,你還記得我那師傅說他住哪裡來著?」
「西市街啊!」
「具體點。」沈玉瑤繼續追問道。
「好像是梧桐巷 47 號,還 是17 號,哎呀,小姐誰還記得那麼清楚嘛。」小竹皺著眉頭嘟囔道。
「小竹,你去弄兩套公子的衣服,普通點,不要太招搖。」
小竹雖不知自家小姐的意圖,卻也只能依吩咐去籌備。
一番喬裝打扮後,主僕二人悄悄從侯府的後門溜了出去。只是她們前腳剛走,便有一人悄無聲息地從侯府外的大樹上悄然飄落,直接往南邊而去。
行至鬧市時,瞧見一群人圍在一起,指指點點,議論紛紛。沈玉瑤好奇心起,湊上前去,只見一對姐弟跪在地上,身前放著一塊寫著「賣身葬母」的牌子。姐姐淚流滿面,弟弟則一臉無助,可憐兮兮。
沈玉瑤心生憐憫,走上前詢問:「這是怎麼回事?」
姐姐泣不成聲:「我娘病逝,家中貧困,無錢安葬,只能賣身。」
這時,一名彪形大漢走了過來,一把粗暴地推開沈玉瑤主僕,大聲嚷道:「都走開!」
「嘖嘖嘖,好俊俏的小娘們,大爺我買了。」邊說著,邊迫不及待地上手去拽姐姐。
「不要動我姐姐,你買我,我吃的少,力氣大,能幹很多活。」弟弟連忙挺身而出,攔在姐姐面前。
大漢一把推開弟弟,嚷嚷道:「誰要能幹活的,老子需要的是能讓老子快活的。」
「你放開我,放開我!」姐姐拼命掙扎,滿臉淚水,哭得梨花帶雨。
「住手!」沈玉瑤實在看不下去,挺身而出,「光天化日之下欺負弱小,還有沒有王法!」
大漢轉身斜眼看著沈玉瑤:「王法?老子就是王法!怎麼,小白臉,想在老子地盤撒野,呸!是不是活的不耐煩了?」說著,就伸手過來抓沈玉瑤。只是大漢的手還沒碰到沈玉瑤,就「哎喲」一聲大喊起來。此時只見那大漢的手背上插著一根細小的銀針,小小銀針周邊肉眼可見地變成了青黑色,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此銀針有劇毒。
沈玉瑤玩味地看著大漢的手背,挑了挑眉道:「現在你中了我的絕魂,此毒若是半刻鐘不解,就會蔓延到心臟,往後……嘖嘖嘖!你懂的。」
「臭小子,找打!」大漢舉起另外一隻手朝沈玉瑤抓過來。手還沒到跟前,大漢就「蹦噔」一聲,軟軟地跪倒在地上。
此時的大漢,額頭噌噌冒著冷汗,嘴唇顫抖著,不斷求饒:「大俠,是我有眼不識泰山,冒犯了您,您饒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求我沒用!」沈玉瑤輕輕搖了搖頭,「不過你可以求求這位姑娘和她弟弟。」
大漢立馬跪爬過去對著那姑娘「砰砰」磕頭,邊磕頭邊道:「姑娘,求求您,求求您。」說著,掏出身上的荷包遞過去,「這是我所有的家當,您看夠不夠,不夠我再給您去拿。」
那姑娘怯生生地看向沈玉瑤,沈玉瑤看了看,淡淡地說:「拿著吧!算是他冒犯你的補償。」隨後拿了一顆藥遞到大漢跟前,嚴肅道:「若你再敢做恃強凌弱之事……那就。」
「不敢了,不敢了!」大漢連忙應道。
「吃了它,回家靜養三日。」沈玉瑤淡淡說道。
大漢立馬一把接過藥丸,一口吞了下去,額頭上的冷汗這才慢慢止住。他動了動自己的手,千恩萬謝後,灰溜溜地跑了。
圍觀的眾人拍掌高聲呼喊:「好!」
姐弟倆著急忙慌地向沈玉瑤下跪:「謝謝恩人,謝謝恩人!」
沈玉瑤連忙將二人扶住,溫和地說道:「不必言謝。」然後從小竹手上拿過荷包,放到姐姐手裡:「這些你拿著,好好把你娘安葬了。」
「請問恩人姓名,家住何處,我姐弟二人安葬了母親,定到府上為奴為婢以報大恩。」
沈玉瑤輕輕拍拍姐姐的肩膀,說道:「我不需要你們報答,快去把你母親安葬了吧,剩下的銀錢你們可以做點小買賣來維持生計。」說罷,徑直往西邊而去。
姐弟倆千恩萬謝後,這才離開。
此時,對面茗香茶樓里,大理寺少卿顧平洲搖著扇子,打趣道:「你這位未來的王妃有點意思。」而那位性格冷淡的景王殿下眯縫著眼睛,嘴角微微上揚,心情似乎很不錯的樣子。
沈玉瑤主僕一路邊走邊打聽薛老頭的住址,兩個時辰過去了,還是一無所獲。眼看天色漸晚,沈玉瑤打算改天再來,突然她看到一個人鬼鬼祟祟地竄進一個小院。她給小竹使了個眼色,自己悄悄走到院門前,伏低身子從門縫往裡看。誰知這時門卻突然開了,沈玉瑤一時沒掌握住平衡,整個人就往門裡倒下去。
「哎喲喲,誰啊?」正當沈玉瑤覺得自己要倒地的瞬間,耳旁傳來了一個老者的聲音,一隻強有力的大手一把拉住她的胳膊,穩住了她的身形。
她覺得這個聲音有點耳熟,尋著聲音抬頭看去,驚喜地喊道:「師傅?」
那老者眯著眼睛將她上下打量了一番,說道:「師傅?我有你這麼個徒弟嗎?」
「師傅,是我啊,我是寧遠侯府的玉瑤啊。」
「玉瑤?」老者思忖了好一會,用手指著沈玉瑤道,「奧!你是那個嚴夫人的女兒玉瑤,對吧?」
「是是是,師傅,你可讓我好找啊。」沈玉瑤急忙說道。
這邊小竹聽到了動靜,舉著一塊石頭沖了過來,邊跑邊嚷嚷:「無恥小賊敢欺負我家小姐,看我不打死你!」
沈玉瑤一把拉住飛奔而來的小竹。
「小姐,那個小賊呢?」
「小賊?」薛老頭滿臉疑惑地看著小竹。
沈玉瑤把剛才看到的事和薛老頭說了一遍。薛老頭瞭然地點了點頭,道:「應該是隔壁家的石頭,偷偷回來看一眼他老娘。」隨後領著沈玉瑤主僕往院子走去,邊走邊道:「小丫頭找我老頭子做什麼?」
薛老頭的院子不大不小,但是看上去很規整。東邊的架子上曬滿了藥草,南邊空地上種著的也是藥草。薛老頭把人領進堂屋,泡上一壺茶。待聽完沈玉瑤的來意後,眉頭緊鎖,久久沒有說話。
在沈玉瑤的那個夢中,薛老頭絕對是一位杏林高手。只是那個夢到自己死了就醒了,往後的事她一概不知。夢醒後,她做了很多事,其中就有軟磨硬泡地求著自己的母親讓這老頭收自己為徒。薛老頭雖然收下了她,卻也只是在他上門給侯府的老爺夫人們看病時提點一二,送幾本醫書,僅此而已。而沈玉瑤今天來找他,是因為這老頭給她的醫書她看不懂了,想要認真跟著薛老頭學習。
薛老頭沉默半晌後,緩緩開口道:「你若是想來,那就來吧。」
沈玉瑤驚喜不已,連忙叩謝師傅。
薛老頭只是點點頭,也不說話,眉頭依舊緊鎖。
眼看天色漸漸暗淡下來,沈玉瑤主僕匆匆辭別薛老頭後,離開了小院。剩下薛老頭一人,臉色晦暗不明,也不知是喜是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