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陽光灑在通往十里亭的道路上,卻驅不散那瀰漫著的哀傷氣息。沈家女眷們懷著緊張與期待的心情,早早地來到了這裡。
她們在亭中焦急地等待著,每一分每一秒都顯得如此漫長。沈玉瑤雙手緊緊絞著帕子,眼睛死死盯著道路的盡頭,身子微微顫抖。
終於,沈家一眾男丁的身影出現在了道路的盡頭。沈玉瑤眼中瞬間迸發出驚喜的光芒,她不顧一切地快步跑上前,聲音帶著哭腔喊道:「哥哥!」
沈直和沈凡一臉的憔悴與疲憊,眼中布滿了血絲。沈直看到妹妹,心疼不已,輕輕拍了拍沈玉瑤的肩膀,聲音沙啞地說道:「玉瑤,莫哭,哥哥們沒事。」
沈玉瑤淚如雨下,泣不成聲:「哥哥,這怎麼可能沒事,你們都瘦了!」
沈凡強忍著淚水,努力擠出一絲笑容,握住沈玉瑤的手,眼中滿是不舍與牽掛:「玉瑤,以後母親就靠你照顧了;還有,答應三哥,婉兮的事你別管了;太危險,三哥只想你好好活著。」
沈玉瑤咬著嘴唇,倔強地說道:「三哥,陸姐姐她死得那麼冤,我怎能不管?」
沈凡眉頭緊皺,著急地說道:「玉瑤,聽話!你是個姑娘家,這其中的危險不是你能承受的。萬一你有個三長兩短,讓三哥如何安心?」
沈直在一旁,滿臉憂慮,眼中還帶著深深的愧疚,說道:「玉瑤,還有蕭世子的仇,你也莫要想著去報;他的死,哥哥們也有責任,你若因此涉險,哥哥們更是無顏面對。」
沈玉眼含淚水搖了搖頭道:「大哥,這怎麼能怪你們?」
沈直痛苦地閉上眼睛,緩緩說道:「當初如果我的武功再好點就能護你周全,蕭世子就不會……玉瑤,你若再因此遭遇不測,哥哥們這輩子都無法心安。」
沈凡滿臉悔恨:「玉瑤,這事都是我的錯,和大哥沒關係,當初若不是我非要孤身一人去往炎火鎮,你們又怎麼會遭埋伏,玉瑤,聽哥哥們的這仇咱們不報了,你好好活著比什麼都重要。」
沈玉瑤紅著眼睛,大聲說道:「怎麼可能就這麼算了?他們不該付出代價嗎?我之所以活著就是那把那群人碎屍萬段的,我要讓他們生不如死!」
沈直看著自己妹妹那癲狂的模樣,無奈地嘆了口氣道:「玉瑤,我知道你的性子執拗,可此事牽連甚廣,你若執意而為,只怕會將自己置於險境。」
沈玉瑤眼神堅定:「大哥,三哥,我知道你們擔心我,但是你們放心,我會小心行事的。你們此番去南境一定要照顧好身體,待我查明侯府販賣軍械的真相,讓沈家沉冤得雪!這所有的一樁樁一件件,我都會一一向他們討回來。」
沈直看著妹妹如此堅決,心知勸不住,只能說道:「玉瑤,那你行事一定要萬分小心,切不可衝動魯莽。」
沈凡也說道:「玉瑤,千萬記住,保住自己的性命最重要。」
沈玉瑤含淚點頭:「哥哥們放心,我會小心的。」
此時,氣氛沉重而悲傷,眾人心中都充滿了無奈與牽掛。
沈直看著靜靜等待一旁眼含淚水的董妙音,收拾好情緒慢慢走了過去……
嚴氏看到沈進兵,淚水如決堤的洪水般奔涌而出,她踉蹌著撲過去,聲音哽咽得幾乎不成調:「老爺!」沈進兵眉頭緊鎖,滿臉的無奈與滄桑,他長嘆一口氣,伸手輕輕拭去嚴氏臉上的淚水,說道:「夫人,莫要傷心,照顧好自己;」隨後一臉愧疚道:「夫人,是我對不起你。想當年我為侯府前程娶了你,卻負了你一生。我曾經的荒唐糊塗,讓這個家支離破碎。如今我遭流放,也是自作自受。」
嚴氏緊緊握住沈進兵的手,泣不成聲:「老爺,莫說這些,夫妻一場,我從未怨過你。」
沈進兵搖搖頭,眼中滿是悔恨,淚水奪眶而出,他聲音顫抖地說道:「夫人,你心善,可我知我罪孽深重。當年侯府沒落,我為了家族利益,騙你說對你一見鍾情,娶了你。那時候我心裡其實有著心愛之人吳玉,後來還納了她進門。我曾發誓要一輩子對你們好,可沒想到,吳玉竟會難產而死……」說到這裡,他哽咽了一下,臉上的痛苦之色愈發濃重。
他狠狠地捶打著自己的胸口:「當時證據都指向你,我被仇恨蒙蔽了雙眼,恨你狠心,連帶著對你生的四個孩子也疼愛不起來。我真是糊塗啊!這些年,我寵著趙姨娘、秦姨娘,甚至在外面養了蘇姨娘十年,還讓她生了一兒一女。我一心只在那些姨娘身上,卻忽略了你和孩子們……」
嚴氏咬著嘴唇,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老爺,孩子們會理解的,只要你能平安。」
沈進兵望著嚴氏,淚水再次模糊了雙眼:「夫人,此次分別,不知何時才能相見。若我此生無法歸來,你定要好好活下去。」
嚴氏拼命搖頭:「老爺,不會的,你定要保重自己。」
趙姨娘拉著沈嘉兒,腳步匆匆地走到沈裴面前。沈裴神色悲傷,嘴唇微微顫抖:「姨娘,嘉兒,我不在的時候,你們要好好照顧自己。」秦姨娘泣不成聲,沈嘉兒則緊緊抱住沈裴的胳膊,哭喊道:「哥哥,你也要照顧好自己,一定要活著回來。」
蘇姨娘拉著沈櫻,蹲在沈昭面前,淚如雨下,聲音顫抖地說道:「昭兒,要聽話,以後不能再頑皮了。姨娘和姐姐不在你身邊,你要學會照顧自己。」沈櫻也紅著眼眶說道:「昭兒,記住姐姐的話,好好吃飯,好好睡覺;等你長大了,姐姐就去看你。」沈昭雖然只有 九 歲,不太明白這意味著什麼,但看到姨娘和姐姐如此悲傷,也忍不住哭了起來,邊哭邊說:「姨娘,姐姐,昭兒聽話,昭兒不要離開姨娘,不要離開姐姐。」
沈櫻輕輕撫摸著沈昭滿臉鼻涕眼淚的臉蛋說:「昭兒乖,只要你好好吃飯,好好睡覺,照顧好自己,姐姐就去看你。」
而這邊,沈直望著董妙音,眼中滿是深情與眷戀,聲音顫抖地說道:「阿音,自我與你相識相知,結為夫妻,你一直溫柔賢淑,伴我左右。那些相濡以沫的日子,是我此生最珍貴的回憶。」
董妙音淚如泉湧,哽咽著說:「夫君,阿音也是;阿音這一生只想與你共白首,只願與你生死相隨。」
沈直痛苦地搖了搖頭,說道:「阿音,此次流放南境修築堤壩,終身不得歸,我不忍你為我蹉跎一生。」
董妙音堅定地說道:「夫君,我等你!無論這等待的時光是一年、十年,還是一生一世,哪怕歲月會在我的臉上刻下深深的皺紋,哪怕思念會讓我的心千瘡百孔,我也會毫無怨言地等你回來。」
沈直深吸一口氣,仿佛下了極大的決心,他轉身對押送官躬身行禮,言辭懇切地說道:「官爺,求求您,能否給我一份紙筆?」押送官皺了皺眉,臉上露出為難之色。沈直再次哀求道:「官爺,我只想給內子留下隻言片語,還望您成全。」押送官猶豫再三,終是被他的真情所打動,點了點頭。
沈直顫抖著雙手接過紙筆,緩緩走到亭中的石桌旁。他的眼神堅定而又決絕,每一筆每一划都寫得極為認真,仿佛這不是一份簡單的和離書,而是他最後的深情告白。
寫罷,沈直將和離書遞給董妙音,聲音哽咽卻又無比堅定地說道:「阿音,我不想你一個人孤單終老,此去不知歸期,你另尋良人吧。」
董妙音淚流滿面,她一把奪過和離書,狠狠地揉成團扔在地上,哭喊道:「不,我不要和離,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沈直走過去輕輕撿起那被董妙音揉成一團的和離書再次放到董妙音手中,他雙手緊緊握住董妙音的手,說道:「阿音,聽話,這是我能為你做的最後一件事,只願你餘生安好。」
十里亭中哭聲一片,那悲痛的哭聲在風中飄蕩,充滿了離別的悲傷與無奈,令人聞之落淚。
正在這時押送官走了過來,語氣嚴肅而冰冷 道:「時辰已到,該上路了!各位速速退去,莫要再耽擱行程!」
押送官又看了看女眷們帶來的東西,嘆了口氣說道:「罷了罷了,動作快點,把東西交給自家男人,莫要耽誤太多時間。」
又過了片刻押送官再次催促道:時辰已到,該上路了!諸位,不是我不通人情,只是我們必須儘早出發,不然錯過了下一個歇腳點,就得露宿野外,這一路艱辛,犯人也會更受苦。還望各位理解,就此別過吧。」
沈家女眷聞此,雖滿心悲戚,卻也不敢再做耽擱,只得含淚與親人告別。沈家男丁在押送官的催促下,緩緩啟程,逐漸消失在道路的盡頭,只留下一片淒涼的塵煙和女眷們久久佇立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