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4章 歐迦斯
最古吉蒂勒與瓦拉瑟爾的故事既浪漫又狗血。
因為這是一見鍾情,沒有拉扯和迂迴,就是這麼簡單。
只不過因為身份的原因,他們花了一些時間才放下顧慮。
亞蘭的身份自不必多說,舊時代的遺民,瘋王的殘黨,曝光了就得死的存在。
而瓦拉瑟爾則是一條龍。
彼時的人對龍島沒什麼認知,只是隱約知道有巨龍這種生物的存在,少有人見過,因為見過的上民不是死了就是躲起來了,消息沒能流通開。
再加上這是瓦拉瑟爾第一次離開龍島,來搜集劇變之後人類社會的變化,所以也沒法暴露身份。
倆人就這麼在麥卡拉耗著,一耗就是十多年,最後才在一棵蘋果樹下走到了一起。
但他們忽略了一個問題。
倆人一個是頂級的超凡者,一個是頂級的長生種。
十多年對他們來說就是彈指一揮間,可實際上這段時間足夠一個嬰兒成長到滿街亂跑打醬油,讓青蔥長成老根,給中年人增添幾道皺紋。
置身於麥卡拉這樣的俗世,倆人的凍齡還是引起了不少人的關注。
直到負責調查的人上門時,倆人才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於是乾脆收拾東西跑去了北邊。
之所以這麼選,是因為靈魂學、亡靈法術、暗影這些與羅斯托頓王國強相關的超凡之力正好是倆人擅長的,在這裡他們如魚得水。
事實也正是如此。
索雷斯給亞蘭的使命中不包括「顛覆人類政權」這樣的內容。
一方面是因為當時的瘋王不認為自己輸了,輸的人是塞比提加,在死爪山內的永續堡里,他仍是不朽的王。
而另一方面,是索雷斯大帝不屑於使用這樣的陰謀詭計。
並且,他高傲地認為自己都辦不到的事靠這些遠不如自己的手下也做不到,不如讓他們好好活著,幫助自己達成不朽。
所以亞蘭的日子就很滋潤了。
該怎麼過就怎麼過,最好開枝散葉,讓自己的家族延續下去。
或許是身為醫師的天性使然,亞蘭的性格比起其他索雷斯舊民要更加溫和,對於超凡之力的應用也毫無保留,有人問他就答,甚至公開授課——這無疑是上民的美德。
於是,沒過多久他便就混到了暗影聖殿地區主教的級別,吉蒂勒家族也順利地建立了起來。
…
聽到這兒大黃繃不住了。
「我記得索老登壓根不知道龍族會變人這事兒,而且還說什麼亞蘭都做不到的事,別人根本別想做到,可怎麼聽上去他倆都是人啊?」
衛殿鳶:「對哈,他總不能帶著一條龍去北邊兒開枝散葉吧……」
薩總:「就算拋開尺寸不匹配不談,這也太硬核了吧?我實在想不出來是個什麼姿勢。」
夏老師:「那……咱問問?」
衛殿鳶:「你問唄,大黃開不了口,我張不開嘴,薩總找不著調,就你最靠譜,擁有最多和npc聊天的經驗。」
夏老師:「捧殺是吧,我還真就吃這套!我來!」
於是他先把話題引導了一下。
「冒昧地問一下,這時候你們家族有多少人?」
亞蘭回憶了一下,然後掰著指頭算:
「我有三個兒子和四個女兒,再加上他們的孩子和家庭……我們每年慈恩節聚會時光成員就有五十多人。」
夏老師順勢問:
「你們這麼多後代都是怎麼來的?」
亞蘭被問得愣住了,他打量了一眼面前的骷髏,恍然道:
「原來成為這種形態後你已經忘記正常人類的生理結構和繁衍方式……」
「不是,我的意思是……」
夏老師抓了抓光禿禿的腦袋,感覺這字兒實在打不出去。
薩總:「他是想問,你倆尺寸不匹配,是怎麼產生後代的。」
牛逼!
夏老師無話可說,唯有默默伸手。
這回默契總算到了,薩總跟他擊掌以示合作愉快。
亞蘭倒是拍了拍額頭,恍然道:
「抱歉,我忘記說了……這是我在麥卡拉期間創造的法術。最初的一段時間,我在麥卡拉的一間修道院裡做醫師,某天瓦拉瑟爾抱著一個死去不久的嬰兒急匆匆地登門,問我能不能救活她,我當時驚訝於兩件事。
「其一是面前的『人類』竟然是一道幻影,嬰兒也是靠遠距離的法師之手裝作抱在她懷裡,同時她在不斷向周圍的人施加暗示類法術,防止他們發現自己。
「其二,是這個嬰兒明明已經夭折,但靈魂卻被以某種方式提前鎖在了體內——要知道,即使是我們的王,一位死靈法術宗師,也無法違背這一鐵律。
「所以我很好奇,我非但沒有排斥這樁麻煩,還主動和她攤牌,搞起了研究。
「被我識破後,她也並未驚慌,而是同樣坦白了自己的身份,在她的講述中,我得知了她是以自己驚人的魂質形成一個力場,從而屏蔽了法則對嬰兒的引力,但即便如此也不能阻止這個小小的生命因肉體衰竭而死亡。
「但最終的結果是這個嬰兒本該死去,靈魂卻以這種形式在她的靈魂中得到了『保存』。
「因為她才出生不久,根源極其稀薄,這樣無異於一杯水倒進了一座湖泊里,所以根本沒有重新聚合意識的可能。
「不過這樣一來,瓦拉瑟爾反倒因為這一善舉成為了有史以來第一個融合了人類靈魂的巨龍。
「基於這個偶發事件,我便開始了對龍族靈魂的研究,我很快發現龍魂與其說是天生的『物種』,其實更像某種後天捏造的合成物,有著極強的兼容性,於是便結合血肉法術創造出了變形術,她也因此可以變成人類形態。」
…
「臥槽,原來變形術是最古吉蒂勒發明的?」大黃驚道。
衛殿鳶:「這不就對了嘛,迪倫這算閉環研究,我願稱之為新生代最強吉蒂勒!」
薩總:「要是把這件事告訴了他,你說那張撲克臉會不會笑到抽搐?」
夏老師:「不是,比起這個,我更關心瓦拉瑟爾的人類形態是啥樣,總不能是個嬰兒吧?這tm不是更硬核了?」
一語驚醒懵逼人,大黃忙問:
「提問:她的人類形態是否與夭折的女嬰相關?」
「是的。」亞蘭點頭道:「即使是稀薄的根源,也蘊藏著生命體未來的所有可能,成年後的形態也在其中——不過這種形態會受到環境影響,所以瓦拉瑟爾的樣子是一種理想下不受干擾的『完美形態』。」
大黃還在感慨變形術祖師爺就是牛逼,薩總卻已發現了盲點。
「不對啊,那你喜歡她的到底是最初的幻象,還是後來的『完美形態』?總不能是一頭龍吧?」
亞蘭理所當然道:「當然是她原本的樣子啊。」
——啊???
四人都驚了。
夏老師:「不是哥們,你這口味好奇怪啊……」
「啊……這很怪嗎?瓦拉瑟爾的巨龍形態有著最為完美的骨骼結構,隨便一塊鱗片都是足以放進教科書的標本,我從未見過那樣美麗優雅的生物……」
…
薩總:「我單方面承認吉蒂勒都有點東西。」
…
滿足了玩家們的好奇心後,亞蘭繼續講述。
然而接下來故事的主角卻不是吉蒂勒,而是北地的王,薩維亞·羅斯托頓陛下。
按照亞蘭的描述,當時的薩維亞姑且算個明君。
這可能與他們家族當年的工作有關,他在政務上很有一套。
但很快,薩維亞就遇到了一個嚴峻的挑戰:
神權。
他在過往的歷史中甚至找不到對照。
因為強如索老登當年都沒遇到過神權挑戰皇權的事——他在虛空直面了beta版本的神明,都沒等到神權成氣候。
然而現在,每當薩維亞想要推行一項對未來大有裨益的政策時,只要短視的民眾看不懂所謂「未來收益」,便會抗拒。
這種抗拒在索雷斯帝國時代是無用的,因為彼時賤民的聲音就像蚊蟲的嗡鳴,微不足道。
可現在,在信仰體系中,弱者的集體抗拒會演變成「神」的不滿。
單純的不滿帶來的影響難以質變。
但政策總會有損上位者的利益。
於是後者便主動站出來替弱者說話,打著維護神明的名義煽動信徒的情緒,從而加劇「神」的不滿,逼迫薩維亞就範。
但薩維亞頭鐵,就硬剛。
於是往往引來神罰。
彼時的信仰約束力還沒有如今這麼可怕,被罰了以後薩維亞還能說些對神明大不敬的話。
於是招來了更大的神罰。
薩維亞就罵得更起勁了。
幾乎每推行一項政策,無論成功與否,都會出現這個瀆神-神罰-加大力度瀆神-加大力度神罰的循環。
到後來明君薩維亞就變成了暴君,聲討他幾乎變成了家常便飯,可面對這種事,薩維亞卻無法反駁。
到了這種時候,他終於意識到了問題所在——
政務系統。
反對他的主體雖然是那幫啥也不懂的賤民,但真正可恨的人是這群圍在他身邊的傻逼貴族!
和這幫眼裡只有自己、絲毫沒有這個國家的蟲豸待在一起,怎麼建設好羅斯托頓王國!?
那tm是以我的家族為名的王國!
正當他冥思苦想如何整頓政務時,龍島來人了。
來者不是別人,是瓦拉瑟爾的兄長卡耶塔諾。
他這趟出來除了找自己的妹妹要工作匯報外,也要向羅斯托頓傳達一則訊息。
彼時奧茜德蕾和芙拉奧絲兩位前輩從死爪山的地宮返回了龍島,帶回了「裂隙」這一帝國覆滅後出現的全新超自然現象。
龍島已經開始著手研究「虛空」,以及新近出現的「冥界」。
為此他們派出巨龍通知各個國度的領袖,提醒在自己境內也要小心這種裂隙。
薩維亞在此之前便有幸見過龍,當時他還是躬身站在上民身邊的嘍囉,但現在已經成為了一位國王。
有了平等對話的機會,薩維亞自然不會放過,他立即詢問巨龍這樣獨特的生物在社會中怎樣進行行政管理。
然後,便得到了一個令人震驚的答案:
巨龍沒有社會,沒有行政體系,也就沒有所謂「公務員」。
在結束短暫的震驚後,薩維亞覺得這可能就是上天給自己的啟示——
對啊!
貪婪的是人,犯錯的是人,陽奉陰違的也是人。
那如果把人去了,這政務系統不就完美了?
這TM才是答案啊!
而且這樣一來,豈不是自己真正得到了控制整個國家的權力?
薩維亞當即召集整個國家擅長靈魂法術和通靈術的專家,來和他一起研究這個想像中能控制全國物資分配的「系統」。
它被命名為歐迦斯,意為「全能」。
這套系統就和薩維亞對玩家介紹的一樣,收集、處理並管理全國各地的經濟和超凡者數據,以支持政策的制定和執行。
有了它的幫助,薩維亞就是這個世界上最真實的模擬經營遊戲玩家。
他可以把那些貪婪且無能的貴族全部踢出遊戲,政令不會受到任何干預,想怎麼玩就怎麼玩。
這個研究部門名義上的領袖毫無疑問是薩維亞本人,實際上自然是亞蘭和瓦拉瑟爾兩個人在負責大部分工作,畢竟他們是這方面名副其實的專家。
並且在這件事上,兩人都很贊成薩維亞的想法。
但凡是個人都能看出來這東西對整個國家有多大幫助。
…
「那歐迦斯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夏老師不禁問。
「因為薩維亞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他的子民。」
亞蘭嘆了口氣:
「歐迦斯計劃一直進行的很順利,我們雖然無法直接用通靈術實現對數據的處理,但可以通過亡魂作為處理核心,只要充能石足夠,持續工作甚至能抵消亡魂潛在的『自我湮滅』趨勢,當時的研究者戲稱其為『工作使我永生』。」
「等等……當時的亡魂是乾淨的嗎?而且這不是禁忌嗎?」
「這怎麼可能是禁忌?」亞蘭理所當然道:「如果亡魂是禁忌,那靈魂學算什麼?這就像如果流血就違法,那任何屠宰生意都應該被禁止,這可能嗎?至於你們說的乾淨……」
他又看了眼被鎖鏈束縛的瓦拉瑟爾。
「也許當時的確是乾淨的……因為那時的亡魂並非來自冥界,而是來自暗影界。」
…
「臥槽……」衛殿鳶忍不住爆粗道:「不是,他們不是信仰亡語者女士嘛,這不是挖自家牆角嗎?」
大黃:「可如果這是『部門調劑』呢?我記得聖殿的教義就是死後為女士服務,那暗影界的亡魂被派到這兒來,沒問題吧?」
薩總:「你這麼一說還挺合理……」
…
亞蘭繼續道:「一切都進行的很完美,薩維亞也沒打算公布計劃,他知道會受到阻力,但只要計劃成功實行,一切反對的聲音都會被壓下去,當時我們也是這樣認為的。
「然而,在計劃真正啟動那天,災難便真的降臨了。
「沒有人知道薩維亞從哪裡得到了力量,他在我們所有人都未曾察覺的情況下私自篡改了歐迦斯系統的主體權限。
「本來只是臨時測試者的我們身份被鎖死,靈魂被打上了烙印,徹底捆綁在了系統中。
「而那些真正作為下級處理中心的亡魂,則被抹除了自我意識,成為了僅靠本能執行命令的靈體。
「這還不是最糟糕的,原本作為核心的『歐迦斯』擁有51%的決策權,薩維亞本人只擁有49%.
「這就意味著只要歐迦斯的所有模塊都贊成一項決策,那麼薩維亞就無從更改,所以實際上它才具備最高權限,這也是薩維亞許諾的『對國王權力的制約』。
「然而等到歐迦斯真的在這片精神空間啟用,我們才發現,核心『歐迦斯』的權限被降到了0,薩維亞本人擁有100%的權限,前者完全成為了他手裡的工具……」
「那他怎麼輸的呀?」
薩總更好奇了,這聽上去薩維亞簡直贏麻了!
「因為『神罰』。」
亞蘭冷笑:「又一次神罰,而且是有史以來威力最大的神罰——上至某塊封地的親王、公爵,下至某個地區最卑微的抄寫員和政令宣講員,王國行政體系中共計超過二十萬名因歐迦斯而徹底失業、被奪走權力的公務員、貴族的全部仇恨,以及因此煽動的洶湧民意,凝結成了一次史無前例的神罰。
「薩維亞不知道的是,在我們的計算中原本就有類似的應急預案,這個神罰本該由『歐迦斯』來承擔,因為後者是亡魂、通靈術與暗影精華共同製造的器具,因此可以無視這次以精神衝擊為主的懲戒。
「但是,他自作聰明地獲取了100%的權限,就等同於主動替歐迦斯承擔了這一切。
「這所有的一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