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房裡。
徐亮和沈舒迎兩位輔導員去旁邊洗菜切菜了。
就剩下林然跟孫義一塊兒忙碌操持。
一邊忙活。
一邊順口也閒聊兩句。
林然前世做過教育培訓，也幹過山區支教，和身為平頂村希望小學教師的孫義聊天時、也能有不少經驗心得分享。
孫義一開始只把林然當做普通的東大學生。
結果隨口聊了幾句。
便意外吃驚地發現面前這位年輕的大學生，在山區教育工作方面的許多見解竟然無比成熟，很多地方都一針見血切中要害。
——簡直像以前在山區幹過支教似的。
隨即兩人就越聊越是投機。
交談中，孫義也和林然說了不少學校這邊的情況。
原來這所希望小學建在平頂村旁邊，過來上課的孩子卻是來自附近十多個村子。
一個個家裡條件都不好。
父母外出打工。
只留老人和孩子。
在這兒讀書的，年紀最大也才十歲出頭，再大些的之所以不來，是因為已經要回家幫忙幹活操持生計了。
「像陳二娃、張麗麗這個歲數的，已經是學校里年紀最大的學生。」
「去年他們家裡老人過來說不讀了，想讓孩子回去幹活。」
「倆孩子連夜跋涉山路跑來學校，哭著在我宿舍敲門，撲通就給我跪下了，說不管怎麼樣都想把書繼續念下去。」
林然聽得沉默，半晌才點點頭：
「讀書才有出路。」
孫義也點頭，發出一聲感慨輕嘆：
「是啊。」
「讀書才有出路。」
「但這條路……對他們來說，走得比大山外面的孩子都要苦一百倍一千倍。」
林然轉頭看向這位希望小學的年輕教師，笑笑：
「你也辛苦。」
論真實年紀。
對方其實比自己還小不少。
在這平頂村希望小學任教工作，一個人要操持一百多號孩子的心思。
從學習到生活，方方面面，事無巨細。
做著最辛苦的事，拿的卻是最微薄的工資，一個月算上補貼也只有900塊錢。
可面前這個年輕男人，卻仿佛毫無怨言，甘之如飴。
孫義爽朗笑起來，沒有謙虛客氣，坦率承認：
「確實辛苦。」
「但辛苦得值。」
「我自己也是大山里出來的。」
「如果不拿著我這點兒微薄所學本事回報大山——」
說到這裡的孫義頓了頓，伸手指了指胸口，對著林然洒然一笑：
「這顆良心過不去。」
林然也笑起來。
他覺得面前的孫義和自己還挺像。
很多時候做很多事，不在乎他人的評價，只為圖一個自己的念頭通達，圖一個自己心安。
然而。
就在這樣兩人對視而笑的默契時刻。
一個念頭忽然不經意閃過林然的腦海。
孫義。
這個名字。
總覺得有些似曾相識。
就仿佛……
上輩子，曾經在哪裡見到過。
……
中午，大傢伙兒一塊兒吃了頓不算豐盛卻美味的午餐。
比起在靈泉鎮上的餐館，平頂村希望小學這邊的伙食水平並不高。
但勝在氛圍好。
孫義一聲令下，一百多號孩子同時齊刷刷開動，吃得狼吞虎咽。
直接把旁邊的東大同學們也都給看餓了。
別人吃飯吃得香。
自己也就跟著胃口大開。
馬曉帥一口氣幹了三碗飯還意猶未盡、舉起空碗豪氣萬千：
「再來！」
結果就被旁邊柳箐箐沒好氣踹了一腳凳子：
「別吃了其他孩子還沒添飯呢……」
吃過午飯。
大部分的孩子都進教室趴著午休了。
還有一小部分孩子已經和從東大來的哥哥姐姐們相處熟悉，湊在東大同學們身邊纏著問各種問題，滿心好奇打聽大山外面大城市裡的故事。
幾個小朋友還圍著丁寒積極熱情想要拜師當忍者……
也有女孩子乖巧坐在沐糖身邊，等著這位可愛小姐姐拿出一本言情小說給她們講故事的……
沐糖清清嗓子剛要開口：
「只見那冷艷女總裁一把掐住自己小嬌夫的纖細脖頸、對著他的薄唇狠狠吻了上去——」
沒念完第一句，就「嗖」一下被旁邊江漁把小說抽走：
「這個超綱了。」
「換一本。」
還有馬曉帥眼尖瞅見旁邊台階上蹲著的幾個小男孩捧著個遊戲機在擺弄。
帥總噌一下跳上去哈哈一笑：
「被我抓到了吧你們還玩遊戲機是吧？老實交代是不是偷家裡零花錢買的？這事兒哥哥我當年也幹過——」
結果下一秒，幾個小男孩拿起只剩個空殼的遊戲機，目光澄澈看著馬曉帥：
「這個是我們垃圾堆里撿來的殼子。」
「哥哥你玩過真的遊戲機嗎？」
「真遊戲機貴不貴？我寒假去撿垃圾賣攢了十五塊塊錢了，要多少錢我也能買一個……」
馬曉帥張口結舌說不出話。
轉過頭去就是一頓眼瞳瘋狂地震：
「臥槽我可真該死啊……」
這一幕幕畫面，都被林然和蘇清顏兩人看在眼裡。
林然看得笑了笑：
「大家和學校里的孩子們相處都挺好啊。」
蘇清顏點點頭，又搖搖頭，輕聲評價一句：
「這裡的孩子都不容易。」
先前從和一些學校孩子們的交談中，她同樣也得知了他們各自的經歷。
林然也微微感慨：
「是不容易。」
「來這兒一趟，看到這兒的情況，心裡總會有點兒壓得慌。」
蘇清顏點頭，看向自家男友：
「我想為他們做點兒什麼。」
這句話。
換做別人來說。
或許最多只是買點兒課本和零食，給學校的孩子們做一些聊勝於無的小小慰問。
但從堂堂蘇家大小姐口中說出，卻帶著一份截然不同的份量。
林然笑笑：
「其實也沒什麼能做的。」
「對於他們來說，最重要最寶貴的東西，這個學校還有他們的孫老師，已經給他們了。」
對於大山裡的孩子們而言。
最重要的就只是那寥寥幾個字——
機會。
還有希望。
而這所矗立在靈泉山間的希望小學，所代表的意義，也正是希望。
蘇清顏聽得醒悟，認同地點點頭。
但目光掃過這四周的破舊簡樸校舍時，又露出思索神色：
「或許……」
「至少可以幫他們把學校翻新一下。」
林然也順著自家女友的目光看向校舍的兩層小樓，下意識點頭：
「嗯。」
「是有點兒破舊了。」
「其他無所謂，孩子們的安全比較重要……」
然而。
正當這樣一句話無意間脫口而出。
林然卻突然自己愣住了一下。
仿佛隱約間腦中閃過什麼，卻又未能將其抓住。
而不止是他。
聽得林然這番話語時，蘇清顏同樣有一瞬怔住。
她在剛剛那一刻，竟也隱約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兩人下意識地相互對視一眼。
蘇清顏問：
「你想到什麼了？」
林然遲疑了一下，然後搖頭：
「說不上來。」
「你呢？」
蘇清顏也微微蹙眉似乎想了想，隨即卻也搖頭：
「我也是。」
「感覺好像想到什麼，又想不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