閆律氣息一滯,眸光閃爍,一雙金袍下,是死死握住的鐵拳。
終是默默點頭,默默離開…
有任傑這句話在,閆律也不敢拿夜未央如何。
任傑很清楚,人族的問題,就出在天門教會之上。
這胸中封印的劍光,也可以落在閆律他們身上…
閆律是有問題,但問題的根本不在閆律,念褚他們幾個人的身上。
斬了閆律,還會冒出另一個教皇,無窮無盡。
真正的問題,出在那些信仰神聖天門,將魔契者當成敵人的那群人身上。
這些人不在少數,甚至超過半數…
心底的觀念掰不過來,斬閆律一百次也沒用…
並且如今戰後的形勢之下,任傑若是以魔子的身份,斬了閆律。
必定將大夏徹底撕裂,引發人族內戰。
他已經推演過無數次了…
經此一役,人族…的確是活下來了,但也僅僅是活下來了而已…
問題並沒有解決,反而會愈發嚴重起來。
任傑知道未來的路該怎麼走,意氣用事只會毀了陸千帆用命換來的開局。
冷冷的望著閆律幾人離開,任傑抬手封掉了葵的崩壞之心。
此戰她的機體同樣損壞極大,得好好休養一段時間了。
只見任傑深吸了口氣,望向縫屍人,方舟,雲天遙幾人,強笑一聲:
「大家…先回夏京吧,戰後還有很多工作要做,沒必要都把時間耽誤在這裡。」
「至於我…就先不回夏京了,有點累了,想到處走走,逛夠了,就會回去了…」
然而此話一出,卻沒人動彈,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任傑身上…
帶著心疼與憐惜。
這一戰,的確贏了,但卻把任傑的精氣神給打光了,他不再像之前那樣調皮,搞怪,小嘴兒跟淬了毒似的。
反而穩重的讓人心慌,他有條不紊的處理著戰後的瑣事,安排著每個人的去處…
夜王離開了…陸千帆也離開了…
進入永恆之門的小隊,也消息全無…
曾經陪伴著他的人,如今…都沒在他身邊…
今年…任傑也還不到二十歲…
他的肩上,已經扛著未來,已是那執棋人…
他…怎麼扛的住啊?
任傑見大家都不動,不禁笑了一聲:「都這麼看著我幹嘛?放心吧,我還能去做傻事不成?」
「就只是單純的累了,想走走而已…」
「你們不走,那我可走了哈!」
說話間,任傑轉頭便朝著遠處的山腳下走了過去…
葵見此情形,默不作聲的,拎著斬馬刀就跟了上去。
她讀不懂氣氛,更看不懂臉色,她只知道自己要寸步不離的保護任傑,不讓他受到任何傷害。
然而她剛走出兩步,就被縫屍人一把按住肩膀…
「別跟著他了,就給他一點空間吧,他現在…需要自己一個人緩一緩,冷靜一下…」
葵不懂這些,但也只好聽縫屍人的了。
方舟滿眼感慨:「當一個男人,獨自一人坐在台階上,點起一根煙時,或許,他正在做一個關乎於人生走向的重要決定。」
「當這根煙抽完的那一刻,決定…便已經做好了。」
「這…就是男人啊。」
「只可惜,那小子身上帶著打火機,卻並不抽菸…」
縫屍人嘆了口氣:
「他剛才…說的最多的詞,就是放心吧,但越是這麼說,我就越不放心…」
「他…該不會是偷偷躲起來,哭鼻子去了吧?」
方舟挑眉:「不會的…要打賭嗎?」
可雲天遙卻磨著牙,抬手給了兩人一人一個大脖溜子。
「賭個屁?你們兩個閒出屁來了吧?都跟我回夏京!」
幾道靈光一閃,邊境線處已然空無一人…
任傑默默地走在曠野中,他不知道自己想去哪裡,該去哪裡…
這趟旅程,沒有目的地。
只見任傑隨意地走在山腳下,踢著一塊路邊的石頭,踢啊踢,直到將那塊石頭踢進湖裡…
站在湖邊的任傑,望著自己水中的倒影,笑了笑,而後默默嘀咕道:
「我的臉色…可真難看啊,還以為笑起來會挺讓人放心的,結果…卻笑的這麼假,呵~」
隨意撿起一塊石頭,丟進湖裡,濺起的水花,破壞了湖中的倒影…
任傑轉頭,往身後的山上走去,沿途撿起一根筆直的木棍,掃向兩側的草叢。
「咻~咻~」的破空聲傳來,將沿途的草木盡數攔腰斬斷。
他實驗小學劍聖的外號,可不是白來的。
任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幹嘛,時間不應該這麼浪費掉…
但…他想走走…
一路走到山巔之上,任傑就這麼抱著膝蓋,坐在崖邊,望向翻湧的雲海,以及下方那遍野的紅葉,漫山層林盡染…
他任由山風拂過自己的發梢…
電視上說,喊出來…就好受了對吧?
可張了張嘴的任傑,卻說不出一句話,喊不出一個字。
只是有些失落的坐在崖邊,將碎石搭起來,做成瑪尼堆,然後推到…
冷不丁的,任傑猛的起身,張開雙臂,閉上雙眼,頭朝下,從山崖上一躍而下。
「轟!」
碎石飛揚,煙塵四起。
從灌木叢中走出的任傑,滿身地狼狽,衣服上扎滿了蒼耳,掛著喇喇秧子,頭上還蓋著幾片落葉…
「嘿…我到底在做什麼?好傻…」
晃晃悠悠的任傑,於山腳下消失不見…
轉眼…已是下午,任傑來到了一片破落之地,到處都是殘垣斷壁,看不出一點曾經的樣子。
任傑就坐在一處塌落的牆頭處,嘴裡叼著根狗尾巴草,望向不遠處的錦城。
兜兜轉轉,漫無目的地遊蕩,任傑還是本能地走到了這裡。
那個…夢開始的地方。
原來的錦城被打碎了,現在的錦城是新建出來的,並抗住了這次的外族進攻,是為數不多沒被攻破的星火城市。
此刻駐城軍正在城外打掃著戰場,排險…
而任傑所在的地方,正是曾經城外繁華一時的舊世街,只不過…早就荒了。
任傑就只是坐在這裡,靜靜地看著錦城,沒進去…
因為城中的一切都變了,記憶中的一切,已經隨著夜幕之戰破碎,崩塌!
新建的錦城,已不再是記憶中的那個了…
「哎~什麼人?站那別動!」
駐城軍發現了異常,並朝這裡極速奔來,可牆頭上,早已沒了人影,只有一根狗尾巴草落在牆頭上…
那小戰士抹了抹眼睛,有些不可置信。
什麼情況?
是自己…眼花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