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烙火燒
回家路上，趙文廣一遍又一遍數著手裡的錢。
一共是12塊7。
包含了預收的5塊8。
「二哥，還要加上買香菸的1塊8，四斤雞蛋是1塊，棉布1塊2，糖果3毛，總共是11塊2。」
「國營飯店那50斤野菜，昨天就付了我5塊錢，全部加在一起是16塊2！」
「16塊2！」
趙文廣驚呼出聲，農民一個月的收入也沒有這麼多！
這還只是昨天全家人一個小時挖的野菜！
「小弟，這麼說是不是兩天的收入就比糖廠工人工資還高？！」
這年頭，製糖廠的工作那可是大家眼裡可遇不可求的香餑餑。
「那是當然！二哥，你信不信以後還會賺得更多！」
趙文廣當然是信的，畢竟他們今天晚上還要再去送一趟菜呢。
趙文廣心思活絡，馬上就想到了更遠大的前景。
「小弟，我們是不是可以去更多地方賣！去玻璃廠、捲菸廠、廣陽大街！」
「二哥，這個不著急，我們一步一步來，現在個人賣東西還是有些風險。」
趙文廣聞言也冷靜了下來，確實，這會兒個體經濟還沒被廣泛認可。
不過他臉上青一陣紅一陣，很明顯在激烈思考著什麼。
果然全家人裡面，二哥是最快擁抱變化的。有政策風險沒關係，自己有前世的經驗呢，把好關就可以了。
等回到家，眾人聽完趙文廣的講述，便再無疑慮。
果然做什麼事情都得有個信用好的人背書。
同樣的話，趙文牧說出來，大家將信將疑；趙文廣講出來，大家就深信不疑。
野菜真的能賺錢！
而且可以賺很多錢！
眼下桃花授粉、紅薯育苗也已經完成，沒有什麼要緊農活，眾人收拾好東西就立刻上山了。
就連子孟、子婷兩個小傢伙也跟著去了。
子孟得秋天才上小學，這會兒鄉下也沒有什麼幼兒園、託兒所。
小孩兒可以幫著摘野菜，這個年齡的農村娃本就得幫著家裡做些施肥、撒種、間苗的農活。
要是小女孩甚至都可以幫著家裡做飯了。
中午照例是集體到趙文牧家裡吃飯，還是趙文牧主廚。
得抓住一切機會證明自己變得可靠了不是？
趙靜想要幫忙，被他笑著按回凳子上。
他這次做的是薺菜肉餡火燒和蔥油灰灰菜。
火燒是齊地人們非常喜愛的美食，後世濰縣肉火燒聲名鵲起，十分暢銷。
而且火燒製作簡便，方便攜帶。
將餡料包在麵團里，然後輕輕擀成圓餅狀，放在攤煎餅用的「鏊子」上烙熟即可。
鏊子就是一個平面大鍋，底下可以架柴生火。
齊魯之地農村素來有「家家支鏊子，戶戶烙煎餅」的傳統習俗。
鏊子很大，一次可以同時烙好幾個火燒。
蔥油是早上出門前囑咐趙靜做好的。
不同於南方地區的蔥油，這種蔥油是將大蔥切碎放在小碗裡，加入適量豆油、鹽、水，然後放在鍋里大火蒸熟。
它其實就是蒸熟後的蔥、油、水、鹽的混合體。
最大程度保留了大蔥原汁原味的清香。
焯水後的灰灰菜拌入蔥油即可，無須添加其他調料。
大蔥的清香和灰灰菜的鮮美融合地恰到好處。
趙文牧嫻熟的擀餡餅、烙火燒，中間還能穿插著處理灰灰菜，這份從容、熟練讓眾人看得目瞪口呆。
一般人家烙火燒都是一人負責燒火、給火燒翻面，另一人負責擀麵皮、做火燒。
否則火燒很容易不小心就糊了。
能熟練地一個人處理全流程的，在場的也就只有大嫂劉秀梅能辦到。
就連宋芸和趙靜都做不到。
「行啊，小弟，你啥時候這麼厲害了？」
宋芸笑嘻嘻地問道。
大嫂也不住地點頭。
「二嫂，小時候我可是給咱媽燒過多少次火，早就看會了。」
這話倒也不假，趙文牧小的時候也不混，劉素芳攤煎餅、烙火燒的時候，他總喜歡幫著燒火。
小孩子嘛，都愛玩火。
但是之所以能這麼熟練，還是因為他前世離開平陽縣以後，做的第一份工作就是支了一個小吃攤，賣火燒。
烙火燒並不講究大家一起吃。
趙文牧烙好的火燒，就直接放在篦子上，兩個小蘿蔔頭拿起來，燙的拿著火燒左手右手顛來顛去，還把火燒撕開一個小口，往裡面吹氣，這樣火燒涼得更快一些。
不一會兒就大口開吃起來。
趙文牧拿起一個已經不燙了的火燒，笑著遞給趙靜：
「姐，你嘗嘗。」
他們雖然已經有了小孩，卻更多的只是姐弟親情，甚至因為趙文牧之前的惡劣行徑，趙靜對他頗有些畏懼。
緩和關係、建立信任只能一步一步來，趙文牧還是跟從前一樣，喊趙靜「姐」。
他相信早晚有一天，他們之間不但有親情，還會有愛情。
趙靜可以感受到趙文牧的變化，雖然這不真實的讓她懷疑是不是一場夢，她卻也不想醒來。
再多相信小弟一次吧。
「嗯，好吃。」
幾個哥哥嫂子看在眼裡，也不禁喜上眉梢。
「小弟，你以後可不能再犯渾了！」
「就是，以後對阿靜好點兒！」
「嗯，小叔，對小嬸好點！」
就連小蘿蔔頭也來訓話，趙靜有些害羞，趕忙幫著趙文牧說好話。
「大哥，大嫂，小弟對我挺好的。」
趙文牧站起來，一拍胸脯。
「好的，大舅哥放心，我以後一定對阿靜好！」
眾人全都笑了起來，劉秀梅拍著趙文牧肩膀說道：
「小弟，阿靜本來就是我們妹妹，你要是再欺負她，小心大舅哥、二舅哥揍你！」
「三姑父，揍你！揍你！」
得，自己完全被家裡開除出去了。
以前趙靜在四個姐妹裡面排行老三，就連趙學海前段時間都揚言，自己只有趙靜這個女兒，沒有趙文牧這個兒子。
劉素梅更是抹著眼淚說是自己害了趙靜。
「哈哈哈哈.」
歡笑聲此起彼伏。
這樣的日子真好啊！
趙文牧烙了很多火燒，準備留作晚飯和明早的早飯。
直到趙靜快速吃完兩個火燒，把他替了下來，他才去吃飯。
眾人沒有午休就接著去挖野菜了。
勞動積極性空前高漲。
趙靜留在家裡照看小囡囡，兩個小蘿蔔頭也在家午睡。
下午眾人在山上挖野菜，趙靜帶著兩小只在家裡摘菜、分類。
四點鐘，趙文牧帶著摘好的野菜再次進城。
這次他讓大哥趙文林幫著趕車。
也讓大哥見識一下賣菜的場面。
其他人則是繼續挖了一會兒野菜以後，才回家摘菜，一直干到天黑才結束。
晚上的銷售一樣火爆，下班回家的工人們記著家裡婆娘、老人的嘮叨，順路也就買些野菜回去。
早上沒買到野菜的大姐們，則早早等在了這裡。
半個多小時，便將野菜全部賣了出去，早上預定的58斤也都給了出去。
眼看著最後還剩兩三斤，趙文牧乾脆不賣了，他走到打掃衛生的老大爺身邊。
「大爺，這裡還有點野菜，都是自己上山挖的，送給您嘗嘗。」
野菜雖然是賣剩的，品相卻一點不差，畢竟都是今天剛采的。
老人雖然衣著樸素，卻也乾淨整潔。
趙文牧倒也沒有多想，就只剩這一點野菜，也沒必要繼續等著了，收攤回家多好。
與其便宜賣了或者扔在路上，不如送給老人。
老人沒有推辭，笑著道了聲謝便收下了。
這會兒的人，還沒有那麼多的防人之心，也沒有那麼多的矯情。
趙文林不比老二趙文廣，雖然上午就已經聽說了野菜的火爆，這會兒親眼見到，還是遲遲沒能反應過來。
小半車野菜呢，咋就跟不要錢似的瘋搶？
1毛錢一斤，都趕上白面了！
等晚上回到家，小山似的野菜在趙文林眼睛裡已經不是野菜了，那都是白花花的麵粉。
恨不得摸黑上山挖野菜！
二人回到家的時候，眾人才剛剛摘完野菜，正打算各回各家。
趙文牧叫住大伙兒，數了一下錢，一共是10塊4毛。
也就是說，除了中午預定的58斤以外，晚上還賣了104斤。
他打算大哥、二哥家每人分一部分錢，卻被大嫂劉秀梅止住了。
「小弟，錢你都留著吧，等以後賺多了再說。」
「就是就是，不過小弟，你把錢交給阿靜保管。」
二嫂宋芸也接話道。
趙文牧心裡很是感動，真正的親人總是這樣，付出不計回報，他已經太久沒有體會到這種感覺了。
上一世自己孤單一人，即便是富可敵國又怎樣？沒有人分享成功的喜悅，沒有人在意你背後的辛酸，一切事情只是麻木地去做，沒有一點兒成就感。
「嗯，好！那就等以後賺的多了再分！」
他相信這一世他可以帶著大家一起過上更好的生活。
大哥拍拍趙文牧肩膀，便帶著眾人各自回家去了。
趙文牧數了數所有的錢，一共是23塊1，他取出22塊遞給趙靜。
「姐，以後錢都給你管著。」
趙靜被趙文牧欺騙、偷盜、掠奪了那麼多次，這還是第一次見到回頭錢。
大大的杏眼裡很快就瀰漫上霧氣，她低頭擦著眼睛。
過了一會兒，才接過錢來。
又數出兩塊錢放在趙文牧手上。
然後就紅著眼眶進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