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與父母的和解
一路上趙文牧都在冥思苦想。
到底是什麼事情呢?
總覺得那個人身上會有什麼重要的事情發生,卻總想不起來。
這幾天每天給國營飯店送去400斤野菜和大約170斤各種野味,製糖廠每天野菜售賣量穩定在了300斤,玻璃廠這邊已經後來居上,每天銷售量能有360斤左右。
每一天的收入都超過了400塊!
扣除掉收購野味的成本和給所有人的工錢後,淨利潤也能有230塊。
幾天下來,趙文牧手裡已經有了小一千塊錢。
他計劃重新建一下房子。
現在住的房子是當初結婚的時候,家裡給他蓋的。
那時候因為家裡窮,而且他還沒成年,生產隊不給批宅基地,就臨時蓋了這麼個簡陋的土坯房子。
他跟趙靜也一直沒有領結婚證,這會兒的法定結婚年齡是男二十歲、女十八歲,趙文牧今年十月才滿二十歲呢。
兩人就是在父母親人和村里幾位老人見證下,簡簡單單辦了場酒席,這在當下就已經足夠了,甚至很多老一輩眼裡,這比結婚證還有效。
後來他成年了,但是一直不務正業,根本沒錢修房子。
也就一直沒跟生產隊申請宅基地。
該分給他的八畝荒山,他也沒去要。
就這麼一直拖著了。
現在不一樣了,他有錢了,總不能還是讓老婆孩子住在連頭都抬不起來的房子裡吧。
不止如此,他還想趁機去要自己那八畝荒山,跟生產隊談一下,把村子南面那一整片山也給承包下來。
那片山土層很薄,沒法種果樹,更不能種莊稼,但是上面生長著繁盛的低矮灌木和歪歪扭扭的杉樹、柏樹。
這些樹是允許私人砍伐,生產隊每年都會集中組織村民去砍一些枯枝、死樹,冬天時用作燃料。
除此之外,整片山毫無用處。
承包下來肯定花不了多少錢。
就是不知道隊裡敢不敢承包給他。
不過,在所有這些事情之前,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那就是先去看望爹娘,取得二老的諒解和認可。
趙家分家就是趙文牧給鬧出來的。
他結婚後不但打架、酗酒、賭博,讓趙家二老丟盡了顏面,還讓兩位哥哥對他失望透頂。
他對趙靜的刻薄,對小囡囡的不理不睬,也讓劉素芳還有兩位嫂子十分難受。
於是在他又一次喝醉酒,揚言要離開趙家後,趙學海氣得敲斷了手裡的煙槍,當即決定分家。
其實也沒有什麼好分的,畢竟家裡也沒有什麼可分的。
於是老房子留給了老大趙文林。
家裡所有的錢一半給了趙文廣,一半給了趙文牧。
趙文廣用這些錢和自己攢下的錢,在離老屋不遠的地方蓋了新房。
趙文牧把錢拿去喝酒賭博,很快就分文不剩。
從那以後,趙學海老兩口就拒絕見趙文牧,不久後又發生了趙靜背著小囡囡跳崖的事情。
當天劉素芳拿了一把刀追著趙文牧要砍死他,趙文牧嚇得撒腿跑出村外,劉素芳追不上他,氣得戳了自己好幾下。
他不知道,那是他前世最後一次見自己母親了。
當天晚上,大姐趙文燕找到躲在村外的趙文牧。
「小弟,你走吧,不要再回來了。以後,你還是我小弟,但我不是你大姐。」
趙文牧蹲在地上哭了半夜,最後朝著老屋的方向磕了幾個頭,轉身離去,至死方歸。
回憶起這些,趙文牧已是淚流滿臉。
他想起小時候坐在板車上,父親推著自己走過結冰的河面去鄰村看大戲;又想起炎炎夏天,晚上熱得睡不著覺,母親整晚整晚地給他扇著蒲扇。
人生之悲哀,莫過於子欲養而親不待。
前世自己有多少個夜晚看著幾千里外家的方向,在窗台一站就是一整晚。
回憶及此,心如刀絞。
他推開門進入家裡,趙靜竟然沒在山上,就坐在院子裡納鞋底。
趙文牧走上前,將趙靜緊緊摟在懷裡。
「姐。」
一聲帶著哭腔的「姐」,接著趙靜就覺得脖頸間傳來一縷濕熱。
她放下手裡的針線和鞋底,手臂環繞過來,輕輕拍拍趙文牧的後背。
後者便再也壓抑不住,在趙靜懷裡痛哭起來。
痛哭這幾十年不見親人的哀傷。
趙靜不知道他為什麼哭,卻能感受到那份哀傷與悔恨。
直到許久後,趙文牧抹抹眼角,抬起頭來,用濃重的鼻音說道:
「姐,我想爹娘了。」
趙靜也是一怔,原來是這樣呀。
她也放下心來。
小弟是真的變了呢!
她心裡也很高興,這段時間就連她回去看爹娘都得躲著趙文牧,以免他看見了生氣。
而且自己也沒錢,回去看爹娘,不但沒有東西可以帶去,每次劉素芳還要讓她帶一堆東西回來。
不止如此,每次劉素芳看見她,就要抹眼淚,劉素芳一開始總是說「是自己害了阿靜,當初自己還不如一早死了」。
後來見趙靜聽了這話也不好受,她就不再說了。
但每次看見趙靜就忍不住抹眼淚,趙靜看了心裡也不好受。
現在小弟變好了,是真的變好了,不再對自己冷言冷語,家務活也不讓自己做了,就連晚上照顧小囡囡也徹底接了過去。
她現在有時候一晚上都不會醒來一次,自己都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但是趙文牧很強勢,就是不允許自己做這些,生怕自己累著。
她雖然覺得沒必要這樣,兩人過日子總還是要一起分攤,她也不是手不能挑肩不能扛的人。
但心裡還是很甜蜜。
就連她自己也知道,自己氣色變好了很多,也沒有那麼瘦了。
小弟以前不懂事,惹爹娘生氣。現在他後悔了,想必爹娘那邊也不會一直不認他吧。
沒關係,自己可以幫他。
想到這兒,她拍拍趙文牧肩膀。
「小弟,去看看咱爹娘吧,他們會原諒你的。」
於是小夫妻二人提上趙文牧上次買的東西,去了趙學海老兩口那兒。
趙學海不在家,這會兒正忙著跟老兄弟們打獵呢。
劉素芳沒想到趙靜跟趙文牧一起上門。
趙學海從來沒有把幫著趙文牧收購野味的事情告訴她。
她只知道趙文牧兄弟幾個在賣野菜,小兒子似乎是轉了性子,但她也不知道具體的情況。
這倆人突然一起上門,讓她一時間有些懵。
心裡就突突突跳個不停,這渾小子不會是又搞了什麼么蛾子吧?
於是她順手就抄起一旁抓癢的竹耙子。
完全沒有注意到趙靜走進來時臉上是笑著的,而且兩個人手裡大包小包拎著一堆東西。
「娘,我和小弟來看看你。」
趙靜將東西放下,笑著說道。
劉素芳仍然是一臉戒備地看著趙文牧。
老人對小兒子都是偏疼的,劉素芳也不例外。從小到大,趙文牧吃的穿的都是最好的,他小時候雖然調皮,卻也沒闖下什麼禍端。
誰知道結婚後就變成了這樣!
卻不料趙文牧撲通一聲跪在了她面前。
劉素芳嚇得差點要跳起來。
「娘,以前是我不好,惹您和爹生氣了,我知道錯了,您原諒我吧!」
劉素芳今年才五十歲,卻已經斑白了頭髮,她雖然不瘦,臉龐卻是已經布滿皺紋。
四十年了,夢裡娘都不曾來與自己相見一次!
他都已經快要不記得娘的面容了。
而今,記憶與現實再次融合在一起。
趙文牧再也壓抑不住,放聲大哭起來。
「娘,小弟年輕氣盛才做下錯事,他真的已經悔改了。」
趙靜握著劉素芳的手說道,她心裡清楚劉素芳最想聽到什麼。
「小弟現在幹活很努力,天天起早貪黑進城賣菜,前幾天我們新買了縫紉機呢!」
「小弟現在對我很好,他把活兒都搶著幹了,啥都不讓我干呢,還給小囡囡買了奶粉,那東西一小袋就要9塊錢,可貴了……」
說著說著,趙靜已經是淚流滿面。
「我可憐的閨女啊!」
劉素芳也忍不住抱著趙靜哭起來。
母女倆都壓抑了太久了。
許久後,哭聲漸漸停歇。
趙靜抹著眼淚,臉上卻在笑著。
「娘,小弟真的已經改了,你就原諒他吧。」
劉素芳也眼含熱淚笑著,「好,好!」
都是自己肚子裡掉出來的,含辛茹苦這麼多年拉扯大,如果不是真的傷了心,又怎麼捨得老死不相往來呢?
中午趙學海回到家來,劉素芳擔心他頑固,不肯原諒趙文牧。
於是先把他拉到一邊說了一通。
其實趙學海這幾天幫著趙文牧收購野味,已經看出來小兒子確實變了,他對趙靜和小囡囡也真的變好了。
他已經原諒小兒子了,只是沒必要專門拿出來說而已。
男人的感情都是深沉而內斂的。
眼下劉素芳給來了台階,他也就順勢下了。
中午趙文牧炒了菜,爺倆又整了一壺酒。
趙文牧老老實實聽著趙學海訓話。
「老三,賺錢了不能得意忘形……小心點你從前那些狐朋狗友……別忘了你大姐二姐……」
趙文牧又說起蓋新房的事情。
「爹,我打算重新蓋一下房子。」
「這是好事兒,地方選好了沒?」
「就我那兒邊上那塊地兒,剛好把旁邊那片空地要過來。」
趙文牧現在的房子旁邊就是一片荒地,雖然比較平整,卻是一鋤頭下去,滿滿都是石頭,壓根兒種不了東西。
「那片荒地啥都種不了,你要來幹什麼?」
「爹,那裡我有用處,而且也可以養個雞什麼的。」
生產隊分的八畝荒山本來就沒有太大用處,也就是砍砍柴,種幾棵果樹罷了。
趙文牧說有用,趙學海也就不再說什麼。
「爹,我還想把村子南面那片荒山承包下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