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6章 鄧梔:一個不想結婚的女人
2008年2月7日,農曆大年初一。
對陳著這種在家過年的人來說,一切顯得有點寡淡,可能大多數中國人都是這樣的,年三十的興奮感要遠大於年初一。
「媽,新年好!祝你新的一年裡工作順利,身體健康~」
陳著出臥室第一眼看到毛曉琴,笑容可的打個招呼。
「新年好,祝我們家陳公子新年開開心心。」
毛太后也活潑的回應。
接下來見到老陳,陳著也依樣送上祝福,並且還幫忙去廚房蒸年糕。
他這個開朗、孝順又溫和的樣子,哪有昨晚參與「cosplay淫趴」當胸顫姐主人的冷酷霸道模樣。
所以陳處這類人,就是傳說中那些用「衣冠楚楚」來掩飾「虛假陰暗」的偽君子。
等到齋菜和年糕都做好端上桌,陳著陪著父母吃了一碗,實際上他從小到大就不愛吃這些。
聽說北方初一早晨是熱騰騰的豬肉餡餃子和芝麻湯圓,還有年三十剩下的一些葷菜,比如說蘸醋的豬皮凍什麼的。
想想都要比齋菜香的多。
總算吃完以後,陳培松和毛曉琴各自掏出一個紅包。
陳著開心的接過來,好傢夥,薄的好像一張紙。
因為裡面確實只有一張百元紙幣。
廣東的壓歲錢就是這個規矩,其實從金額上來說,這都不能叫壓歲錢,而叫「利是」。
沒工作沒結婚的晚輩不用給長輩,長輩給晚輩叫「派利是」,並且金額相對於北方也非常非常的少。
至親(兒子女兒),100元。
侄親(侄子侄女),50元。
旁親(姨侄姨侄女),20元。
普通親戚(在五服以內),10元。
鄰居晚輩和沒結婚的同事,5元。
想當初陳著剛工作的時候,因為那是一個大機關,過個年能收到300多個紅包。
但是他媽的全拆掉連個小米手機都買不起,因為有些領導摳搜的只給了一塊錢利是。
不過這些金額也不是死規矩,一般在第三代的身上被「破壞」
比如說陳著有了孩子,陳培松和毛曉琴保證是百元大鈔「庫庫庫」狂塞,把紅包都能塞成懷孕的模樣。
年初一的早上就這樣過來了,因為宋時微在珠海還沒回來,俞弦也在照顧著老家親戚。
所以老陳去辦公室打卡值班的時候,陳著索性又陪母親去逛街了。
毛太后不禁玩笑稱,給了錢以後,服務果然不一樣了。
大年初一的廣州,實際上只有幾個地方比較好玩。
第一當然是各區的花市了,那裡延續著昨晚的熱鬧與喧囂;
第二就是商場或者步行街,比如說正佳、天河城、上下九和首都路,那裡也是人流匯聚的地方。
第三就是有點歷史沉澱或者文化底蘊的地方,比如說永慶坊或者嶺南印象園陳著他們一家昨晚去過了花市,毛曉琴不是很想逛商場,於是母子倆就去了永慶坊。
正好那邊離老陳工作的街道也比較近,一家人中午還能在外面吃個飯。
永慶坊坐落於荔灣,據說在明朝的時候就已經是熱鬧的集市了。
現在於之前的基礎上,建成一個集文化、娛樂、社交等功能於一體的5A級旅遊景區。
實際上陳著覺得這個5A有點水,主要是廣州這邊沒有太多的名勝古蹟,硬是用鈔能力打造出一個標誌性景點。
有個後來被抓起來的市領導,曾經在開會時大喊要把永慶坊對標南京的秦淮河,屬實是沒搞清楚城市定位的草包。
不過年初一這裡人流還是非常多的。
到處高掛著紅燈籠和五星紅旗,典型的粵式建築「騎樓」錯落有致的立在道路兩側,一座紅橋連接乾淨的荔枝灣兩岸,岸邊的鮮花紫嫣紅。
「新鮮出爐的雙皮奶、手工的蒲扇來看一看、百年老字號糖水店啊-——
走在永慶坊的麻石路上,吆喝聲不絕於耳。
吸引不了陳著這種本地人,但是足夠給外地遊客一點小小的嶺南文化震撼。
毛醫生因為工作比較忙,應該是很久沒來過這裡了,津津有味欣賞著新奇的小玩意。
尤其在永慶坊里的藝術博物館門前,一群粵劇表演藝術家正在唱著戲曲,配合著舞龍舞獅的表演,附近被圍得里三層外三層。
還有許多電視台報社等媒體長槍短炮的拍攝,用做今晚的新聞。
陳著都能幫他們想好一個標題:
新年新氣象,永慶坊在新時代下重新煥發百年文化之光!
陳著心裡正得意的想著,一轉頭發現母親被丟在後面了。
她駐足站在戲台前,看得十分入迷。
「媽,記得你以前不喜歡這個咿呀咿呀的腔調啊。」
陳著倒回去,笑呵呵的著問道。
「我沒看戲。」
毛曉琴搖搖頭說道:「在看人。」
「誰啊?」
陳著好奇的問道。
「那個正在採訪的記者·——·
毛曉琴有點不確定的問道:「是不是鄧梔?」
「梔梔姐?」
陳著轉過頭。
!還真的是她!
她穿著一件杏色的針織開衫毛衣和一條略微有些寬鬆的牛仔褲,167左右的身高,再踩著一雙三厘米的商務亮小皮鞋。
如果不遇到宋時微或者俞弦那種模特級別的身材,在南方的女人里已經算是「鶴立雞群」了。
袖管的利落卷了半截,露出潔白的小臂,紅唇鮮艷,肌膚白皙,亮晶晶的鑽石耳釘雖然不大,但是隱藏在短髮下一閃一亮的,就好像把星星摘下來別耳朵上。
她依舊是礎咄逼人的女強人作風,即便是採訪的時候,眼睛也一瞬不瞬的盯著被採訪人。
那個20多歲的小哥什麼時候被這種級別的美女凝視過,回答問題的時候,身子總是不受控制的扭來扭去。
目光不小心晃到針織衫下挺立優雅的胸部,連忙紅著臉移開目光。
但是過一會,又會忍不住快速瞄上一眼,
好不容易握到採訪結束,小哥才逃跑一樣的離開。
這時,鄧才面無表情的拽了拽衣領。
明明針織衫最上面那個紐扣都已經扣起來了,不知道有什麼好看的!
不過在外面採訪遇到這些情況也是常有的事,為了工作,鄧梔都會自動忽略這些無傷大雅的小問題。
「是她。」
陳著給了一個肯定的答覆,又接著問道:「媽,你上次見梔梔姐是啥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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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時和你爸會聊到,見面就很久之前了。』
毛曉琴嘆了口氣說道:「還是你鄧光榮伯伯去世的時候,我和你爸見過幾次,當時她還在讀大學,後來就沒什麼機會碰面了。」
現代社會就是這樣,即便是有血緣關係的親戚,如果沒有經常走動,可能聯繫也不會多。
陳培松和鄧父親鄧光榮十幾年前是同事,後來老陳調去其他地方,兩家雖然有聯繫,但是也不頻繁。
鄧光榮去世的時候,老陳夫妻倆念著以前提攜的舊情,和一幫同事忙前忙後的幫忙張羅,兩家這才算是恢復來往。
那時候陳著讀初三,正是中考的關鍵時刻,壓根都不知道這件事。
甚至可以這樣說,如果不是重生後選擇了創業,需要利用媒體的宣傳力量,
可能陳著這輩子和鄧梔都不會有太深的交集。
「後來梔梔姐肯主動幫我,可能就是看在你和我爸的面子上。」
陳著微微頜首說道。
「我看你梔梔姐長梔梔姐短,叫的還挺親熱的嘛。」
毛曉琴突然狐疑的看向兒子:「聽你爸說,你們私底下也有聯繫。」
當年陳著還是個流鼻涕小屁孩的時候,屁顛顛跟在鄧梔後面要娶人家當老婆本來只是當個童趣稚語,誰也沒有當真。
可是鑑於陳著同志在男女關係上發生過嚴重錯誤,再加上現在鄧梔這個身段樣貌,感覺也不比小俞小宋差很遠。
毛太后莫名湧出一股危機感。
「媽!」
陳著多聰明,瞬間就明白怎麼回事了,頓時大呼冤枉。
「我和梔梔姐之間純粹是姐弟關係,而且她很忙,我好幾次想約她吃飯表達感謝,她都一直沒空。」
這倒是實話,陳著從今年元旦開始,就一直想約著鄧梔出來吃頓飯。
畢竟她也是在溯回起步之初,給予公司很大幫助的一位貴人。
沒道理給楊光之流都送了購物卡,但是漏下了鄧梔。
可惜她實在太忙,很多次位置都訂好了,她突然臨時有事又來不了,結果一直拖到現在都沒吃上那頓飯。
今天看她年初一還出來採訪的架勢,以前的忙碌估計還真不是推辭。
「你心裡有數就好。」
毛太后只是提醒一下,也沒有使勁深究。
鄧梔比兒子大了好幾歲,陳著對她來說應該就是個小孩子,應該不會有產生情的可能吧。
「那咱們還要去打招呼嗎?」
陳著問道。
「當然了。」
毛曉琴白了兒子一眼:「這丫頭大過年的還要上班,我肯定要問問具體什麼情況,是不是在單位受到排擠了——..」
「愛心泛濫的毛醫生~」
陳著聳了聳肩膀,同時也有些愧疚。
親媽這種性格,簡直具有「中國好婆婆」的所有特質,只可惜上輩子居然沒有實現她的這個心愿。
「我們再採訪幾個遊客,豐富一下稿件內容。」
鄧梔那邊,她正和助理這樣溝通著。
「梔梔!」
突然聽到有人在叫自己。
並且還是喚著自己小名,那應該是比較親近的關係。
鄧梔扭頭看過去,先是一愣,然後臉上如同一朵在輕紗上綻放的蓮花,掩住工作時的強勢與嚴肅。
她主動走上去問好:「毛阿姨,陳著,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我們梔梔是越來越美了啊。」
毛曉琴笑著說道:「沒想到幾年沒見,你還能認出我。」
實際上陳著就站在旁邊,母子倆又比較相似,只要不是瞎子立刻就能猜出身份。
不過鄧梔也是工作好幾年了,並且在報社裡還是中層領導,她很有情商的回道:「因為阿姨樣貌都沒有變化,所以我才能一眼認出來。」
「哈哈哈,其實眼角冒出來很多魚尾紋呢。」
中年女人只要聽到夸自己年輕,就算是假的也很開心,毛太后順手從包里掏出一個利是遞過去。
「謝謝阿姨!」
鄧梔也沒有客氣,按照風俗紅包里的金額又不會很多。
「梔梔。」
這時,毛曉琴才問道:「怎麼年初一還要出來採訪啊,你一個女孩子,在家多陪一下媽媽才是。」
鄧梔神情沒什麼太多變化,語調輕鬆的回道:「我媽回潮汕老家了。」
「嗯?」
饒是毛曉琴城府不算淺,聽到這個回答也皺起了眉頭:「那你今年春節是一個人過的?」
「是啊,所以我才主動申請值班。』
鄧梔點了點頭回道。
毛曉琴眼神動了動,正常來說,母女倆相依為命的話,春節這種重要節日應該一起過的啊。
「莫非是有什麼情況?」
不過那個助理一直跟在身邊,毛曉琴沒有直接詢問具體緣由。
她想了想說道:「梔梔中午有沒有空?我們很久沒有一起吃飯了,阿姨記得你以前很愛吃茄子煲。」
「中午的話——」
鄧梔的計劃里可能還有其他任務。
不過毛曉琴是長輩,她可以推掉陳著的飯局,但是不方便拒絕毛曉琴的邀請「我一會還想再採訪兩個人,阿姨你看這樣好不好?」
鄧梔略微低頭,把富有光澤的金色短髮一授,露出的鑽石耳墜更加閃耀。
「粵劇這邊快要結束了,但是鑾輿堂那邊還有演出,阿姨可以移步去那裡看一看,中午等我忙完以後,就立刻過來找您。
鄧梔看向毛曉琴,詢問道:「您看這樣行不行?
「當然沒問題,這裡離你陳叔叔單位也比較近,到時讓他也過來。」
毛曉琴嘴上應著,內心卻在驚訝。
梔梔這個丫頭,好強勢的作風啊。
她這種安排明顯就是下意識的行為,可能是從工作中帶出來的習慣,讓周圍一切處於自己的掌控之下。
「上大學那陣子,看著還挺文靜的———」
毛曉琴心中的震驚,一直延續到在鑾輿堂看表演的時候,她還在詢問陳著:
「你爸只是說過梔很年輕就是欄目的副主編了,沒想到安排事情這麼井井有條,你和她接觸的時候,她也是這麼有氣場嗎?」
「平時相處時不會。」
陳著回憶一下說道:「但是聊到工作就會特別的認真和務實。」
「那還好。」
毛曉琴鬆了口氣:「只是對工作富有激情罷了。」
「但是——
陳著剛才還沒說完:「我感覺在梔姐的生活中,工作至少占據她90%以上的時間和精力。」
「不可能吧!」
毛曉琴異的說道:「哪有人會這麼喜歡做事的?」
陳著也不廢話,直接掏出手機點開鄧梔的QQ空間,裡面是她發過的一些狀態。
2008年2月7日:
新年快樂!新一年裡工作順順利利!
2008年2月1日:
有點陰的天氣,超級適合開會。
2008年1月22日:
半夜雨潺潺,審稿時咖啡伴我。
2008年1月10日:
年會,大家的狀態都很好,一起加油吧!
首先從這裡可以看出來,鄧梔和所有女孩子一樣,偶爾也會記錄一下生活里的隨筆和感悟。
現在又沒有微博與微信,QQ就承擔了這個功能。
第二個能看出來的東西一一她的隨筆里好像沒什麼其他內容,幾乎都與工作有關。
「媽,你看這些日誌和瞬間。」
陳著說道:「心心念念想的都是工作,明顯梔梔姐就是事業型的女人,有點強勢也能理解的啦。」
「噴~」
毛曉琴把手機還回去,感慨萬分的說道:「好像還真是這樣。」
「這種女孩子其實很難戀愛的。」
陳著補充一句自己的評價:「男生一定要比她更出色,身上有讓她欣賞的地方才有可能湊在一起。」
「是嗎?」
毛曉琴轉回去一邊看著表演,一邊無意的問道:「其他女孩子都發什麼樣的QQ瞬間?」
「很多啊。」
受到周圍熱鬧環境的影響,陳著談興也頗濃。
「有些喜歡發吃喝玩樂和到處旅遊的照片,這種女孩子,沒點經濟實力就別追了。」
「有些喜歡發哲學歷史和禪理,估計得有點知識文化的男士才能匹配得上。」
「如果發的是一些明星idol,長得帥的男生估計才有機會。」
「如果經常發一些NBA或者西甲英冠的球星,這是適合體育生的款。」
「現在有些男生看到女生啊,只是因為人家長得俊俏或者氣質好,都沒有思考一下合不合適就準備追求。」
陳著說到這裡,還幽幽的嘆了口氣。
「結果要不就是追不到,或者費了很大勁追到最後還是分手了。」
「這些都挺浪費時間的,反正像姐這樣的女生我肯定不會動心,因為本身就不合適。」
陳著滔滔不絕的講著,渾然沒注意母親拋過來一個怪異的眼神。
「陳著,你什麼時候突然這麼懂愛情了?」
毛醫生忍不住問道。
「咳~」
陳著乾咳一聲,鎮定的解釋道:「實踐中得出來的經驗。」
「臭小子—
毛太后這給氣的啊。
要不是過年真想給兒子一個腦瓜崩,好像曾經和兩個漂亮女孩子發生過感情糾葛很驕傲似的!
不過也不是沒有好消息,通過陳著的自述,至少不用擔心他和鄧會有什麼錯誤發展了。
「那我問你。」
毛曉琴繃著臉問道:「小俞的QQ狀態都記錄些什麼?」
看來,「婆婆」打算通過一些細節,加深對「兒媳婦」的了解。
陳著瞅了一眼母親:「我。」
「什麼?」
毛曉琴開始沒理解。
「基本上都是和我有關的,看電影、吃飯、連平時拌嘴都有。」
陳著有些得意的說道。
毛曉琴張了張嘴,突然都不知道說什麼了。
乾脆「啪」的拍了一下兒子的後背,沒好氣的說道:「快到點了,趕緊找地方吃午飯。」
中午吃飯的地點選擇在一家擅長煲靚湯的餐館裡。
其實按照陳著的想法,既然中午打算和鄧梔聊聊天,那就挑一家附近的西餐店唄。
但是毛太后不答應,她覺得春天來了,氣候有點乾燥,喝碗雪梨橄欖豬肉湯潤潤肺。
這就是注重養生的廣東人,永遠有排不完的毒,上不完的火,去不完的濕補不完的氣和血。
沒過多久,得到消息的陳培松反而更早一步趕過來,但是鄧梔還在永慶坊里忙著採訪。
老陳聽妻子說起鄧梔的情況,他只是對母女倆沒有一起過年感到異。
但是對鄧梔這種沉迷工作的舉動,陳培松並沒有覺得很意外。
「當年老鄧不也是這樣?」
陳培松端起茶抿了一口,語氣中有些懷念:「做事拼命,精力也很旺盛,後來我們都在說,老鄧是活生生被累死的。」
「所以,梔梔是受到她爸的影響?」
毛曉琴感覺這樣解釋也有道理。
「也許吧。」
陳培松語氣里也有些悵然:「畢竟我們的活是永遠干不完的。」
陳著深以為然。
體制內的工作永遠是做不完的,這邊寫完了總結,才想起來那邊還有個調研,調研結束上面又有檢查,應付完檢查又來一個評審-—」
那怎麼辦呢?
只能先做當前做要緊的那件事!
就好像警察處理案件一樣,不可能所有案子都能偵破的,只能先把注意力放在【殺人】這種惡性程度最大的社會案件上面。
關鍵干不完活也就算了,有些領導也很噁心。
開會時句句不談薪資,條條不離奉獻,事事都講境界,字字都談格局,但是做出成績了又開始爭功搶功。
想到這些破事,桌上一個現職副處級幹部,一個事業編的醫生,一個曾經的省直副處,全部都沉默下來。
直到鄧梔急匆匆趕來,氣氛才變得熱鬧一點。
「梔梔。」
毛曉琴遞了個湯匙過去,和藹的說道:「採訪了一上午嘴巴很乾吧,喝點湯清清嗓子。」
「謝謝阿姨。」
鄧梔坐下來,又和陳培松打聲招呼:「叔叔新年快樂。」
老陳按照風俗,也遞過去一個象徵性的紅包利是。
他和鄧梔要熟悉一點,因為《羊城晚報》曾經在麓湖街道的協助下,對一起新聞的當事人進行採訪。
四人喝湯的時候都沒怎麼說話。
老陳和毛曉琴人到中年注重養生,一下一下留的很慢。
陳著不怎麼愛喝湯,所以喝的也比較勻速。
只有鄧梔,她的頻率明顯比較快。
眼眉低垂,胳膊一上一下的動著,仿佛要抓緊時間很多事情亟待解決一樣。
毛曉琴看的有些心疼,忍不住停下來問道:「梔梔啊,你怎麼不和老媽回老家過年?一個人孤零零留在廣州,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這要是換成別人,可能就太過直接了。
不過鄧梔算是她和老陳看著長大的孩子,所以就連陳培松都不覺得這樣詢問有什麼不對。
「我———」
鄧梔大概也猜到吃飯時會有這一幕了,不過看著叔叔阿姨眼神中真摯的關心。
鄧梔猶豫了一下,儘管有些不好意思,但還是實話實說道:「跟她回老家就得相親了。」
「相親?」
毛曉琴和陳培松對視一眼,這有什麼不對嗎?
「梔梔,我記得你比陳著大七歲,陳著今年十九,你就是二十六。」
毛曉琴繼續說道:「潮汕那邊是虛兩歲,那就是二十八了,也到了該相親年紀了吧。」
陳著也不知道潮汕那邊為什麼要虛兩歲,就好像要故意嚇唬這些未婚青年一樣。
明明今天才是26歲的第一天,結果被「虛」了一下,感覺離三十歲都不遠了。
「可是阿姨·—」
鄧梔花容玉貌的臉蛋上,浮現出一抹苦笑,仿佛又在面對難以理解的母親。
「我現在不想結婚啊,以後對這件事其實也沒什麼興趣。」
鄧梔輕輕放下湯匙,說出的話讓毛太后大跌眼鏡。
「什麼?」
這下連老陳都坐不住了,他雖然和鄧梔有業務上的來往,但是也不知道故人之女居然有這種「悖逆」的思想。
「是對周圍的小伙子不滿意?」
陳培松猜測道:「所以沒有結婚的期待?』
如果是這樣的話,他有很多「未來可期」的年輕公務員可以介紹。
鄧梔搖頭。
「那是以前受過情傷嗎?」
毛曉琴又提出一個假設:「所以現在恐懼婚姻。」
鄧梔繼續否認。
「是不是結婚這件事,並不在梔梔姐的人生規劃內?」
陳著突然說道。
鄧梔本就炯炯有神的眼晴,突然亮了一下。
她以前和陳著之間的交流,基本都在「在校大學生創業、股票、中大學習網」等話題之內,沒有時間聊及情感方面的私事。
沒想到這個從小著要娶自己的小弟,居然一語中的。
「叔叔阿姨,我一直覺得人生的意義並不完全是結婚生子。」
鄧梔並不是要和長輩辯論,估計在家已經和自己母親爭過很多次了。
她只是篤定的說道:「我現在可以追求自己想做的事情,沒有什麼拖累,也沒有什麼負擔,盡情的加班,隨意的熬夜,完全不擔心影響到另一個人。」
「那以後呢?」
毛曉琴脫口而出的問道。
這好像是所有中年長輩,聽說晚輩不想結婚組建家庭,腦海里閃過的第一個阻止理由。
「你老了怎麼辦?」
毛曉琴勸道:「等到我和你媽這一輩去世,你在世界上沒有什麼血親,你會時常感到孤獨的。」
「我可以用工作填補啊,就像今天這樣,大家都去過年了,我就把採訪工作承擔起來。」
鄧梔先是玩笑似的回道。
然後神色一凝,又有些認真的說道:「阿姨,【不婚不育】和【孤獨】應該是兩種不同的概念,對我而言,孤獨應該是沒有人能夠理解自己。」
「這誰能理解嘛!自由?」
陳培松有點苦口婆心的勸說意味了:「世界上哪有絕對自由,自由都是相對的,巷子裡的流浪貓看似自由,但是沒有家啊!」
老陳也算是見多識廣的領導幹部了。
但是眼光也受到時代的局限。
畢竟再發展個二十年,「不婚不育」雖然不是主流,但也成為了一種被接受的選擇。
陳著是重生回來的,對這類事情的包容度就很強了。
另外,他也想打個圓場,這又不是辯論賽,沒有必要一方必須壓倒另一方。
「梔梔姐這種想法也沒啥大問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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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著笑著說道:「不管是結婚還是不結婚,他們都有這樣選擇的理由。」
「你們說巷子裡的貓很自由,但是沒有歸宿,但我看院子裡的狗有歸宿,可是終身都得低頭。」
陳著一攤手:「所以誰都不用勸說誰,只要自己覺得正確就行了。」
「陳著·——」
鄧梔又驚又喜,自己這個念頭其實很少人能夠認同。
就算曾經的好友和閨蜜,她們也都走在相親結婚生子的「正確道路上」
自己仍然一個人奮鬥在職場,享受工作中才能體會到的掌控感和成就感。
但也因為不同的人生選擇,彼此間的話題越來越少,關係也越來越淡。
沒想到陳著居然能夠理解,果然年少成名者,必然有常人不及之處。
老陳被兒子反駁了一下,還是不認同的擺了擺手:「人決策問題不能只從自已角度出發,你媽指不定很想抱外孫呢。」
這時,服務員開始上菜了,什麼豉油雞、蟹黃豆腐、茄子煲——-等等,反正都是一些不麻不辣不上火的常見粵菜。
毛曉琴一邊給鄧梔夾個雞腿,一邊也跟著說道:「梔梔你的外形條件這麼出色,不生孩子很可惜啊。」
「媽。」
陳著又開始「搗亂」了,可能在老陳和毛曉琴看來,兒子幫鄧梔說話就是在搗亂。
「在社會議題上,個人發展層面和生殖層面其實並沒有先後之分。」
陳著正色道:「再說生小孩的前提是,你要先證明人生是快樂的!如果梔梔姐覺得不快樂,又有什麼動力去生呢。」
鄧梔再次難以置信的看向陳著。
他這不僅僅是【理解】,可能還是【認同】了吧,不然為什麼字字珠璣呢?
只有內心也是不婚不育的群體,才能有這種見解。
此時陳培榮和毛曉琴也不淡定了,因為他們也意識到了這種可能。
毛醫生甚至都肉眼可見的都有些慌張了,她只有這一個兒子,不會也給老豆老媽玩這一套吧?
吃到一半的時候,鄧梔制止要去結帳的陳培松,自己率先跑去了前台。
由於這頓飯也沒花什麼錢,老陳也就沒有太爭搶。
毛曉琴則用手指關節敲了敲桌面,盯著兒子質問道:「陳著啊,你一直幫梔梔說話,不會也是認同這種理念吧。」
「我?」
陳著啞然失笑,我只是擔心你們都在說人家,這頓飯吃得太壓抑,必須得有人跳出來唱白臉吧。
不過看著父母難得不苟言笑的模樣,陳著還是趕緊澄清:「你們誤會了,我絕對絕對絕對不會學習梔梔姐。」
陳著連用三個「絕對」表達自己與「不婚不育」不共戴天的立場。
「並且!」
陳著還特意說道:「我還想早早的完成這些大事,享受【輕舟已過萬重山】
的人生狀態。」
陳著前世就是被工作耽誤導致30多歲都沒結婚生子。
父母在樓下散步時,看見那些胖嘟嘟小朋友的羨慕眼神,哪怕陳著重生一次都忘不掉。
這輩子,還能再犯這種錯?
聽到兒子信誓旦旦的保證,陳培松和毛曉琴這才放下心。
鄧梔只能勸。
但是陳著敢有這種念頭,他們可是能動手的。
「這樣就好。」
老陳頷首道:「我已經一眼看到頭了,你媽那個科室也沒什麼太大的前途,
現在注意力都放在你身上,你創業也不能一直這麼忙吧·
正說著的時候,鄧梔買完單回來,聽到「創業」以為談及了陳著的公司。
「陳著,我雖然最近沒有採訪你,可是一直都在關注中大學習網。」
鄧梔立刻說道。
反正只要聊到與工作相關的事情,這個女人身上的氣質完全就不一樣,就連耳釘都比發出比剛才更閃耀的光芒。
接下來鄧梔就想了解一下,這兩個月以來溯回的發展情況。
哪知道不問不知道,一問嚇一跳。
原來溯回早就不局限於家教網站這塊區域了,它還涉足了遊戲行業,並且打算開發手機應用軟體。
實際上溯回還有房地產相關的業務,並且也有進軍連鎖影院的計劃。
只是這些太敏感了,擔心父母一時間接受不了,陳著沒敢講出來。
不過這些已經就足夠讓新聞敏感度極高的鄧,感覺溯回可能在醞釀一個大計劃。
甚至不顧就在吵吵的飯店裡,她直接把筆和本子拿出來對陳著進行訪談,了解溯回發展的細緻脈絡和未來展望。
陳看沒辦法,只能滿足工作狂的要求,
陳培松下午還要去辦公室值班,毛曉琴也要午休,他們就先離開了,只剩下陳著與鄧梔在一問一答。
大概一個小時以後,連桌上的茶水都被續了好幾壺,鄧梔才心滿意足的合上本子。
「這麼看來,你開始創建學習網的時候,也只是把它當成一個跳板。」
鄧梔又習慣性把短髮抒到耳朵後面,因為在採訪中不知不覺中挨近,陳著不僅能嗅到一股沉靜的幽香,還能看到她晶瑩剔透耳垂上的小耳洞。
現實里除了俞弦與宋時微之外,這應該是陳著見到過最漂亮的女人了。
而且鄧梔是短髮,五官小巧又立體,性格卻幹練強勢,身材又有點輕熟的性感,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種特殊風格與魅力。
「短髮桂綸鎂麼,一點都沒錯。」
陳著心裡悄然說道。
「不僅僅是跳板,還應該是一張名片。」
陳著欣賞完別人的顏值,糾正了一下說道:「在校大學生和IT行業---先不談網站的水平如何,但是這些標籤就把我歸納到高新技術產業的大類里。」
「厲害!」
鄧梔忍不住豎起一個大拇指,眼眸里閃爍著欣賞的目光。
這可是當前的風口產業,並且這一行都有些「排外」,傳統行業根本擠不進來。
就算擠進來了,人家一看你的簡歷:
高中肆業,製衣服或者做礦泉水出身,壓根不帶你玩。
陳著這種頂尖名校畢業生,創業時又是做網站的,這些buff一疊加,很容易被科技圈引為「自己人」。
再聯想到之前採訪陳著時,他就提出「企業家IP」這樣一個很有腦洞的詞彙,現在看來他正一步步向這個目標前行。
「溯回是個可塑性很強的企業,你也是個很有跟蹤性的話題人物!」
鄧梔用她的專業性,給出一個現在還看不出來、但沒幾月就會被驗證非常精準的評價。
「沒有沒有。」
不過陳處還是一如既往的謙虛:「我們這樣的小企業在國內多如牛毛,想要進一步發展,還得各方面尤其是媒體的支持。」
「放心吧!你身上有著我們媒體鍾愛的元素。」
鄧先是鼓勵一句:「等以後溯回有什麼新產品面世,這篇專訪再一起發出去增加點話題度。」
「謝謝梔梔姐。」
陳著客氣的感謝。
溯回現在有錢買GG,但是專訪的水平和檔次更高一點。
「不用謝,這是雙贏的,我們報刊也會有瀏覽量。」
鄧梔頓了一下,又把話題轉移到私事上面。
「你那個不婚不戀的觀點,有經過深思熟慮的考慮嗎?」
鄧梔這個不想結婚的女人,反而轉過來勸道:「叔叔阿姨只有你一個孩子,
你在婚戀方面不要太任性。」
「啊?」
陳著眨眨眼,這才知道鄧梔可能和父母一樣,因為那番話誤會了自己。
不過為了拉近與鄧梔的距離,陳著沒有否認,但也沒承認,而是含糊其辭的說道:「總之我不願意為了其他人,演繹不擅長的自己。」
這聽起來就好像是說不願意對父母妥協,從而被迫去當一個丈夫與父親。
「這條路可不好走,當然你還年輕,可以隨時反悔。」
鄧也沒有多勸,陳著才多大,而且還有女朋友,可能感情一加深就想結婚了。
離開前伸出小手,握了握這個非常理解自己的弟弟,感覺過年這次加班很有價值。
陳著覺得也賺到了,畢竟白到一篇專訪。
並且,好像還稀里糊塗被一個不願意結婚的漂亮女人當成「知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