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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9章 天下再無沈夢溪

2024-12-20 01:31:54 作者: 幸福來敲門
  第1279章 天下再無沈夢溪

  官家再度親自將章越送至殿外,君臣之間充滿了依依相惜之意。

  「卿已登高位,朕不知再以何物賜之,故親自送卿至此!」官家對章越言道。

  章越目光一凜道:「此乃人臣之福也!」

  說完章越向天子長長一拜,然後轉身離開。

  石得一,宋用臣見此一幕,無不感慨。

  石得一不免道:「君得臣,臣得君,君臣二人相得,到底是誰之幸呢?」

  宋用臣正色答道:「當然是我大宋之幸!」

  說完章越走下台階,石得一,宋用臣紛紛跟上,浩浩蕩蕩地送章越下階。

  章越一手負後,袖袍當風,飄飄然而去,此等風儀左右迎送內侍皆是垂首低目。

  章越下了台階,又是一番前呼後擁的陣仗。

  章越看向一旁的石得一,石得一道:「陛下有旨,賜丞相宮中乘輿!」

  宮中乘輿!

  章越微微失神,旋即又釋然道:「謝過陛下!」

  章越坐上乘輿,輿夫將乘輿抬起,往中書行去。

  章越整個人靠著靠背上,將雙手交迭放在身前的袍服前,從容地看著天邊雲捲雲舒。

  遠眺排雲如階,仿佛一步一步地扶人青雲直上。

  而青雲之下,數隻仙鶴掠過,迅即又不知所蹤,了去無痕。

  好似試圖想抓住些什麼,又轉瞬即逝。

  清風的拂過章越的面龐,不知不覺自己為官已久,連登宰相位都三年了。

  長期身在高位,初時新鮮感過了,久而久之都有一種難掩的深深疲憊感。

  年輕時相信『永遠積極向上,永遠熱淚盈眶永遠豪情滿懷,永遠坦坦蕩蕩』這樣的話,不過成年以後,能否辦得到呢?

  如今……天下沒在手中改變了多少,自己卻反而被深深改變了。

  少年之心仍在否?少年之志仍在否?

  天下事少年心,夢中分明點點深否?

  想到這裡,些許困意湧來,這乘輿坐著太舒服了。

  難怪人人喜歡坐此物。

  章越眯起眼睛想到,沈括作為平夏城之戰最大功臣是該升官了吧。

  就舉為樞密副使吧。

  歷史上的元豐五年這個時候,朝廷以沈括『議築永樂城,敵至卻應對失當』的罪名貶官,以罪臣的名義安置。

  之後沈括轉至潤州安置,在此建了一座夢溪園,自號沈夢溪。

  而這個時空,天下再無沈夢溪了吧!

  取而代之的這就是在平夏城立下不世之功的沈執政!

  如今連沈括這等懼內之人都成了執政,不是令天下笑話爾。

  章越想到這裡,嘴唇邊不由綻開一絲微笑。

  殿門處,官家遠遠地目送章越乘肩輿遠去的一幕,默然許久。

  章越到了中書門下西廳時,此時此刻新換的匾額已是換好用紅布遮住只等正式改制後揭開,以後這裡將是中書省。


  章越作為中書侍郎坐鎮在此,與中書西廳相隔的則是尚書省,再遠處則是王珪,蔡確的門下省。

  章越坐著肩輿抵達時,門吏早已搗棍柱地,所有中書省官員皆至廳前迎接。

  這頂肩輿意味著什麼大家都知道,眾人一愣後,對章越的神色更加的恭敬。

  「恭迎丞相歸來!」

  章越下了肩輿,緩緩走至堂上,內內外外的堂吏齊聲口稱丞相。

  章越微微點頭,忽然心有所動,

  他驀然回首一望,看著層層迭迭的宮闕,宮闕左右站著不知多少青朱服色的官員。

  一道筆直的通道透過層層大門直到自己腳下。

  這就是自己來時走過的路!

  過去的一切一切一切,好的壞的都已成了自己來時走過的路。

  ……

  元豐六年二月,天極冷。

  距那場平夏城之戰已快過去了半年多。

  章越作為中書侍郎坐廳理事。

  案上一旁公文堆積如山,另一旁則溫著熱酒。

  一旁的吏員給章越端來一碗篩好的酒水,章越喝了解一解天寒,再吃些許滷煮之類下酒。

  正在外頭風雪越來越大時,卻聽門吏道:「蔡公是否通稟一聲?」

  「蔡公!蔡公!」

  章越正在秉筆直書,卻見蔡確直入堂上。

  「丞相!」十幾名堂吏追不及,任蔡確抵至堂上。

  章越伸手示意左右,用筆點了點椅背道:「持正先坐!」

  蔡確卻沒有理會,冷笑一聲。

  「章三你這是何意?非要置我於死地不成嗎?」

  章越看向蔡確問道:「持正,這話是什麼意思?我不明白?」

  蔡確道:「你一口氣赦免百餘人,都是我這些年辦過大案整治的,你什麼意思?」

  「好人你章三來做,壞人我蔡確來當不成!」

  章越道:「持正息怒,你也看了,我近來多次提及明明德!」

  「赦免這些人,也是讓他們體念陛下的聖德!」

  蔡確道:「這邊體念陛下的聖德,那邊就體念我的不是了。」

  「以後我蔡確死無葬身之地,便是拜你今日所賜!」

  章越拂然起身道:「持正,你這是何意?我難不成會害你不成。」

  「我仔細思量之前的事太過了,這些人小以懲戒已是足夠了,但寒冬之後也是有有溫暖如春的時候,就如同這寒冬,難道是一年四季的景象不成?」

  外頭寒風刺耳,蔡確聽著這一切冷笑道:「冬日肅殺之後,豈有餘孽。」

  章越道:「殺是殺不完的。施政之道一張一弛,一寬一嚴。此事我已是定下了,不必再商量!」

  蔡確道:「章三你以為我不知你的意思。你要辭相了,但生怕我坐了你的位置,故布置下這些手段,留下這些人。既令自己收得名譽,又讓我以後在這個位置上坐得不穩。」

  「好手段,好算計!」


  章越道:「持正,你真當如此?」

  蔡確道:「章三,你才是忘恩負義如此,這些年廟堂上若無蔡確,你欲改制反對之聲有幾何?」

  「如今改制初定,你就卸磨殺驢,將我這些年做的事都丟在一旁。」

  「你再來收拾人心是嗎?」

  章越道:「持正,這話不對了,這些年的大獄是我讓你辦的嗎?」

  蔡確冷笑。

  章越道:「持正,你要如何想是你的事。然現在朝廷大政,我自有分寸。」

  「至於你要如何,等你以後坐上我的位置再說吧!」

  蔡確道:「章三,你這話騙得了別人,騙不了我!」

  「從今日起,你我二人恩斷義絕!」

  說完蔡確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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