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藥相信,只要黃雋願意,她在京城哪裡都能找到活計的。
黃雋聞言還沒有說話,眼淚就掉了下來。
她大概覺得有些失禮,便趕緊用手帕擦了擦。
隨即對雲藥解釋道:「此事說來話長,也不怕污了娘子的耳朵。」
「若是你願意聽,我便說與你聽罷了。」
雲藥嘆了一口氣,恐怕這也是個有苦難言的女子,她笑著點頭道:「我有的是時間,金寶銀寶,那些茶粿點心來。」
黃雋沒想到雲藥竟然會如此鄭重地對待自己。
心下便更加感激了。
金寶和銀寶從鋪子後面上了花果茶還有雲藥做的一些酥餅蜜餞。
端來一張桌几,還有椅子都放好。
雲藥邀請黃雋坐下,給她倒了一杯茶,緩緩道:「若是黃師傅不嫌棄,我自然什麼都願意聽的。」
黃雋有手藝,她便和王大廚曾大廚一般稱呼了。
「多謝雲掌柜的。」黃雋接過茶盞,聞到香氣四溢的花果茶香,這是她從未沒有接觸過的香氣。
她放到嘴裡喝了一口,覺得好喝極了,心裡頓時湧現一股暖流。
想起自己那些寒冷到心底的事情,便覺得越發可悲了起來。
黃雋隔著茶盞上的霧氣,看向雲藥。
眼神回憶了起來,她緩緩道來:「我從前就是劉記的繡娘,因為年歲小,跟著師傅肯賣力學,每日每夜地做工,也算是收入不錯,何況劉記對繡娘向來寬厚。」
「所以這麼些年來,我也攢了不少銀子,我的家裡其實沒什麼親人,所以這些銀錢,便是我給自己攢的嫁妝。」
雲藥聞言倒沒有很驚訝,畢竟這樣好的手藝,尋常人也不太可能培養得出來,也就劉記這樣的皇商願意費心費力去培養了。
她擰著眉問道:「後來你怎麼又離開了劉記呢?」
黃雋忽然自嘲地笑了笑,「這也都怪我自作孽不可活,要是我當初能夠多聽師傅一句話,也不會落得現在這般下場了。」
「在京城裡這麼多年,我一門心思都撲在了繡活上面,對別的事情也不在意。」
「直到我及笄不久之後,遇到了一位俊秀上進的書生。」
說著黃雋眼底帶著明顯的恨意和悔恨。
她緊了緊手中的繡帕,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道:「若不是這個書生,我也不會淪落到現在這個地步。」
「老東家劉記回不去,還被人污衊清白,差點丟了性命。」
雲藥聽得心驚膽戰,在邊上的金寶和銀寶臉色都變了變,彼此對視了一眼。
心裡都很同情黃雋的遭遇。
只聽黃雋緩緩道:「那是前年的一個冬日,天上的學也如同今日這般大,但京城的風雪再大,也是有人的。」
「而且人還很多。」
那日的黃雋和往日一樣,在劉記做著繡活,還是宮裡的娘娘要的東西,她便更加用心了。
只希望討得宮裡娘娘歡心,那便有機會得到更多工錢,也能在劉記打出名聲。
「你可別做了,都弄了一整日,你看看你眼睛裡全是血絲,這樣繼續下去,恐怕沒病都要被你熬出病了。」
黃雋的師傅春娘看到她這般用功,心裡既高興,又難過。
因為黃雋沒有什麼家人了,她便將黃雋當做自己親女兒一般教,只道:「你的嫁妝已經夠多了,不過財不外露,你這次為宮裡娘娘做了繡活,不管最後能得多少賞錢,可千萬別告訴別人。」
當時的黃雋有些傻乎乎的,只天真的問道:「為何不能說,難道不是我嫁妝越多,便能越有機會找到一個更好的夫婿嗎?」
春娘聽了直接瞪了眼黃雋。
「你這說的是什麼話,你又不是高門小姐,嫁妝多了有什麼用,只會平白遭人惦記。」
黃雋聞言吐了吐舌頭,「我才不會讓人惦記呢,我就這麼點東西,肯定不會有人看的上的。」
兩人之間不過隨意說的兩句話,沒想到最後竟然一句成讖,變成了真的。
黃雋後來的刺繡果然讓宮裡的娘娘很滿意,便賞賜了不少好東西。
劉記也沒有昧下,分了不少屬於黃雋的那一份。
她得了賞錢之後,便去了錢莊存起來,只想著日後成親之前再取出來。
就在那一日,天上的雪不知為何越下越大,黃雋忘了帶傘,正想著等雪小一些再回去。
恰在此時,一個樣貌俊秀的書生走了過來,他看起來文質彬彬,很是有禮。
將自己手中的傘遞給了黃雋,「姑娘雨雪這般大,還是不要淋了才好,否則感染了風寒就不好了。」
他的嘴角帶著笑,將黃雋看得有些痴了,她半晌都沒有反應過來。
直到書生再次提醒她,她才反應過來,紅著臉手忙腳亂地接過傘。
道了聲謝謝。
她從未與陌生年輕俊秀的男子這般接觸過,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做些什麼。
黃雋拿了傘就想要離開,卻被書生出聲叫住,「姑娘,你這般拿了我的傘,還不曾說要怎麼還給我。」
「我……我……」
黃雋頓時臉更紅了,她怕被書生誤會自己是貪圖了他的傘,便急忙解釋道:「我是劉記的繡娘黃雋,我明日還來此處等你,將傘還給你。」
「若是沒有來,你也可以來劉記找我,你放心我一定不會昧下你的傘的。」
她保證地說道,一雙眸子澄澈,看起來就像是天真的孩童一般。
書生看她這般認真,好像也覺得有些好笑,他點了點頭。
「好,那小生明日就在這裡等姑娘了。」
黃雋看著書生臉上的笑意,只覺得心跳不由自主地亂蹦,快要蹦出嗓子眼。
她有些害怕和緊張地捂著胸口,只希望自己的胸口的心能夠安分一點,不要被男色所迷惑。
但事實證明,一切都不會如她所願。
她與書生因為一傘之緣,一來二去便熟悉了起來。
書生是禹州前來趕考的書生,名叫李伏。
李伏看起來就像是溫潤如玉的公子,他身上永遠都很乾淨,對待黃雋也很溫柔有禮。
黃雋以前總在想自己要嫁一個什麼樣的人,總覺得沒有一個具體的模樣。
直到李伏的出現,她便覺得已經有了清晰的輪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