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8章 弟兄們,慢些走……
「誰開的槍?「
聽到槍聲,李萃群大驚失色。
只要日本人不開槍,他這邊是決不可先開槍的。
最理想和期待的情況就是,就這麼的對峙著,直到能解決問題和為他解圍的救兵來到。
但是,這一聲槍響卻讓李萃群的心入墜冰窟。
糟了!
一切正如他所料,一名憲兵中槍倒地。
小野寺昌吾看到手下中槍,心中大喜,司令官米田公一郎給他的命令是圍而不攻,逼迫李萃群等人繳械投降,然後迅速搜查審訊。
此舉也是為了避免進一步逼迫汪填海,以免影響到正在進行的『三巨頭』會議。
不過,在小野寺昌吾的心中,如果沒有人頂缸,那麼他的情報室將要對伏見宮俊佑之死負有最大責任,故而他的心思與米田公一郎又不一樣。
故而,此時小野寺昌吾的心中大喜,面上則是憤怒,他揮舞著指揮刀,吼道,「しゃげき!(射擊)」
隨著小野寺昌吾一聲令下,憲兵開始射擊。
啪啪啪啪啪啪!
槍聲大作。
日軍憲兵槍法精準,且是長槍,射程更遠。
很快就有特工總部的特工中彈,有人慘叫一聲從樓上跌落。
「日本人要殺光我們。」鄧文業大聲吼道,「弟兄們,和他們拼了。」
原青島站行動科的幾個手下立刻舉槍,與日軍憲兵對射。
受到他們的影響,部分特工總部的特工也慌亂的開槍還擊。
……
「是鄧文業!」萬海洋聽出來是鄧文業的聲音,氣的直咬牙,對李萃群說道。
他驚慌失措問李萃群,「主任,現在怎麼辦?」
李萃群此時此刻的心中,將鄧文業碎屍萬段的心都有了,只是他心中也知道現在不是處理鄧文業的時候,即便是他這邊下令幹掉鄧文業等人,向日本人繳械投降,日本人也不會放過他。
「打!」李萃群一咬牙,下令道。
必須將日本人阻擊在院門外,現在唯一的生機就是撐到汪填海那邊的救援趕到。
隨著李萃群一聲令下,本來還在猶豫的其他特工總部特工們,也紛紛開槍還擊。
啪啪啪啪啪啪!
槍聲大作,雙方不時地有人中槍慘叫,好不熱鬧。
「しゃげき!」小野寺昌吾躲在軍卡後面,用配槍還擊,命令機槍手開火。
噠噠噠噠。
歪把子機槍開火,強大的火力立刻壓制住了特工總部的短槍。
特工總部這邊的傷亡也迅速擴大。
……
「哪裡打槍?」汪填海將電話話筒遞給陳春圃,臉色一變,問道。
陳春圃將電話話筒放好,「我去看看。」
說著,他急急忙忙拉開門跑了出去。
「不會是日本人和李萃群那邊交上火了吧。」楚銘宇驚慌說道,「那可就糟了。」
汪填海面色陰沉不定。
他剛剛與土肥原賢二通了電話,在他的力保以及憤怒的抗議之下,土肥原賢二已經表態會派人,去阻止青島憲兵隊對特工總部的軍事行動。
卻是不曾想到那邊竟然已經交火了。
「先生,看來日本人是鐵了心要出解除特工總部的武裝。」陳春圃很會抓機會,立刻說道。
「你現在就去,去樓下找池上和三郎,請他去阻止憲兵隊對特工總部的迫害!」汪填海臉色鐵青,「對,就是迫害,就這麼給池上和三郎說。」
他對陳春圃說道,「如果日方不能阻止憲兵隊的暴行,我的安全得不到根本保障,明天的會議也不要開了。」
「明白。」陳春圃心中大喜,立刻急匆匆離去。
看到汪填海余怒未消的樣子,楚銘宇在一旁勸解道,「先生且放心,興亞院那邊一貫的政策是親近於我們的。」
池上和三郎是興亞院在迎賓館的負責人,負責汪填海方面與日方的即時溝通,兼作與王克敏、梁宏志等方面的溝通,當然,這也可以理解為日本人在暗中掌控一切,以溝通服務為由,暗行監控之要。
……
「想什麼呢?」川田篤人問宮崎健太郎。
「我估計李萃群不會坐以待斃。」程千帆說道。
「這不正好。」川田篤人笑道,「小野寺巴不得那邊有反抗舉動。」
雖然憲兵隊在此次遇襲事件中有保護不力的責任,不過,在甩掉伏見宮俊佑遇難之事上,川田家族卻又和憲兵隊這邊有著共同的利益。
當然,相對而言,小野寺昌吾要甩責的心情更加迫切,畢竟川田篤人在某種程度上也是受害者。
程千帆點點頭,沒有再說什麼。
他拿起水杯喝水,燈光下那深邃的眼神閃爍著莫名的光芒。
鄧文業,看你的了。
直覺告訴他,如果有機會的話,鄧文業會給他帶來驚喜:
鄧文業被特工總部抓捕,帶走的時候,他應該是看到了沈溪。
這一點,在程千帆從李萃群那裡看到沈溪被拍到的照片之後,已經得到了證實。
鄧文業看到了沈溪,卻並未出賣沈溪。
這說明鄧文業雖然投降李萃群,但是,嚴格意義上來說,此人應該並非真的要叛變當漢奸的。
在他不著痕跡的推動下,小野寺昌吾自然而然做出兵圍特工總部的決定,然後程千帆便想起了鄧文業。
對於絕大多數人而言,他們應該並非是怕死,而是受不得嚴刑拷打。
他相信,在青島站的那些人中,和鄧文業這般實際上並非心甘情願當漢奸的應該還大有人在。
在這種突發情況下,鄧文業這些人如果能抓住機會見機行事,當可洗刷漢奸的罪名,也不枉好男兒一遭。
……
「怎麼回事?」李萃群驚訝問道。
「主任,好像外面日本人的槍聲稀疏了。」萬海洋躲在牆角,說道。
「李萃群,李副主任,我是興亞院的池上和三郎,這一切都是誤會,請立刻停火。」池上和三郎從汽車上下來,手中提著一個鐵皮喇叭,大聲喊道。
「都先停下,不要開槍了。」李萃群心中一動,立刻大聲喊道。
說著,他衝著萬海洋使了個眼色。
萬海洋秒懂,帶了幾個弟兄朝著鄧文業那邊摸過去。
……
「李副主任,我受汪填海先生的委託,特來處理此次誤會。」池上和三郎繼續喊道。
「李主任,是我,陳春圃。」陳春圃從池上和三郎的手上接過鐵皮喇叭,喊道。
是陳春圃的聲音,李萃群心中大喜,他躲在牆角後,喊道,「陳主任,非是兄弟我要造事,是蝗軍不分青紅皂白包圍兄弟,更要痛下殺手,兄弟我直到現在都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呢。」
「李主任且放心,汪先生知道你,他相信伱。」陳春圃喊道,「汪先生已經同土肥圓將軍通過話,親自為你作保,這一切都是誤會。」
「誤會?日本人的槍子可不是這麼說的。」一個聲音喊道。
喊話的是鄧文業,然後他抬手就要開槍。
卻是被萬海洋帶人從身後摸過來,死死地摁在了地上,啪的一聲槍響,子彈斜著向上飛出去。
正在喊話的陳春圃嚇了一跳,慌忙躲在汽車後面,他的心中也是咯噔一下,莫非李萃群真的有反意?
「陳主任莫驚。」李萃群立刻喊道,「是有重慶分子要趁亂搞事情,被我拿下了。」
「好,拿下好,拿下好。」陳春圃大喜,「李主任請放心,有汪先生在,一定會為你主持公道的。」
這邊,池上和三郎來到小野寺昌吾身邊,命令小野寺昌吾立刻帶隊撤離。
小野寺昌吾拒絕服從命令,以池上和三郎無權指揮憲兵隊為由,堅持要逮捕敢於開槍反叛的李萃群。
也就在這個時候,一個邊三輪疾馳而來,一個甩彎剎停,一名憲兵軍官快速跑到小野寺昌吾身邊,出示了證件後對其耳語一番。
小野寺昌吾心不甘情不願的,惡狠狠的看了一眼緊閉的院門,一跺腳,「撤!」
看到憲兵隊抬了屍體,開車離開,李萃群等人這才長舒了一口氣。
「李主任,開門吧,我現在進去。」陳春圃喊道。
「開門!」他站起來,掃了一眼四周,看到自己手下死傷慘重,也是恨得牙痒痒,發泄一般低吼一聲。
樓下,陳春圃與池上和三郎又低語一番,池上和三郎上車離開。
……
「怎麼鬧到這幅田地?」陳春圃看到李萃群,掃了一眼地上的屍體以及慘叫不已的受傷特工,倒吸一口冷氣,問道。
「憲兵隊直接包圍了我們,來勢洶洶。」李萃群咬牙切齒說道,「更有奸人渾水摸魚。」
陳春圃順著李萃群的目光看過去,就看到被控制住的鄧文業。
「原青島站行動科科長鄧文業,就是這個傢伙搞事情。」李萃群說道,「他先開了一槍,日本人等的就是這一槍。」
「這就麻煩了。」陳春圃皺眉,「伏見宮俊佑遇襲之事,本就是青島站殘餘分子所為,現在你這裡還有青島站的人搞事情……」
「是我太過急切,被蒙蔽了。」李萃群搖搖頭,「這個傢伙表現的非常乖覺,讓我麻痹大意了。」
「還有其他人嗎?都先控制起來。」陳春圃說道。
「都死了。」李萃群搖搖頭。
鄧文業帶了其原來的手下,是方才與日本人交火最勇猛的,他甚至懷疑這些人是根本不怕死,或者說是故意尋死,完全不管不顧的與日本人對射,很快就死傷慘重。
「其他人呢?」陳春圃沉著臉問道。
李萃群知道陳春圃問的是其他青島站投誠人員。
「那些人都很老實,沒有異動。」李萃群說道,「不過,為了以防萬一,我已經下令嚴加看管了。」
「柯志江呢?」陳春圃問道。
「柯志江很老實。」李萃群說道,「而且這個人是青島站站長,在青島站威信極大,我剛才就沒有放他出來。」
說著,李萃群走到了被手下死死地摁住的鄧文業身邊,他陰惻惻的目光盯著鄧文業,「李某自忖對你不薄,不僅僅給了你們一條生路,還給你們指了一條陽光大道。」
「為什麼要這麼做?」李萃群冷冷問道。
「陽光大道?」鄧文業冷笑著,「當漢奸?這就是你說的陽光大道!」
「汪先生的和平救國,乃中國之唯一希望。」李萃群目光如刀,「你中重慶的毒太深了!」
說著,他指了指鄧文業周遭的原青島站行動隊員的多具屍體,「就因為你的一己之私,害死了他們,你良心可安?」
「哈哈哈!」鄧文業哈哈大笑,「弟兄們死在抗日的戰場上,他們可以不背負著漢奸的罵名而死。」
「死得其所,何其快哉!」鄧文業大吼著,「死得其所!」
「帶下去,嚴加審訊。」李萃群鐵青著臉,吩咐說道。
「放開我,我自己可以走。」鄧文業掙扎著起身。
幾名特工下意識看向李萃群。
「押走。」李萃群恨得牙痒痒。
……
「冥頑不靈!」陳春圃的臉色陰沉,「李主任,我建議你對青島站這些人,要再度甄別,以防有心懷不軌分子潛伏其中。」
李萃群知道,陳春圃這話里話外,實際上是對他表達不滿。
「是我大意了。」他點點頭,「低估了一部分人的頑固。」
「這件事,這個鄧文業,極可能給日本人抓住作為藉口。」陳春圃說道,「青島憲兵隊那邊的目的就是要推卸責任。」
「我明白。」李萃群點燃一支菸捲,悶悶的抽了一口,「不過,以我的判斷,鄧文業這些人一直被監控,他們是沒有機會和沈溪他們接觸的,所以,那件事應該和他們無關。」
「不是應該,是必須無關。」陳春圃表情嚴肅說道,「今天的事情,必須是孤立事件,是特工總部和憲兵隊被青島站的奸細故意製造的誤會,我們都是受害者。」
「我明白。」李萃群的眼珠子泛紅,滿眼都是恨意,「一輩子抓鷹,卻被麻雀啄了眼!」
「總之,這件事有些麻煩。」陳春圃低聲說道,「當然,有汪先生在,一定確保兄弟沒事。」
「青島的日本人不會善罷甘休的。」他看了看四周,「青島畢竟非我等地盤,明日會議結束,你即刻帶人護送先生回滬上。」
也就在這個時候,遠處傳來一聲驚呼。
「怎麼回事?」李萃群大驚,急匆匆走過去看。
……
鄧文業倚靠在牆角。
他的身邊是一個被割了喉嚨的特工總部特工,眼見得已經只有進氣沒有出氣。
一柄匕首深深的插入鄧文業的胸膛。
「怎麼回事?」李萃群驚怒交加,「哪來的匕首!」
「主任,我們疏忽大意,沒有搜身。」一個犯了錯的特工低著頭說道。
李萃群惡狠狠的瞪了手下一眼,他走到鄧文業的身邊。
鄧文業還沒有死去,他就那麼安靜的看著走向自己的李萃群。
他的臉上帶著笑意。
他張了張嘴巴,大口的鮮血從嘴巴里湧出來。
萬海洋從一旁走過去,蹲下去聽鄧文業說了什麼。
很快,鄧文業的嘴巴閉上了,徹底沒了聲息。
「他說了什麼?」李萃群問萬海洋。
萬海洋搖了搖頭,看了看四周,沒有說話。
李萃群冷哼一聲,知道有些話還是不說出來為妙,以免動搖軍心。
陳春圃很好奇,他走到萬海洋身邊問,「說了什麼?」
萬海洋捂著手,對陳春圃耳語。
「冥頑不靈!」陳春圃冷哼一聲,卻是終究不敢去看鄧文業的屍身,徑直走開了。
鄧文業安靜的蜷曲在牆角,他的嘴角依然帶著笑意,他最後說的是:
弟兄們慢些,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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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