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0章 紅黨特科
一月二十七日。
臘月十九。
宜結婚、會親友、搬家、動土、祈福、安床、納畜、祭祀、修造、開光、上樑、豎柱、齋醮。
忌出行。
日本郵輪『赤之丸』的甲板上,汪填海西裝革履,領結簇新,揮舞著手中的禮帽向送行的『市民百姓』道別。
岸上的送別者,揮舞著旗幟,高舉著『和平建國』、『追隨汪先生和平路線』、『中日友好』等橫幅,高喊著口號為汪填海等人送行。
「先生,這就是民心所向啊。」楚銘宇站在汪填海的身邊,高興說道。
「是啊。」汪填海微微頷首,「華夏希望在我等,雖終有寸進,然前路漫漫,我等當時刻警醒,定不負億兆百姓之殷切。」
「汪大哥所言極是。」楚銘宇點點頭,「任重而道遠啊。」
……
「聲音再大一些。」
「沒吃飯嗎?」
歡送人群中,青島市政廳民事科科員谷周大聲喊道。
「是沒吃飯啊。」
「說好的三斤白面,兩斤白米啥時候發?」
「聲音再高點,喊啊,白面白米一會就發。」谷周喊道。
「汪先生萬歲!」有人一激動,喊道。
「誰喊的?」
「閉嘴,不能這樣喊。」谷周急忙喊道。
「是啊,老酒頭,你喊萬歲爺也不會多發你二兩米的。」
歡送人群中一陣鬨笑聲。
「萬歲爺在新京呢。」有人喊道。
「卵!那就是日本人的傀儡!」
「說的好像汪填海不聽日本人似的。」
「誰說的?」
「閉嘴!」谷周滿頭大汗,氣的罵道。
一幫刁民!
也就在這個時候,有日本憲兵一把奪過一個送行者手中的旗子,將人一腳踹翻在地。
這頓時引得顯得一陣慌亂。
「太君,太君,怎麼了?」谷周急忙上前交涉。
「這是什麼?」憲兵軍官指著手中的旗子問谷周。
這是一面國府的青天白日滿地紅旗幟。
「汪先生的新政權也是,也是……」谷周急忙辯解,然後他的聲音越來越無力。
汪填海的新政權已經決定繼續使用國府的青天白日滿地紅旗幟,但是,日本人還在與重慶方面作戰,那邊陣地上也是豎著這樣的旗幟的,也就難怪日本兵會反應如此大了。
「收起來,將青天白日旗都收起來。」谷周連忙喊道。
……
「怎麼了?」甲板上的汪填海注意到了岸上的騷動。
「許是人群中混入了重慶分子吧。」陳春圃在一旁說道。
「重慶卑鄙。」汪填海生氣說道,然後嘆了口氣,「希望不會牽連無辜百姓。」
寒冬臘月的海風也是冷的,今日風甚大,汪填海等人看得郵輪遠離碼頭,也就很快如鳥獸散回了艙室。
汪填海一眼便瞥到程千帆用手轉動輪椅輪子,在那裡轉悠呢。
「這小子怎麼這麼倒霉。」汪填海忍不住笑道,「在南京時候挨了槍子,這次又挨了炸彈。」
「千帆本來無事,是他奮不顧身保護了川田篤人。」楚銘宇說道,「也幸虧千帆勇敢,不然,若是川田家的那位也出事,事情更加麻煩了。」
「不錯,一個很勇敢的年輕人。」汪填海微微頷首,朝著程千帆招了招手。
程千帆面露喜色,雙手快速撥動輪椅,卻是終究不夠快,正好前面有一個檻,急的滿頭大汗。
汪填海忍俊不禁,擺擺手,一名侍衛上前推了輪椅過來。
「我聽秘書長說,你很勇敢的保護了川田篤人,伱就不怕嗎?」汪填海問道。
「怕。」程千帆說道,「現在想來還是怕的不得了。」
看著汪填海問詢的目光,他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解釋說道,「千帆本愚鈍,只覺得和川田篤人交好,是私人事務,秘書長批評了我,他指出來,我和川田篤人交好,亦是和友邦增進友誼,為先生之和平救國盡一份力。」
程千帆表情正色說道,「千帆當時想的是,要是川田篤人出事了,這可就糟糕了,豈不是給先生添麻煩了。」
說著,他撓撓頭,靦腆說道,「當時腦子一熱,就顧不了那麼多了,現在想來卻是怕的緊。」
「赤子之心,赤子之心啊。」汪填海很高興,他指著程千帆對楚銘宇和陳春圃說道,「顧公有一個好孫兒啊。」
程千帆非常開心,趕緊說道,「祖父在時,便常說,先生衣缽在汪先生,他泉下有知,看到國家飄零之際,幸有先生,也當含笑九泉。」
「顧公與國家有大功。」汪填海溫和說道,「你也不錯,不錯。」
……
「他倒是快活。」馬天悛遠遠的看著這一幕,恨得牙癢說道,「要不是他程千帆攬的事情,我們至於弄成現在這樣嗎?」
馬天悛鼻青臉腫的,雖然沒有遭受日本人太多折磨,但是,卻是狠狠地挨了一頓揍的。
「主任,那件事會不會……」萬海洋也在一旁說道。
「應該不會。」李萃群搖搖頭,「根據陳主任打探來的消息,憲兵隊負責伏見宮俊佑等人安全的倉田訓廣也不知道其真實身份。」
萬海洋點點頭,既然日本人都不知道崛江潤一郎的身份,程千帆自然更不可能知道。
「說起來,程千帆也曾提醒過我。」李萃群嘆了口氣,「他說他懷疑崛江潤一郎的身份比川田篤人還要重要,我卻沒有太往深里去琢磨。」
「主要是這本就是給日本人送功勞的,誰能想到啊。」萬海洋說道。
「事情有眉目沒有?」李萃群聽得萬海洋這般說,立刻問道。
「暫時沒有什麼頭緒。」萬海洋皺眉說道,「屬下訊問了柯志江,他也很奇怪,柯志江對於沈溪他們竟然能搞出這麼大的動靜,也是覺得疑惑和不解的,他說太古怪了。」
「是啊,太古怪了。」李萃群搖搖頭,「且不說沈溪等小貓幾隻有無這種襲擊能力,他們又如何知道日本人去抓捕他們,然後還成功設伏的?」
「主任還是懷疑有人向沈溪他們通風報信?」馬天悛思忖問道。
「不能排除這種可能性啊,不然解釋不通。」李萃群說道。
他這次在青島栽這麼大一個跟頭,和日本人,尤其是青島這邊的日本人結下了不小的仇恨,此外還損兵折將,折了盧長鑫這麼一個手下大將,他的心中豈能不恨得咬牙切齒。
「可是,青島站那些人都處於管控制下,屬下已經盤查過,他們是沒有可能與外界接觸的。」萬海洋說道,「最重要的是,柯志江那邊都表示,即便是他沒有被我們抓住,便是他帶著沈溪等幾人,也不可能成功辦下如此大事。」
「柯志江說,就連他都不知道我們將搜捕青島站殘餘分子的事情交給日本人,所以不存在情報外泄。」萬海洋繼續說道,「他認為沈溪他們猶如喪家之犬,按理說那個時候四處躲藏還來不及呢,根本不可能還有餘力策劃此等大事,更何況沈溪等人不可能知道如此確切情報。」
「是啊,迷霧重重啊。」李萃群冷哼一聲,說道。
……
「迷霧重重啊。」佐上梅津住皺著眉頭說道。
他對千北原司說道,「帝國派人盤問了李萃群方面,他堅決否認情報從特工總部外泄的可能。」
「會不會是李萃群撒謊了?」千北原司問道,「李萃群是不可能承認的,承認了就等於是他必須要為伏見宮殿下遇難之事,承認更大的責任。」
「帝國在特工總部內部的人,也從側面佐證了李萃群的說法。」佐上梅津住說道,「李萃群對於剛剛投誠的青島站人員還是比較防備的,他們沒有外出與沈溪等人聯繫的機會。」
「那會不會是特工總部原班人馬中有重慶分子?」千北原司問道。
「可能性不大。」佐上梅津住搖搖頭,「倘若李萃群帶來青島人的有重慶內奸,而這個內奸還能聯繫上青島站方面,那麼,柯志江的青島站就不會被摧毀了。」
千北原司沉默了,他不得不承認,佐上梅津住的這番話邏輯上是站得住腳的。
沉默了好一會,千北原司忽然說道,「佐上君,我認為一個人有可疑。」
「你還是堅持懷疑宮崎健太郎?」佐上梅津住斜了千北原司一眼,「你有什麼證據嗎?」
千北原司搖頭,他要是真的有什麼證據的話,早就下令抓人審訊了。
「我知道菊部寬夫以及內藤小翼留下的一些東西在你手裡,你應該是受到了他們的影響,以至於對宮崎健太郎一直有偏見。」佐上梅津住說道。
聽到『偏見』這個詞,千北原司皺眉,他意識到佐上梅津住不支持他的看法。
「千北君。」佐上梅津住正色說道,「你要明白,程千帆可以懷疑,但是,那是宮崎健太郎,是我們日本人,是帝國特工。」
看到千北原司還要說話,佐上梅津住擺擺手,「這一次,宮崎健太郎不顧性命救了川田篤人,只這一點,你就不可以繼續糾纏宮崎健太郎,此外,最重要的是——」
他看著千北原司,表情嚴肅說道,「根據我從青島憲兵隊內部掌握的情報,宮崎健太郎真正的身份應該是川田家的家臣。」
「懷疑帝國悠久歷史貴族家的臣子,這是絕對不允許的。」佐上梅津住沉聲道。
「他算什麼川田家的家臣,頂多是一個奴僕。」千北原司冷哼一聲說道。
「川田家的奴僕,也是你惹不得的!」佐上梅津住冷冷說道。
他覺得千北原司著了魔,就如同當初的內藤小翼以及菊部寬夫一般。
……
「好了,這件事帝國自有相關部門調查。」佐上梅津住說道,「你提審廖華,可有什麼收穫。」
千北原司搖搖頭,「儘管對此人用盡了刑具,但是,廖華一言不發,拒絕回答任何問題。」
「這反而說明有問題。」佐上梅津住說道,「廖華肯定認識徐啟立,不,是徐白河,他將徐啟立錯認為徐白河了。」
「我已經向青島方面提出了,將廖華帶回上海繼續審訊的請求。」千北原司說道。
「是不是有什麼新的想法?」佐上梅津住問道。
「關東州方面也一直懷疑徐白河有在上海的活動經歷,所以,不排除廖華也有上海的活動經歷。」千北原司說道,「當然,以現在我們所掌握的情況來看,廖華與上海方面並無瓜葛。」
「不過……」千北原司搖搖頭,「我有一種直覺,要破開迷霧,上海很重要。」
「池內司令官發來一份密電。」佐上梅津住說道,「帝國駐上海領事館的今村兵太郎參贊,曾經在關東州任職,他對於關東州當初的間諜、泄密事件一直耿耿於懷,他曾經安排宮崎健太郎利用程千帆在巡捕房的身份和勢力,在上海秘密調查徐白河的活動經歷。」
「噢?」千北原司來了興趣,「可有什麼收穫?」
「不了了之。」佐上梅津住搖搖頭,「宮崎健太郎進行了秘密調查,卻並未發現徐白河有在上海活動的蹤跡。」
「這不奇怪,倘若宮崎健太郎本身有問題……」千北原司冷笑一聲。
「夠了!」佐上梅津住怒了,他怒斥千北原司,「千北君,請收起你那執拗的不可理喻的偏見!」
「且不說宮崎健太郎是帝國特工,是川田家的人,是不可能有問題,也不允許被懷疑的。」他怒氣沖沖說道,「就只說一點,徐白河高度懷疑是紅黨滿洲特科的人,而以宮崎健太郎的履歷來看,他是不可能與徐白河有什麼交集的。」
「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宮崎健太郎在加入上海特高課之前,一直都是以行吟詩人的名義在支那活動,為帝國搜集情報的。」千北原司毫不退縮,說道,「他的活動範圍很廣,此外,宮崎健太郎的老師谷口寬之教授此前長期在北平和天津活動,宮崎健太郎也經常去北平和天津。」
千北原司冷冷說道,「也不能排除宮崎健太郎去過青島,去過關東州和滿洲。」
「即便是宮崎健太郎去過那些地方,這又能說明什麼呢?」佐上梅津住皺眉,說道。
千北原司沉默了,是啊,這又能說明什麼呢。
「將廖華帶到上海後,我有意安排廖華與宮崎健太郎見面。」千北原司忽而說道。
「還有那個卜大泉。」千北原司說道,「這個人也帶回上海。」
佐上梅津住搖搖頭,皺眉,卻是終究沒有提出反對意見。
千北原司思索片刻,忽而神情微動,對佐上梅津住說道,「宮崎健太郎曾經與瀨戶內川共事,瀨戶內川是紅黨上海特科的人,而徐白河是滿洲特科的人,都是紅黨特科,要說他們之間有什麼聯繫,這是可能的,所以,瀨戶內川與徐白河之間,不,劉波與徐白河之間,這其中會不會有什麼我們所不知道的隱秘?」
佐上梅津住愣了下,他沒想到千北原司的思維竟然如此跳脫,竟然將那個被上海特高課視為奇恥大辱的叛徒瀨戶內川,與徐白河聯繫在了一起。
他又不得不承認,千北原司的這一番分析還是有一些道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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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