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4章 你們先去的哪邊?
聽到程千帆這般說,並且還是如此認真的表情,岸本廣之和裴志存都是一愣,兩人對視了一眼。
岸本廣之的眉頭微微皺起,似乎是沒想到程千帆竟然『反客為主』,非但沒有緊張的解釋什麼,反而似乎還有些生氣的情緒,反而反問他們。
不過,岸本廣之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他倒要看看程千帆有什麼要問的。
看到岸本廣之點頭了,裴志存這才開口說道,「程秘書有什麼不解之處,請講,可以說的,我一定知無不言。」
「昨夜蘇晨德帶人敗走民盛大飯店之後,我仔細思忖此事,也覺得有些疑惑,遂令人去找飯店人員調查此事。」程千帆說道,「從飯店工作人員口中得到證實,田中優一先生曾經出示了特高課的證件,這一點你們可以去調查。」
裴志存聽到程千帆用了『蘇晨德敗走民盛大飯店』,也是微微一笑,看來程千帆和蘇晨德此次確實是撕破臉了,這倒是一個日後可以利用的地方。
兩個人,一個是楚銘宇的親信世侄,同時還是在上海灘尤其是法租界頗有能量和手段的漢奸;另外一個則是特工總部南京區區長,據說此人已經開始試圖染指更多的權力了。
這兩個人,兩個大漢奸之間若是結了仇,這不僅僅是可以看『狗咬狗一嘴毛』的好戲,最重要的,這其間必定能找到可以利用的機會和空間。
……
「這麼說,程秘書也曾經懷疑過田中優一的身份?」裴志存問道。
程千帆聞言,他看了裴志存一眼,裴志存這個問題看似很普通,實際上是頗有些陷阱在裡面的。
「並非如此。」程千帆微微皺眉,然後他搖搖頭,說道,「我方才已經說過了,我有很多日本國的朋友,可以說是非常熟悉他們,對於一個人是不是日本人,我是有非常直觀的經驗和感覺的。」
他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道,「田中優一給我的感覺就是,他確實是日本人,這一點我從始至終都沒有產生過懷疑,或者說,根本沒有朝著這方面有過多的想法。」
程千帆對裴志存說道,「我只是很驚訝,蘇晨德一口咬定他的人沒問題,我對蘇晨德還是有一定的了解的,這是一個做事頗為謹慎之人,從客觀角度來說,蘇晨德敢這麼說,似乎不像是為了包庇手下而撒謊,所以我才會有些疑惑,安排手下去調查一番。」
……
「調查的結果呢?」裴志存看了程千帆一眼,立刻問道。
「從飯店人員口中進一步證實了田中優一的身份,從我的角度來說,既然田中優一確實是特高課的人,我自然選擇相信田中優一。」
「為什麼你當時沒有懷疑田中優一?」岸本廣之突然插話問道。
「因為他是日本人,是南京特高課的人!這個問題我剛才已經回答過了,我不明白岸本先生為何一直追著這個問題反覆詢問?」程千帆有些生氣了,他看了岸本廣之一眼,說道,「出於對中日友好的篤信,對日本朋友的天然信任,我相信日本朋友。」
『天然信任』?
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程千帆為何要這般說話?
岸本廣之看了程千帆一眼,不過,不知道是怎麼想的,聽到程千帆這麼說,卻是沒有再追問,而是點了點頭。
……
「方才程秘書說你有一些疑惑?」裴志存清了清嗓子,問道。
「是的。」程千帆點點頭,「方才岸本先生說田中優一這個人不存在,我想請問,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裴志存有些不解,什麼叫做『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程千帆停頓了一下,這才繼續問道,「什麼叫做這個人不存在?這個不存在,指的是田中優一這個人名是假的?實際上這個人確實是日本人?還是說,這個人實際上是中國人假冒日本人身份?」
說完,他的目光看向岸本廣之。
他這個問題是問岸本廣之的。
……
「我現在只能告訴程秘書,南京特高課並無田中優一這個人。」岸本廣之搖搖頭,「至於說其他的,譬如說這個人是不是日本人,或者說這個人是什麼身份,我只能說,暫時無可奉告。」
程千帆聞言,他眉頭緊鎖。
似乎是對於岸本廣之的這個回答並不滿意。
然後,他點點頭,然後看向了裴志存,「裴秘書,我想知道,既然田中優一的身份是假的,那麼,被打死的特工總部的那幾個人,他們的身份查清楚了嗎?他們是否是重慶分子?」
……
「按照蘇區長的說法,被打死的六個人,五個人是他的手下,另外一人是已經投誠的紅黨分子。」裴志存說道。
「這只是蘇晨德的說法,真實性可有經過核實?」程千帆問道。
「這個……」裴志存沉吟片刻,說道,「這個還需要進一步的調查。」
「所以,裴秘書的意思是,雖然田中優一的南京特高課人員的身份是假的,但是,被擊斃的那些人是否是重慶分子,這還需要調查,他們可能確實是沒有問題的,但是,也可能確實是重慶分子?」程千帆皺著眉頭,邊思索,邊問道。
「可以這麼理解。」裴志存點了點頭。
他看著程千帆,「程秘書還有其他問題嗎?」
「還有最後一個問題。」程千帆說道。
「什麼問題?」裴志存問道。
「裴秘書和岸本先生是先來我這邊的,還是已經去過頤和路二十一號了?」程千帆微笑問道,或者說,他雖然是微笑著,但是,看向裴志存的目光卻帶是那麼的嚴肅和認真。
「我們是先來華林園的。」裴志存說道。
「多謝。」程千帆的臉上的笑容多了幾分真誠,說道。
……
「程秘書,你的問題問完了。」岸本廣之開口問道,「現在我也有一個問題要問程秘書。」
「岸本先生請說。」程千帆說道。
「根據我們所掌握的情況,你的人曾經在昨天白天時候和周高遠等人發生過衝突,對方曾經自報家門,這說明你是知道周高遠等人的身份的。」岸本廣之說道,「在這種情況下,你為何還會聽從田中優一的安排,下令手下對周高遠等人動手的?你難道沒有對此產生過一絲懷疑嗎?」
岸本廣之看著程千帆說道,「按照正常的邏輯來說,我們們現在完全可以懷疑,你下令手下對周高遠等人動手,可能是出於報復的私心。」
……
「懷疑?我需要懷疑什麼?」程千帆冷笑一聲,看著岸本廣之,說道,「田中優一自報家門是南京特高課的。」
他對岸本廣之說道,「是相信特高課的日本友邦,還是相信經常被重慶滲透的特工總部人員,這個選擇題很難選嗎?」
「至於說報復的私心?」程千帆搖搖頭,「本就是一件小事,我還不至於如此小心愿,再者說了,這裡是南京,不是上海。」
「是南京,不是上海,這有什麼不同嗎?」岸本廣之問道。
「這還不明白?」程千帆看了岸本廣之一眼,然後又看向裴志存,然後笑了說道,「看來裴秘書明白,裴秘書懂我啊。」
「程秘書在上海頗有能量。」裴志存在岸本光是的耳邊低聲解釋道,「如果是在上海,周高遠等人得罪了程秘書的人,甚至可以當時就被扔進黃浦江餵魚了。」
他搖搖頭,繼續說道,「而南京則不然,程秘書身處異地,脾氣多多少少會收斂一些的。」
「我明白了。」岸本廣之點點頭,然後看了程千帆一眼。
……
「兩位,還有什麼要問的嗎?」程千帆問道。
裴志存和岸本廣之對視了一眼,後者搖搖頭。
裴志存這才對程千帆說道,「暫時沒有了,如果後續有需要的話,我可能還會就一些細節上的事情與程秘書交流。」
「既如此,我就不留兩位了。」程千帆起身說道,「我這邊還有事情要外出。」
「程秘書介不介意我問一句。」岸本廣之忽而說道,「程秘書在這種情況下,依然著急外出,是有什麼要緊的事情嗎?」
「我與幾個朋友約好了晚上聚一聚。」程千帆說道。
……
「程秘書只是偶爾來南京,卻是在南京也有不少朋友嘛。」裴志存看了程千帆一眼,忽而問道。
「日本國駐上海總領事館二等秘書坂本良野,南京憲兵司令部的矢野藤曹長,以及梅機關庶聯室的白川一浪。」程千帆說道,他的下巴微微抬起,面帶笑意,「兩位,還有什麼要了解的嗎?」
「沒有了。」裴志存面色僵了一下,擠出來一絲笑意,說道。
……
小汽車行駛在南京的馬路上。
「裴秘書,你怎麼看?」岸本廣之忽而問裴志存。
「客觀來說,程千帆並未有什麼明顯的過錯。」裴志存想了想說道,「我們也是經過調查方才知道田中優一是冒充特高課人員的身份的,當時那種緊急情況下,程千帆根本也不可能進行甄別核實。」
他對岸本廣之說道,「不談其他,程千帆對於日本友邦的態度是沒有任何問題的。」
岸本廣之聞言,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
……
「不過。」裴志存說道,他欲言又止。
「不過什麼?」岸本廣之看著裴志存,問道。
「此前我與蘇晨德也算是見過面,對此人是有一些了解的。」裴志存生活的,「此人做事雖然有時候會跋扈一些,但是,不可否認的是,蘇晨德真正做事的時候,他還是較有能力的,其人做事更是頗為謹慎。」
「蘇晨德是知道程千帆的身份的,客觀來說,且不說程千帆是不太可能有問題的,就以程千帆背後的靠山,這已經可以令蘇晨德忌憚,不願意輕易得罪,更不會擴大緊張局面,肆意妄為的。」他對岸本廣之說道。
……
「另外,為什麼這次蘇晨德沒有私下裡和程千帆進行試探,卻堅持帶了幾十個人去直接抓人,這並不太符合蘇晨德的行事風格。」裴志存說道。
「你的意思是?」岸本廣之問道。
「就是覺得有些蹊蹺。」裴志存說道,「此外,按照我對程千帆的了解,他是極為珍視自己的生命的。」
「可是在昨夜,程千帆卻安排手下去幫助田中優一,在當時那種槍戰激烈的時刻,程千帆的這個舉動,是令人驚訝的。」他對岸本廣之說道,「要知道,根據我所掌握的情況,程千帆的手下都去參加戰鬥了,只留下他一個人躲在房間裡的,這和程千帆這種怕死的脾性是不太相符的。」
「按照你的這種說法,無論是蘇晨德,還是程千帆,在此次事件中都是有些反常的?」岸本廣之想了想問道。
「只能說這與我對這兩個人的了解,並不完全相符。」裴志存解釋說道,「當然,也許這本身也並不能說明什麼,畢竟當時事態緊急,有些人反而會做出與平時不一樣的行為和選擇。」
岸本廣之聞言,卻是皺了皺眉頭,並沒有繼續問話。
這件事遠比他所想像的,似乎還要更加複雜一些,想要查清楚事件真相,似乎並非那麼簡單的。
……
「岸本先生,我們現在去頤和路二十一號嗎?」裴志存問道。
「不。」岸本廣之搖搖頭,「我們現在去民盛大飯店。」
他對裴志存說道,「我要去案發現場仔細勘察一番。」
……
程千帆並未對裴志存和岸本廣之兩人撒謊,他確實是和坂本良野以及矢野藤和白川一浪有約。
豪仔駕車,在前面保鏢車輛,後面卡車上的一列士兵的前後保護下,順利將程千帆送到了亞細亞大飯店。
程千帆與已經相熟了的日軍軍官打了聲招呼,然後就徑直上了樓。
他敲開了坂本良野辦公室的房門。
「宮崎君怎麼這麼早就過來了?」坂本良野放下手中的鋼筆,擰上了筆帽,有些驚訝的看著宮崎健太郎。
「工作已經處理完了,在華林園那邊也並無其他事情,索性就早些來接你了。」程千帆說道。
他看了坂本良野一眼,然後直接坐在了沙發上,最後索性躺在了沙發上,眯著眼睛,舒服的嘆了口氣。
……
「是有什麼事情吧?」坂本良野微笑著搖搖頭,說道,他現在已經頗為了解自己這位好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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