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起眼的平頂獨駕馬車裡，謝雲舟幾次三番地看向對面的顧涼月，臉色黑沉的能滴出墨來。
「你說你想要那頭面，本侯給你討來了，可就是回個門而已，你何必如此招搖？」
「就回個門而已，你準備那麼多禮物？甚至連我堂妹的那份兒都沒落下？」
顧涼月冷冷翻了他一眼，起身下車，見顧府大門緊閉，無一人等候，倒也不意外。
越往府里走，謝雲舟的臉色越是陰沉，顧府這些個下人們，見到他都繞著走，不知道上前行禮問安嗎？
他知道顧家人看不上他，瞧不起他是庶出，更瞧不起他寒窗苦讀卻始終考不到功名。
以前他無話可說，可如今他已經襲了爵，進翰林院做了庶吉士，只要他們肯伸手拉他一把，憑他的心智能力，定能躋身朝堂，有所建樹。
可他們還是看不起他。
謝雲舟心中憋悶，卻不想只為難自己，他突然側頭看向顧涼月：「從前顧二爺不是逢人就誇你嗎？顧家眼下就這麼一個待見你的人，怎麼連你回門都不肯露面了？」
「顧涼月！一個兩個人不喜歡你，是他們的問題，當所有人都討厭你時，那你就得好好反思一下了！」
嘁，他是在說他自己吧？真是好笑！
顧涼月冷笑了聲：「二叔確實一向喜歡我，奈何我當初瞎了眼，看上了你這麼個陰損小人，他生我氣是應該的！」
謝雲舟一愣，隨後咬著牙低聲道：「那日的事能不提了嗎？你生怕別人不知道你和霍鈺的那點兒破事兒是嗎？你能不能要點兒臉？」
顧涼月眸色陡沉，她毫無徵兆的，對著謝雲舟的側腰就是一腳，謝雲舟當即痛叫著摔倒在地。
不等他起身，顧涼月抬腳用力踩在他臉上，她彎身惡狠狠地瞪著他，直看得謝雲舟脊背發毛。
他下意識地想推開她，奈何指尖的傷還沒好，稍一動彈便是撕心裂肺的疼。
「謝雲舟，老娘警告你，你若再敢這般與我說話，我下次踹的可就不是腰了！」
謝雲舟可真真是恨極了顧涼月這副刁蠻狠戾的性子。
整整四年了，他還以為他已經將她馴服了，她學著溫柔有禮，對他死心塌地，對他言聽計從……看來野性難馴，他還得在她身上下點兒功夫！
有下人路過，見府里嫁出去的小祖宗又發威了，能躲則躲，能避則避，倒是顧枳夢紅著眼眶，朝這熱鬧快速跑了過來。
「侯爺？」
「啊！」
她跑得太快，一不小心摔在了謝雲舟身上，兩人皆是一聲悶哼。
顧枳夢輕喘著氣，去推顧涼月仍舊踩在謝雲舟臉上的腳，卻怎麼也推不動，她仰起頭來，美眸微紅地望著她，這才看清她今日的打扮，心裡不由咯噔一聲。
且不說她身上的這身兒大紅色金鸞鳳雲紋的衣裙有多貴重，單說她頭上的那副鑲著十幾顆拇指大的紅寶石的赤金頭面，那不是老太太的東西嗎？
不是說謝家太夫人一直不待見她嗎？
不是說先皇后賞賜給謝老太太的這副頭面，將來是要留給成安侯府未來的主母嗎？可如今為何會戴在她頭上？
「姐姐身上的這身行頭價值不菲，意義非凡，你就這麼隨隨便便地戴著出門了，萬一弄壞了，弄丟了，就不怕謝家太夫人責備嗎？」
「呦！二妹妹管得可真寬！」顧涼月訕笑道，「太夫人給我的免死金牌我都能當著她的面兒隨便送人，這給了我的頭面首飾我還戴不得了？」
顧涼月說得風輕雲淡。
顧枳夢眼底的嫉妒與憤恨卻都要燒到頭頂了。
不是借給她充門面的，竟是老太太給她的？
謝雲舟見顧枳夢神色低落，心裡也跟著難受，想開口卻只能發出嗚嗚的聲音。
顧枳夢醒過神兒來，帶著哭腔道：「姐姐，你快放開侯爺，你這般對待侯爺，丟的可是我顧家的臉面，祖母定不會饒過你的！」
顧涼月語氣不悅：「叫什麼侯爺？他是你姐夫，你不是最懂禮數了嗎？叫人……」
「叫姐夫！」
顧枳夢面色瞬白，眼底儘是不甘。
姐夫？
她顧涼月未免也太不要臉了！
若不是被母親看見了雲舟給她的信箋……今日與謝雲舟一起回門的人，該是她顧枳夢才對！
況且，她才是那個與雲舟哥哥真心相愛，有夫妻之實的人！
還姐夫？她怕是該叫那個太監霍鈺一聲姐夫才是！
顧枳夢直勾勾地盯著顧涼月，她緊咬著唇瓣眸中盈滿了淚水，儼然是泫然欲泣之態。
呦呦呦呦！
顧涼月皺著眉眼看她，不覺笑出聲兒來。
裝柔弱，扮可憐，勾引人夫……她這個堂妹不去唱戲還真是可惜了！
顧枳夢頂著一張委屈至極的臉，靜靜跪坐在地上，就那麼與顧涼月僵持著。
她猶如一朵被風雨蹂躪的小白花一般，瞧著楚楚可憐的，讓人好不心疼。
「啊——」
謝雲舟終於忍無可忍，猝不及防間，他怒吼著，忍痛抓住顧涼月的腳踝，使勁兒往一邊兒扯，聽荷墨薇瞬間滿臉驚恐，一個作勢去當肉墊，一個緊忙伸手去扶……
電光火石間，霍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把抱起顧涼月，抬腳猛地踹在了謝雲舟的胸口上。
美人在懷裡彎著眉眼扯出一對兒梨窩來，垂眸笑盈盈地看著自己，霍鈺一瞬間心情好到了極點。
謝雲舟像塊兒破抹布似的，當即就飛了出去，哐地撞在了粗壯的老槐樹上，他下巴在地上蹭得鮮血淋漓不說，還當場嘔出一口血來。
「啊~~雲舟哥哥……」顧枳夢顯然被嚇得不輕。
顧涼月也很是震驚，她掙脫霍鈺的懷抱，下地時一把撩起了霍鈺的下袍。
她看著那雙金絲繡蟒紋的黑靴，十分心疼：「義兄，這蟒紋靴是皇上特許你穿的吧？你怎好拿他踢髒東西呢？」
呸！
呸呸！
謝雲舟把嘴裡的血使勁往地上吐，臉色要多難看有多難看。
她是吃錯藥了嗎？
在她顧涼月眼裡，他竟然還比不上一雙破靴子？
霍鈺勾唇：「月兒喜歡靴子？那回頭本督讓針工局給你多做幾雙錦靴……」
「鬧什麼？」
一聲呵斥響起，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