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上有沒有鬼,以前一直覺得是一個唯心主義的問題。
但現在好像不唯心了。
天下很大,有一些奇人異事很正常,有一些超出認知的事物,也很正常。
離開那口被水泥封口、五花大綁、咒文鎮壓的井後,三人在藤原祖宅漫無目的的閒逛。
「陰陽眼,還是堪輿術?」
嗯。
江老闆的確同樣也有好奇心。
今天之前、乃至昨天逛靖國神廁,對方聲稱布下勞什子陣,他都有點存疑,覺得是裝神弄鬼,但經歷剛才的一幕……事實勝於雄辯。
道姑妹妹的功效,哪裡只是一枚天字號打手。
對方是道門高徒,出廠設置的作用壓根不是來打架的啊。
「你想學?」
端木琉璃不答反問。
江辰幾乎沒有思考,乾脆利落的果斷搖頭。
見他拒絕,武聖都為他著急,這可是大神通啊,不提別的,拿去裝逼不知道效果得多炸裂。
「琉璃姐,我學。」
他迫不及待,連忙舉手。
端木琉璃看向他,搖了搖頭。
武聖一臉沮喪,「姐,為什麼我不行?」
江辰輕笑,「你琉璃姐是為了保護你。你覺得自己真的做好了準備?」
準備?
武聖目露茫然。
「你能接受這個世界上不止有人嗎。一旦學習,那麼鬼就不是你想看不見就看不見的了。」
聽到這,武聖這才被點醒,積極性和上進心瞬間潮水般褪去。
膚淺了。
還得是江辰哥考慮周全啊。
這門神通確實厲害,但是對於正常人來說,副作用也挺大。
試想一下。
以後半夜三更想起床上廁所,結果眼睛一睜開,發現廁所門口有隻鬼站在那堵著,那麼是去還是不去?
還是不是得打招呼禮貌的讓人家讓個路?
「升緯」容易,但是升緯後再想主動降下來,那就很難了。
武聖片刻間就意識到自己沒有這份心理素質,繼而訕訕一笑。
「呵呵,我只是說著玩。」
言罷,他看向琉璃姐的目光變了,除了敬佩之外,徒然多出了一縷若有若無的……同情。
都說世界在每個人眼中都是不一樣的。
這麼一想。
琉璃姐的世界,該多麼的「精彩」?
「琉璃姐,鬼能害人嗎?是精神攻擊還是能物理攻擊?」
問問這種問題應該不打緊。
他現在終於明白,為什麼琉璃姐不太愛說話了。
換誰看見周圍都是一些舌頭拖地、沒有腦袋、或者披頭散髮走路一扭一扭的奇怪生物,估計都會沉默寡言,沒抑鬱已經算是心理強大了。
「要是鬼能害人,你覺得世界上還有壞人嗎?那不就是冤有頭債有主了。」
江辰忍不住笑道。
的確。
要是鬼有害人的能力,那麼慘死之人死後化為厲鬼鐵定不會放過殘害他的人,那不就實現了佛教里的因果循環了?
可是現實有目共睹。
江辰固然看不到鬼魅幽靈的本事,但是能看到一樁樁喪盡天良的暴行不間斷的持續發生、十惡不赦的罪人逍遙法外。
難道是不是可以間接的進行推證。
人總是要比鬼強。
或者說惡鬼永遠沒有惡人可怕?
「哥,如果鬼沒法害人,那麼那口井怎麼回事?小鬼子想方設法把井封住,不就是害怕嗎?」
武聖迅速進行了反駁。
江辰沉默了下,緩聲道:「因為更多時候人怕的不是鬼,而是自己的心魔。」
武聖沉默。
端木琉璃看了眼神態平和的江老闆,也保持沉默。
「江先生。」
又是似曾相識的乖巧童聲。
只見渡哲也兄妹跨過拱橋,正迎面走來。
江辰等人順勢打住了話題。
雖然小鬼子總愛整一些抽象獵奇的東西,但是大張旗鼓的討論鬼神的話題,還是有點不太合適的。
尤其還是在人家辦喪事的時候。
又是這個醜八怪。
武聖覺得倒胃口,但並沒有丟掉禮節,識大體的強顏歡笑,控制目光更多的投注在那個小女孩身上。
他可以肯定。
這兩人肯定不是親生兄妹,不然樣貌差距不可能如此巨大。
「剛才出來沒看見親王和公主,還以為二位已經回去了。」
雙方走近,江辰停下腳步。
渡哲也低頭看了眼牽著的妹妹,「我和芽衣難得出宮一趟,尤其是芽衣,而且祖父下了命令,讓我們代替皇室,好好送別藤原族長。」
江辰點了點頭,而後朝東南方指了指,「公主,那邊有不少的蝴蝶。」
嬰兒肥的芽衣面露驚訝,似乎沒料到對方居然記得她喜歡蝴蝶,而後她做出了令人始料未及的舉動。
只見她仰頭盯著江辰,而後小臉真誠的說了句:「謝謝江先生。」
謝謝。
突如其來的道謝,令幾個大人都措手不及。
只是提醒那邊有蝴蝶而已,微不足道的善意,用得著如此鄭重其實的感謝嗎?
武聖同樣覺得意外。
他當然不了解東瀛皇室的內部生態,同樣不了解這個貴為公主的小女孩的生長環境,只是覺得這個姑娘禮貌的委實有點過分了。
不得不承認,拋開對小鬼子的偏見,這個小姑娘,年紀估計剛上小學,但是比很多成年人都有教養。
武聖是個憤青,但不算極端,譬如他對那些捨己為人的「老師們」,就充滿了崇高的敬意,此時對於這個與眾不同的鬼子公主,也平白生出了一絲好感。
「武聖。」
江辰突然道。
「啊?」
「你知道位置,帶芽衣公主過去。」
武聖措手不及,猶豫了下,看著朝他瞧來,端莊禮貌的小女孩,總歸沒有拒絕。
「哦。」
他點了點頭。
芽衣隨即抬頭看向渡哲也,無疑是在問可不可以。
渡哲也微笑的點頭,鬆開手,「去吧。」
「走吧。」
武聖出聲。
得到哥哥的應允,芽衣這才邁步,跟著武聖離開,兩個不像小孩的小孩逐漸走遠。
在藤原家族的祖宅內,安全問題自然用不著擔心,不見一口封得那麼嚴實的井都有專人看守。
「你叫芽衣?」
走出一段距離,離大人們遠了些,武聖詢問,興許是受到了鬼神之說的影響,比起之前一起去靈堂的路上要正經了些。
「是的哥哥。」
芽衣立即回答,完全沒有任何皇室血統的高貴與傲慢。
武聖沒來由咧了咧嘴,明明知道對方的祖上犯下了滔天的罪行,但委實厭惡不起來,甚至都沒了捉弄的心思。
不得不承認,江辰敢單獨把芽衣交給武聖,的確是有魄力的,不擔心武聖這小子做出一些危害雙邊關係的事情來。
可能是他了解武聖真實的性格,同時也了解這位東瀛小公主的性格。
「你和江辰哥怎麼認識的?」
放平心態後的武聖沒話找話,換作別人,頭一次碰見貨真價實的「公主」,而不是會所里坐檯的那種,多半會惴惴不安,但這小子表示毫無壓力。
「因為我的老師。」
「老師?」
這回武聖沒有胡思亂想。
「嗯,香田熏老師。」
芽衣點頭道,「哥哥應該見過了。」
「我見過?」
武聖莫名其妙,卻也沒有多問,這時候徒然意識過來,「你怎麼漢語說的這麼好?」
「香田熏老師教的。香田熏老師在神州待過一段時間,和我說過很多神州的故事,如果有機會的話,我也想像香田熏老師那樣,去神州看一看。」
武聖就算再傻,也知道身為皇室成員肯定不可能隨隨便便離開自己的國家,普通人出國教旅遊,但皇室出國那就叫出訪了。
但是他與普通少年不同的是,他並沒有掃興。
「會有機會的。」
他咧嘴一笑,「到時候我給你做導遊哈。」
純粹是隨口一言而已。
哪還有見面的機會?
芽衣轉頭,只看見少年爽朗的笑,以及一口白得發亮的牙齒。
「哥哥叫什麼名字?」
對喔。
到現在都沒自我介紹。
「我叫武聖。武聖的武,武聖的聖!」
武聖昂首挺胸,慷慨激昂,拍著西裝胸脯,又抑制不住吹牛的本性了。
「在神州,有我罩著,沒人敢欺負你!」
「哥哥真厲害。」
不得不承認,東瀛女子,真是打小就會捧人啊。
武聖豪情更壯,甚至忘記了彼此的身份,抓住東瀛小公主的手。
「走,哥哥帶你去看蝴蝶!」
大人這邊。
氣氛也是一片和諧。
雙方站在拱橋邊,即使談不上談笑風生,交流也是愉快而融洽。
「端木小姐應該是我見過最美麗的神州女性了。」
渡哲也看著壓根沒做任何打扮的端木琉璃,發出盛讚。
「那可能是親王殿下見過的神州女性不夠多。」
江辰代為回應,理所當然的表示謙虛。
渡哲也搖了搖頭,隨即拋給了江辰一個難題,「難道江先生不這麼覺得?」
江老闆何種人物,像這種「我和你媽同時掉河裡先救誰的問題」,神州男性從小到大可是經歷了無數拷問。
「神州有句老話叫情人眼裡出西施。美學沒有絕對的定義,真要問最美的女性,那一定是自己的心上之人。」
嘖。
瞅瞅。
什麼是道行。
簡直可以被摘錄進教科書進行流傳。
渡哲也意外,應該是沒料到對方這麼短時間內能做出如此完美的應答,繼而他點了點頭,一副深表認同的模樣。
「江先生說得很對,各花入各眼,沒有誰能夠擁有全世界的花園,而每個人窗台的花盆裡,都是世界上最美好的那一支。」
古人語。
要與賢者同行。
這不。
這位親王殿下的格局也被打開了。
隨後,他順勢說道:「日後哲也與麗姬的婚禮,還希望江先生能賞臉出席。」
江辰面無波動,不露聲色。
「當然。即使親王殿下不邀請,屆時我也會主動上門,討一杯喜酒,沾一沾喜氣。」
「怎麼會。不論我還是麗姬,都將江先生看作是最重要的客人,到時候江先生收到的肯定是第一批請柬。」
「親王殿下,江先生。」
一道柔媚的呼喚飄過拱橋。
如果說端木琉璃是親王渡哲也見過的最漂亮的神州女人,那麼從拱橋那頭款款走來的,無疑是江辰見過最艷美的東瀛女性了。
哪怕一身素樸的黑裙,也無法影響其卓越的風姿,甚至蕩漾出另一種韻味。
弔唁儀式肯定遠沒有結束,她怎麼跑出來了?
不過也是。
以東瀛的傳統,女兒地位極低,說不定藤原拓野去了靈堂,並且還有藤原夫人在呢。
「我剛剛正在和江先生討論你。」
渡哲也轉身,看著走近的未婚妻,一臉的溫柔。
這種姿態,要是武松做出來,那一定能令人陶醉臉紅春心蕩漾,可要是武大郎做出來……
好在武聖走了,不在這裡,不然只怕真得忍不住當場吐出來。
「喔,是嗎?說我什麼呢?」
「我說到時候我們的婚禮,我們一定首先邀請江先生。」
聞言,藤原麗姬朝某人看去。
對方神色如常,甚至還面帶微笑。
「那是當然。對了,波尼將軍找殿下。」
駐日美軍的司令官,那是頂了天的大人物,對於東瀛皇室,同樣如此。
渡哲也不敢怠慢,立即向江辰致歉,「江先生,不好意思,哲也先失陪一下。」
「我來招待江先生。」
藤原麗姬接話道。
不愧是未婚夫婦啊,默契配合。
渡哲也面無異色,點了點頭,向藤原麗姬問清位置後,獨自離開。
藤原麗姬沒說話,一直目送渡哲也走遠,才收回目光,率先看向的竟然是端木琉璃。
「端木小姐,實在是失禮了,要是手下人有所冒犯,請多擔待,麗姬一定會好好責罰他們。」
原來如此。
難怪這麼著急從靈堂跑出來。
「失禮的是我們才是,去了貴族的禁地,還望見諒。」
在端木琉璃面前,某人嚴守分寸,只不過除了距離感外,語氣里更是氤氳著一抹耐人尋味的深意。
藤原麗姬貌似沒聽出來,看了眼某人,眸光又回到了端木琉璃身上,沒有心虛,更沒有恐慌,一改儘管里的哀戚,甚至嘴角還微微上揚。
「端木小姐是怎麼走到那裡去的?」
端木琉璃一如既往高冷,連江辰和武聖都沒解釋,哪裡又會對一個外人泄露道門神通。
藤原麗姬也不介意,嘴角含笑。
「尋龍分金看纏山,一重纏是一重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