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要不是蘭姨出馬,恐怕誰去古蒙,都不可能搞定。」
長誠集團樓下。
兩位創始人正在悠閒的喝下午茶。
曹公主自然是職場女強人的打扮,而對面青色薄衫,盤著頭髮,水波紋髮型,給人感覺古色古香的自然是從古蒙凱旋而歸的血觀音了。
不得不承認,比起當年在高麗時的光景,現在的蘭佩之,氣質要溫和了許多。
她這趟去古蒙的目的無他,就是促使幾家煉油廠能成功落地。
聽起來容易。
但這是個投資高回本慢的買賣。
更真實的說,可能最後就是做慈善。
所以這種任務,相當棘手。
「孫滿弓這個人,缺點很多,優點只有一個,知道自己是生在哪裡。」
曹錦瑟莞爾一笑,敢這麼肆無忌憚對叱吒古蒙的孫老虎進行如此銳評的,普天之下,恐怕別無分號了。
沒資格的人是不敢。
而有資格的人,是不會這麼說。
「那也是蘭姨的功勞,換作其他人,應該連見面的機會都沒有。」
說著,曹錦瑟停頓了下,無意識攪拌著咖啡,異樣的瞧著對面讓無數梟雄豪傑競折腰的女人。
梟雄。
不是英雄。
征服英雄,不值得驕傲。
「孫滿弓這麼多年孤身一人,至今仍未成家,偌大基業後繼無人……如此人物如果以後……實在是令人惋惜。」
「按照輩分,你應該稱他一句叔叔。」
蘭佩之提醒,不留痕跡的擺脫了話題。
曹錦瑟沒好氣翻了個白眼,純粹是下意識的動作。
蘭佩之端起咖啡。
她確實是一個很奇特的女人。
喝得了烈酒,品得了濃茶,同樣,也嘗得下去咖啡。
「你自己的婚戀,有眉目了嗎。」
這是在陰陽她啊。
「我……我不是還年輕嗎。他既然有家國情懷,那就應該為國家民族排憂解難啊,現在的生育率這麼低……」
「下次他入京,你親自和他說。」
蘭佩之打斷。
曹錦瑟撇了撇嘴,也端起了咖啡,抿了一口。
「阿美莉卡的軍方好像看不慣我們在東瀛的所作所為了。」
「看不慣,那就不看。」
「……」
曹錦瑟差點一口咖啡噗出去。
都說她專橫獨斷,是商場武則天。
簡直是鼠目寸光啊。
瞧瞧這位。
這才是霸氣!
看不慣,那就不看。
曹錦瑟在心裡又默念了一遍,想記住,卻覺得自己應該不太可能學得會。
「阿美莉卡的軍方就是一幫瘋子,為了利益,什麼事情都敢做。讓他們忍,難。如果他們軍方和商政界聯合起來,那東瀛這盤棋,就又有得下了。」
曹錦瑟無奈道。
「頭疼的也不是你。」
蘭佩之的回應始終簡潔,同時又一針見血。
曹錦瑟忍俊不禁,點頭笑道:「那倒也是。」
「是你讓他去的,還是他自己主動去的?」
蘭佩之突然問。
曹錦瑟沒反應過來,「什麼?」
看了看對方,曹錦瑟才恍然。
「他給我打了電話,說不想去,可是藤原家族都發出了邀請,拒絕不太合適。」
「藤原麗姬不是一個簡單的女人。」
能夠得到血觀音這般評價,要是東瀛那位絕世尤物得知,應該也會感到一絲絲驕傲吧。
「我知道。一個看似榮耀卻從小生活在夾縫中的女人,能夠成長到今天,的確不容易。」
曹公主,好像壓根沒聽明白啊。
「你見過她嗎。」
蘭佩之問,出奇的對一個東瀛女人如此上心。
曹錦瑟點頭,「見過。她長得相當……誘人。如果我是一個男人,我一定會想方設法,把她據為己有。」
雖然曹公主是女兒身,但骨子裡其實存在著幾分男人的風采啊。
「如果我是你,我會殺了她。」
蘭佩之接話,語出……古怪。
曹錦瑟微怔,隨後是耐人尋味的短暫沉默,繼而她搖頭輕笑。
「不至於。」
蘭佩之抬眸,瞥了她一眼。
曹錦瑟坦然自若。
「除了藤原麗姬,我們再也找不到一個比她更合適的代理人了。」
蘭佩之沉吟,而後做出點評,「你是有格局的。」
「噗。」
曹錦瑟終於忍不住,笑出了聲,而後又嘆了口氣。
「就算我想殺,可我們的江總能同意嗎。藤原麗姬不僅是他忠實的爪牙,而且也是他敬愛的老師。」
「那都是殺了之後的事。」
要是江老闆此時也坐在這喝咖啡,多半得如坐針氈如芒刺背如履薄冰了。
曹錦瑟也感到語塞,而後無奈道:「之後他要是和我翻臉怎麼辦?」
「你怕他?」
「蘭姨,我可沒有你這麼強大。」
曹錦瑟似是而非,不置可否。
蘭佩之沒有繼續追問。
男女之間的學問,博大精深,哪裡是「怕不怕」這麼簡單的概念能夠概括的。
兩個舉世無雙的女人停下交流,喝咖啡,可是安靜的氣氛並沒有維持多久就被震動聲打破。
曹錦瑟拿起桌上靜音的手機,本不打算接,可是當看到號碼後,還是按下了接通鍵。
手機放在耳邊。
那頭不知道說了什麼,她臉色驟變,甚至不顧及蘭佩之在場,失態道:「確定嗎?」
她的語氣里,竟然透露出清晰的緊張、並且摻雜著一縷不可思議的……恐慌。
幾秒後。
她放下手機,眼神不斷閃爍。
蘭佩之默然的看著她。
「蘭姨……」
四目相對,曹錦瑟緩緩吸了口氣,臉色沉肅,「高麗一架飛往國內的客機發生了空難,機上乘客全部遇難,江辰,在那架飛機上。」
蘭佩之瞳孔猛然收縮,原本溫和的氣質剎那間變得陰冷而危險!
卻也只是曇花一現。
所有的氣機轉瞬消失不見,她平靜道了一句。
「給他打電話。」
曹錦瑟迅速拿起手機,撥通某人號碼。
「嘟、嘟、嘟……」
像是心跳聲。
並且從來沒覺得如此緩慢。
「餵。」
十幾秒後。
通了。
曹錦瑟瞬間長鬆口氣,情難自已,再度把蘭佩之當成了空氣。
「姓江的,你個王八蛋!」
涵養呢?
素質呢?
城府呢?
實在是太不禮貌了。
莫名其妙被罵的江老闆應該感到摸不著頭腦,正打算說話呢,可對面已經把電話掛了。
看著車窗外溫暖的陽光,江辰微微嘆了口氣。
曹公主在擔心什麼,顯而易見。
其實以她的頭腦和智慧,怎麼可能會如此草率,只能說明一個問題。
——關心則亂。
人到底不是機器,人有情感,有軟肋,不可能什麼時候都能絕對冷靜的進行思考。
超級富豪和頂層權貴們,出行方式基本上都會告別大眾客機,因為他們對自己隱私極為看重,絕不可能會讓自己的行蹤有泄露的風險。
永遠不要小覷大人物對於自身安全的注重和警惕性。
江老闆如今爬上了世界金字塔的頂端嗎?
即使談不上獨孤求敗,但肯定也有了他的一席之地,當然,江老闆不是一個高冷的人,和普通人擠一架飛機這種事,他並不會芥蒂。
可那是以前。
今時不同往日。
要知道,現在可有不少人對他「虎視眈眈」,所以在安全問題上,必須加以重視。
當然。
這一切都是出自危機意識,正如他對金珠炫所說的那樣,要不憚以最大的惡意去揣測別人。
並不是教育金珠炫,他自己也是這套理論的貫徹者,想像不需要證據,但是在首爾機場真的起飛失敗的那架客機,在某種程度上,似乎佐證了江老闆理論的正確性。
眾所周知,飛機是最安全,也是最危險的交通工具,因為和車不一樣,車能在材質強度上做文章,只要有錢,甚至連窗戶都能升級成防彈玻璃,實在不行,還能跳車,可飛機呢?
一旦失事,往哪跳?
所以飛機的死亡率最高,基本上不留活口,也是最合理的意外死亡方式。
不少名流富豪包括政要就是這樣告別了世界。
而危機意識被激發的江老闆顯然吸取了前人的教訓,人可以死得重於泰山,也能輕於鴻毛,但不能死得不明不白。
那樣太憋屈了。
至於他明明沒坐,為什麼那趟失事的航班上為什麼會有他的航程信息……
臨時改了主意難道不可以?
或者是單純為航空公司創造業績。
只要有能力,高鐵你也可以買多個座位,包下整個商務廂都沒問題。
江老闆被罵,不冤枉,既然沒上那趟飛機,完全可以聯繫親朋好友,讓關心自己的人不用憂慮,他此時已經回國,純粹虛驚一場,但那葬身在首爾機場的177人,卻永遠抵達不了他們的目的地。
那麼,問題來了。
這麼多受害者的慘死,應該誰負責?
航空公司?
機場?
還是……本應該在飛機上的江老闆?
好像這麼算太不公平。
江辰做了什麼?
什麼都沒做。
他也是受害者,只是逃過了一劫。
可假如換個角度。
如果那趟飛機上沒有他的乘客信息的話,最後,還會出事嗎?
好吧。
這並不是一個科學問題,而是一個玄學問題。
好比究竟是雞生蛋,還是蛋生雞。
無論關於這場重大災難的最後調查結果是怎麼樣,註定也是得不到這個問題的答案的。
動盪不斷的首爾此時肯定熱鬧非凡,而江城的街頭卻祥和依舊。
雖然無論從法理還是道德層面,作為「倖存者」的江老闆都沒有任何過錯,但作為一個接受了優良教育的人,江辰還是覺得,自己應該為死於非命的一百多條冤魂做點什麼。
行駛的車輛中,他拿起被曹總掛斷的手機,靠坐後排,撥打了一個越洋電話。
「首爾有趟飛機出事了,死了177人,還有三人正在搶救,我應該在那架飛機上。」
電話接通,江辰先是簡明扼要的介紹了事件,雖然這起空難現在應該已經登上了全球媒體的頭版頭條,但對方貴人多事,目前不一定關注到。
「什麼意思。」
明明自從東瀛一別,雙方就沒有再見過面,但不知為何,此次之間的關係,在寥寥可數的幾次通話里,貌似前進了些。
難道。
這就是所謂的……
網戀?!
不信聽語氣。
察言觀色的高手肯定能察覺,雖然依然疏離感強烈,但明顯比在東瀛那會感覺不一樣。
「我不是懷疑你,我相信你不會這麼殘暴,為了我一個,讓那麼多無辜的人陪葬。」
直白。
實在是太直白了。
只是臆想啊喂。
沒有證據的事兒,怎麼能胡說八道呢。
不過話說回來。
和警察說話才需要證據。
她是警察嗎?
「而且我們無仇無怨。」
江辰後面又及時且必要的補充了一句。
世界在每個人的眼裡是不同的,「意外」也是一樣。
不知道辛西婭有沒有聽說今天才發生的首爾空難,也不管她對這起事故是怎樣的判斷,反正某人就像一個不管不顧的流氓,不負責任的強行向對方植入自己純屬主觀的觀念。
「那你找我,想幹什麼。」
如果不講證據,只是臆想的話,有這種膽量、同時有這個能力製造這場意外的人、或者組織、勢力,肯定手眼通天。
「我不想幹什麼。我只是想讓你幫忙帶個話。」
江辰語氣平和、並且平穩,他拿著手機,以一個舒服的手勢靠在座椅上,目視前方。
全員鄂人的城市,開車實在是太兇猛了,什麼車都敢別啊。
不過比較起來,這點惡,不值一提。
「神州有句老話,百因必有果,你轉達一下,讓他以後出門,注意點。」
狂拽酷炫。
拉轟至極。
乾脆都不去打探來歷了。
辛西婭沉默了相當一段時間,不知道是不是被某人的霸氣所震懾、亦或者,感到……無語。
「你要是不願意轉達,把他聯繫方式給我,我自己去說也可以。」
江老闆通情達理,不因自己去為難任何人。
電話那頭笑了一下。
相當清晰!
絕對要比上次通話說什麼無名氏的時候要真切多了。
「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江老闆若無其事。
「友情提醒而已。畢竟誰的生命都只有一條。要不你給我地址,我寄本黃曆過去,每次出門前,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