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川沒來得及接完話。
唰——
楚老倏然伸出手，一把抓住了沈川的胳膊，不由分說地把脈。
他突然的動作嚇了沈川一跳，他下意識想要抽回手掌，但是楚老卻死死地抓住他的胳膊，讓他無法躲避。
略微思索，沈川放棄了掙扎。
既然楚老已經發現，他也沒有必要再隱瞞下去。
若是自己真的有可能會變成傀屍，反應應該提前做準備。
沈川只覺得自己的心臟快速地跳動著。
若是他真的成了傀屍，知意該怎麼辦？
沈川不受控制地胡亂想著，儘管他想要偽裝出平靜的樣子，但是垂在一側的手卻不自覺地攥起拳頭。
安靜。
詭異的安靜。
沈川發現，他不僅能聽到屋內時鐘轉動的聲音，他還能聽到自己的心臟在劇烈地跳動著。
終於，楚老打破了沉默。
他疑惑地看著沈川，開口道：「你身體沒有問題。」
沈川愣了一下，下意識反問：「我身體沒有問題？」
楚老皺了皺眉，他又把脈了一下，再三確認後，衝著沈川道：「我確定，你的脈搏沒有問題。」
「我把過服下起死回生丹人的脈搏，不是這個樣子的。」
他看著沈川的面容，認真開口：「告訴我，一切究竟怎麼回事。」
「我知道你不相信我，但是眼下只有我能幫你。」
「我既然主動找你說了這些事情，便不會陷害你。」
他語氣有些急切，話語中儘是擔憂和緊張。
沈川短暫地思索了一下，最終決定冒險一試。
他認真的看著楚老：「我確實服用過起死回生丹藥，我之前死過一次。」
「儘管楚家隱世，但是也應該知道荒家少主曾經失蹤一段時間吧？」
楚老點了點頭：「確實有傳言這麼說，還有人說荒家少主死了，外面的傳言什麼都有，我向來是不相信這些的。」
沈川認真地看著楚老：「他們說的是真的。」
「我小時候被人拐走，推下懸崖，後來失去了記憶，但還是被人發現了真實身份，導致死亡。」
「知意為了救我，求到一枚起死回生丹藥，她為了幫我隱藏身份又將我的靈魂更換到另一具身體上。」
楚老聽到這裡，微微點了點頭：「這麼說，便能說得通了。」
「你原來的身體可能會有傀屍之毒，但是，你更換了身體，儘管你的意識還在，但是你身體內的毒藥已經清除了，所以，你沒有變成傀屍。」
聽到楚老這麼說，沈川懸著的心落了下來。
可緊接著，他又想到什麼，連忙道：「可我有一位長輩，他也服用了起死回生丹，他、他還有治療的機會嗎？」
沈川咬著牙，硬著頭皮問了出來。
楚老皺了皺眉，斟酌道：「我不確定。」
「就像我說的，這丹藥不是所有人吃了都會變成傀屍，何況，當我發現這丹藥會有這種副作用後，我就停止研發了。」
沈川有些愕然地看著楚老：「您後來沒有繼續研發這個丹藥？」
楚老點了點頭：「沒錯，我研發的時候，這丹藥頂多算個半成品，我清楚的知道這丹藥會給世界帶來多麼大的危險。」
「於是，我停止研發了。」
「但我不曾想，你爺爺卻始終無法走出這個漩渦，他被這藥草徹底吸引了。」
楚老頓了一下，繼續道：「儘管我與他合作，但是我始終留了一個心眼，我當時並沒有將所有的藥方全部交給他，只是將成品的藥丸給他。」
「但我沒想到，他為了能煉製這丹藥，竟然偷走了我的藥方！」
楚老說到這裡，再也無法遏制心中的憤怒：「這也是為什麼我會和荒家斷交，他們實在是太過分了！」
「多年的兄弟，最終因為一張藥方所破裂，真是太搞笑了。」
沈川聽到這話，神色複雜。
他怎麼也想不到，當初荒、楚兩家斷絕關係會是這個原因。
怪不得楚老這些年一直不待見荒家的人。
楚老依舊在喋喋不休的道：「所以，這麼多年我始終無法原諒荒家的人。」
「但是讓我傷心的是，我沒想到我的女兒會選擇荒家的人！」
楚老抿了抿唇：「不過，我雖然不想承擔，但是，荒老的醫學天賦並不在我之下，他可能會對藥方重新修改或者增添了我不知道的東西。」
「畢竟荒家之所以成為四大家族之首靠的就是起死回生丹藥，這些年來我故意沒有接收荒家的消息。」
「所以，藥方具體是什麼樣的，我也不清楚。」
聽到楚老這麼說，沈川猶豫了一下，他開口道：「我知道荒家起死回生丹藥的藥方。」
「我現在寫下來給你看。」
他毫無保留，十分坦誠。
這下子輪到楚老驚詫了。
他瞪著眼睛看著沈川：「這不是你們荒家的崛起的秘方嗎？你這麼毫無保留的告訴我，難道就不怕……」
後面的話不等說完，沈川淡笑一聲打斷了他的話：「楚老，這藥方本來不就是你們的嗎？」
「就算荒家再霸占、再修改都無法改變這個事實，這藥方本來就是從你的手中拿到的，我怕什麼呢？」
沈川這一番話讓楚老莫名眼眶發紅。
他垂著眸子沉默了一會，半晌，帶著淚光的狂笑一聲：「好好好！」
他激動地連說了三個字，足以證明此時的心情。
「不管荒老如何，荒澤，你真的被教育得很好。」
「這句道歉，這句話，我等了太多年。」他喟嘆一聲：「我不明白，為什麼我和荒老情同兄弟，他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當初我阻攔他煉製這個丹藥，沒有私心，我只是覺得這東西會帶來危害，可若是，他真的想要，何必偷呢？」
「這麼多年，他從未與我道歉。」
他聲音越說越低，直到後面幾乎要聽不見：「可我其實，只是想要一句道歉啊……」
沈川讓他說得心中發酸。
是啊。
有些人偏執了一輩子，其實只是為了一句道歉。
簡單的東西，終其一生難以得到。
身外俗物在死亡時，是無法帶走的。
可是，珍貴的情誼會化作小舟，在死亡的河流中，護你最後一程。
沈川攥緊手掌，他突然有些想穿梭時空。
他想問問，荒老死前，是否會感到後悔呢？
在他要咽氣的前一秒，有沒有一刻鐘想起這個與他攜手並進最後又斷了情誼的兄弟？
沈川不得而知。
他也不準備去追究。
前人的過錯說到底是前人的，他能學到的，是眼下不要後悔。
想到這裡，沈川不再猶豫，他叫了衛兵拿來了紙筆，快速地在上面寫了起來。
很快——
荒族長告訴他的藥方躍然紙上。
沈川將這藥方遞給了楚老。
楚老擦了擦眼淚，他看了一眼，突然神色一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