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婉兒勸不動芸娘,索性就搖著頭,讓青姐兒抬了凳給芸娘坐。
日頭漸漸落了下去,羅婉兒讓業哥兒將曬好的書籍放回了趙懷安的書架上,自己則蹲在灶邊慢條斯理的打整螃蟹。
她決定邊做事兒,邊等著趙婆子來,定要讓五房那些人討不到好。
時間漸長,芸娘有些坐不住了。
眼看著羅婉兒將九香蟲焯過水,五房那邊還沒有來人,她就想去院門外看看人,卻聽羅婉兒脆生生的喊了一聲:「娘。」
芸娘回頭看著自己這兒媳婦兒,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
她看的出來,新媳婦是為了維護她,可趙家主屋那些人都不是好相處的,要是得罪了她那婆母,往後他們這日子可怎麼過!
她心焦不已,正猶豫著要怎麼開口,就聽羅婉兒溫聲道:「娘,別急,再等等。」
青姐兒看慣了羅婉兒鎮定自若的模樣,不知怎的,她就覺著自家大嫂嫂有法子對付那些人,當下,也不由道:「是啊,娘,你別急。」
此番,鍋里的油已經燒開了,羅婉兒徑直就將焯過水的九香蟲倒入了油鍋中。
眾人都呆了片刻,看了看鍋里的硬殼蟲,又看了看羅婉兒,只懷疑自己看錯了一般。
羅婉兒早注意到了他們的目光,勾了勾唇角,也不解釋。
她直將九香蟲炸的金黃酥脆,這才起鍋,就聽外頭傳來了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不一會兒,一個馬著臉的老婦就走了過來。
「娘。」芸娘白著臉迎了上去。
羅婉兒看著面前這一張因為惱怒,而溝壑越深的臉頰,唇角勾了勾,趕忙跟在芸娘身側迎了上去。
趙婆子一進院裡,就將目光鎖定在了羅婉兒身上,她微微眯眼,那三角小眼裡全是兇惡。
二話不說,她抬手就想打羅婉兒一巴掌,只是,這手才剛剛揚起,就聽羅婉兒輕聲道:「阿奶,你可別忘了,趙言之剛入了縣學,這事兒要真鬧開了,趙言之也別想再待裡面念書!」
趙婆子那皺的溝壑密布的老臉,因為她這話,頓時紅了又白,白了又紅。
她咬著一口銀牙,兇惡的看著羅婉兒,半天,才叫罵道:「你這不要臉的小賤人,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專挑他在家的時候往他跟前湊?我可警告你,言哥兒可是我們趙家的希望,你最好別打他主意!」
羅婉兒一愣,她忽就明白適才青姐兒為什麼用那樣的眼神看著她了!
因為趙言之長得好,又是個麵皮薄的,原主曾起了興致,故意逗弄過他,不想,那人倒是被原主嚇的不輕。
而這事兒傳開了之後,也坐實了原主浪蕩不要臉面的惡名!
羅婉兒忽就有些不敢看芸娘和青姐兒的臉。
乾咳了一聲,她撇嘴道:「阿奶可別說些沒用的,五嬸要再敢來偷雞,我就上縣學鬧去,讓趙言之在縣學待不下去,這事兒要是傳開了,趙金寶也別想娶媳婦兒!」
「你,你!」趙婆子哽著脖子,早氣的快七竅生煙了!
這麼多年來,她在趙家作威作福,底下的兒子孫子,誰敢頂撞她!
芸娘見狀,趕忙道:「娘,你就別跟婉兒一般計較了,快些進屋坐坐。」
趙婆子心知羅婉兒是個又瘋又惡毒的,如今要真端著長輩的架子拿捏她,指不定這人還真就鬧上了縣學。
雖然,她沒念過書,也不識字兒,可她男人在世時,就千叮嚀萬囑咐過,趙家的後代,一定要念書,一定要出人頭地。
如今,要真為了給金寶補身體,害了言哥兒,只怕往後她下了陰曹地府,也沒臉面見她死去的男人。
可要讓她咽下這口氣,那也不可能!
就在這時,她聞到了一陣撲鼻的香味兒,不由眯了眯眼:「喲,都開始做飯了?聞著味兒倒是不錯,老大家的,你這日子過的還真是好啊!」
芸娘還沒有從這轉變中反應過來,就聽趙婆子再哼道:「呵!我就說你從外頭帶了好東西回來,怎麼,生怕我這當娘的來吃你一頓?」
說著,趙婆子摩拳擦掌的朝著灶邊走了去,直接拿了個九香蟲就往嘴裡送,驚的青姐兒他們瞠目結舌。
「這啥吃的,還挺香的,是從鄰縣捎來的吧,你可真有孝心,會吃獨食。」
芸娘百口莫得,就怕她這婆母又往外頭亂說,她倒是無所謂,可她家幾個孩子都漸漸的大了,人言可畏啊。
趙二嬸又塞了一個九香蟲在嘴裡,望著芸娘的三角眼裡,冒著陣陣冷氣和嫌惡:「呵!要不是我上門撞上了了,還真吃不上這好東西。」
不過,咋瞧著像放屁蟲,那玩意兒可不能吃。
趙婆子猶不放心,又認真看了看手裡的九香蟲,低聲嘟囔道:「放屁蟲可是畜生都不吃的東西。」
「阿奶,你,你吃的是······」青姐兒有些磕巴。
趙婆子頓時沒好氣道:「你這小賠錢貨嚷嚷個啥,再金貴的東西,我還不能吃?」
「阿奶,你吃的是放屁蟲。」羅婉兒微微一笑,緩緩開口,「你剛說畜生都不吃呢。」
趙婆子面如土色,她那幾個兒子,平日裡可沒少緊著好的給她,如今,這大房一家子,竟由著她將放屁蟲往嘴裡塞?
一想到那玩意兒是地里爬的,那殼子還又臭又硬,她就陣陣噁心。
如今,再看這一家子,她胸口氣的直起伏:「你,你們這一家子都是瘋了!」
連蟲子都開始吃了,這是有多揭不開鍋了!
趙婆子本還想磋磨磋磨這些反骨頭,可一想想大房近日接二連三的出事兒,她也覺著這些個人定是窮瘋了。
她生怕這些個討債的就討到她跟前來,當下,二話不說,轉身就走。
「娘!」芸娘沒想到趙婆子會有那麼大的反應,下意識的喊了一聲。
可這種時候,她要真能把人喊回來,那才有鬼!
一旁的青姐兒和業哥兒什麼時候見過趙婆子這般吃癟?
一時間,兩人都忍不住捂嘴笑了起來。
「小聲些,還不知道你們阿奶回頭怎麼磋磨人。」芸娘有些擔憂,羅婉兒拉著她往灶邊走,也不忘輕聲安慰,「娘,你放心,眼下咱們可能早成她眼裡的拖油瓶了,她躲著我們還來不及。」
芸娘聽她這麼一說,心裡倒是安穩了一些,只是,看著她這般不怕事兒的樣子,她還是忍不住笑了笑。
頭一回,她堅定的覺得,她給懷安找對了媳婦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