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你後悔嗎
整個故事聽完的時候，岑璇自己都還有點懵。
她記得自己的確是重病住院住了很長時間，醒來之後爺爺就對她的自由加了諸多限制。
總歸沒有生病之前那麼瀟灑了這倒是事實。
就岑璇這個性子，是不會給自己找麻煩的。
她出院之後也沒歸根究底的去問過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讓她住這麼多天的院。
過去的事情，在她這裡就是過去了。
可沒想到還能有這麼一段淵源。
「所以你和外公是這麼認識的。」岑璇仰頭看著面前的男人。
白老爺子過世之前就給了岑璇沈霽淵的電話號碼。
他老人家彌留之際的時候只說了一句話。
如果走投無路了，這個人會幫她。
男人捧著她的臉點頭，「我從醫院出來之後，就是外公將我送出了江淮，直接送到了J國。」
江淮這個地方，勢力錯綜複雜，哪個豪門是沒點秘密的。
白老先生是出了名的淡漠名利，閒暇的時候在家裡擺弄擺弄字畫，對江淮頂圈的這點事情漠不關心。
唯一一次插手，也就是這次沈霽淵的事情。
白老先生當時想的很簡單，救人的是他外孫女。
無論躺在病床上的人最後是死是活，這關係這會兒已經牽扯上了。
既然是岑璇拼命救下來的孩子，就應該好好活著才對。
所以在白老先生的安排下，沈霽淵被秘密送出了江淮。
「臨走之前他老人家見過我一面，不過卻沒跟我說過他和你的關係。」沈霽淵看著岑璇開口道。
身穿月牙白唐裝的老人在機場外的停車場內見的他。
兩人有過簡短的交談，可從頭到尾，白老先生都沒問過他的身世，或者是落霞灣的事情。
臨走的時候白老先生也只說了一句話。
「人生是一場征途，爬過了最難爬的山，未必就能碰的上易渡的河，唯一能留的下的，是你見過的風景，那些風景也將會在未來的人生中一直陪著你。」
沈霽淵前半生走的艱難，孤苦無依。
每個遇到的人幾乎都想要從他身上得到些什麼。
可唯獨白老先生，同他說的，永遠都是保重自身。
沈霽淵留學期間也回過幾次江淮，去拜訪過白老先生。
兩人雖然不是坐而論道，但也差不多。
不過這期間白老先生都沒提起過自己的外孫女，兩人之間也形成了一種默契。
只談筆墨書法，從不涉及雙方的家人。
就好像白老先生至死都不知道沈霽淵是沈家人一樣，一直到他老人家去世，沈霽淵也沒在白家見過岑璇。
一直到白老先生的葬禮上，他看到了岑璇。
哪怕經過這麼些年，當初稚嫩的容貌張開，可那雙眼睛卻是他永遠都不會忘記的。
哪怕身處困境之中，她也依舊樂觀，依舊相信自己無所不能。
那雙眼睛，笑起來像是盛滿星星一樣。
所以在岑清慕去世之後，他預判了岑清越的後續算計，借宋珩的手將宋歷調離江淮。
又讓身在國外的季曈暫時被扣留回不來。
甚至那段時間岑璇名下的QE短暫的出現財務危機，也都出自他的手筆。
他這輩子，也就只算計了她這麼一次，也唯獨只會有這麼一次。
「大小姐，來之前我也聽說了，您已經開始雕刻了對嗎？」福叔看著岑璇繼續問道。
岑璇點頭，當年她放棄玉雕出國的事情整個沈家人都知道。
福叔跟在爺爺身邊這麼多年，是看著她長大的，當然是知道這個事情的。
「您知道老爺子為什麼會那麼爽快的答應您嗎？」
這話讓岑璇愣了愣神。
當初因為白嫿的事情，她被刺激到之後很長一段時間都不願意說話。
老爺子也是因為心疼她，最後才同意了她出國休養。
至於是否繼續雕刻，爺爺說了看她自己的。
「您年少成名，就連老爺子都極其看重您的天賦，他對您也從來都嚴格，不可能因為那麼點挫折就同意您放棄的。」
福叔開口間目光看向沈霽淵。
這個問題也是沈老太太十分好奇的一個事情。
她知道岑璇年少成名，從她能夠被選中成為國禮玉雕的雕刻師就能夠說明她水平之高。
且行業內的人不少也都給岑璇做出了評價，假以時日一定能夠成為超過她父親的玉雕師。
而岑清慕的水平也都是有目共睹的，一個將鏤空雕刻技藝傳承的如此鬼斧神工人。
岑璇的評價如此之高，換做是她是岑老爺子，是不會允許一個有如此天賦的孩子輕易放棄的。
福叔在一片安靜之中說出了答案。
「因為當初在落霞灣救下沈先生的時候，你的肺部嗆入海水細菌感染，腿上的傷口感染，人高燒不退，肺上出了問題，平常的生活是沒什麼問題的，但如果出入粉塵多的地方的話，你的肺部已經無法再承受這樣的干擾。」
而玉雕師時常需要接觸的就是粉塵，玉雕師的職業病也多是因為粉塵引起的。
健康的人碰上這樣的環境積年累月身體也撐不住。
更別說岑璇的肺部已經出了問題了。
「老爺子哪怕再看中你的天賦，可也不能不在意你的身體，所以在你提出要出國的時候，老爺子才會答應下來的。」
沈霽淵擁著她的手緊了緊，將人緊緊的往自己懷裡按。
老太太聽了這話看向岑璇，眼中多了幾分波動。
岑璇指尖輕微顫抖，她現在才反應過來，為什麼會到玉協開始雕刻之後。
她咳嗽的頻率越來越高，每次進入工作室都覺得不舒服。
前兩天幫老太太雕刻的時候她咳嗽的也越來越頻繁。
「所以我的身體是出了問題了。」
福叔點頭，「老爺子只希望你能平平安安的，其餘的什麼都不重要。」
岑璇看著沈霽淵的神色未變。
「你早就知道了？」
男人點頭，「上次你住院的時候，醫生跟我溝通過。」
如果要長期處在粉塵多的環境裡，她的身體會出問題。
「原來是這樣。」
岑璇低頭，看上去有些失落的樣子。
一旁林以念不合時宜的笑起來，「岑璇，你救了他又怎麼樣，拖垮了自己的身體，玉雕世家岑家，你以後可未必還能雕刻。」
沈知悅拽著她一把將人按在牆上，「你少胡說八道，先想想你自己問題吧。」
林以念騙了她這麼長時間，這筆帳要好好算算。
「我說錯了嗎。」林以念笑的眼淚都出來了，「我是沒救他，我憑什麼要為他賠上我自己的命！」
「岑璇有招搖過市的資本，她有事，岑家白家都會拼命救她，我為什麼要為他賠上我的命！！」
沈知悅按著她的手鬆開，「我給了你錢，並且只說了讓你守在附近等著，確定他的安全之後告訴我，可你不但什麼都沒做，還冒名頂替騙了我這麼久，把我當成你的棋子算計這麼長時間！」
現在仔細想來，林以念這些年跟她說過的話，也是三句真七句假。
「我做錯了嗎？我只是想往更好的地方去而已！」林以念伸手指著岑璇和沈知悅，「你們有什麼資格笑話我，你們這些人不過是仗著出身好而已，我只是不想永遠生活在淤泥里，我有什麼錯？」
沈知悅被氣的臉色通紅，她從小到大的都沒見過這樣的人。
「你們又好到哪兒去，自己的哥哥出了事情不敢救，找我這樣的外人去，你還要求我貼上命嗎。」
聽著她冷嘲熱諷的話。
沈老太太開口。
「林小姐不用強詞奪理，你也不用找任何理由，哪怕是知悅找了你，可你收了錢對嗎？」
林以念沒再說話。
「為了感激你，我安排了人送你出國念書，這些年你也拿了不少的好處，哪怕真的是你救了霽淵，但該還的恩，沈家都還了，可現在看來，你拿了自己不該拿的東西，還這麼理直氣壯。」
老太太語畢，門口等著的人過來將她請出去。
沈知悅靠近林以念，面上依舊帶著笑容。
「從今天開始，銀河娛樂跟你的合約終止，林以念，你說的那句話是對的，我是沈家人，你既然得罪了我，就好好想著我這個沈家人，會怎麼報復你了。」
林以念被帶出去的時候回頭看了眼岑璇。
眼中滿是不甘。
她千算萬算，真的沒算到岑璇這步棋。
沈老太太看向沒再說話的岑璇和沈霽淵。
「你們倆的緣分，還真的是天註定的。」
一直到從老太太的院子裡出去，岑璇都還沒回過神來。
沈霽淵陪著她走出了一段路，最後才在靠近湖泊的地方停了下來。
他拉著岑璇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自己單膝跪在她面前，目光保持平視。
「想什麼呢？」
岑璇抬眸看著他，一語不發。
奈何面前的男人卻不肯看著她迴避。
指尖捏著她的下顎強硬的掰向了自己這邊。
「不高興了？是覺得我騙了你嗎？」
他指尖婆娑之下細膩的肌膚。
「沈霽淵。」
岑璇開口，話中多了幾分認真。
男人鬆開指尖，兩手撐在她身後的欄杆上，將人圈在懷裡。
「你喜歡我，是因為我當初救了你的命嗎？」
她開口，眉眼中儘是認真。
沈霽淵也愣了愣，反應過來之後湊到她眼前。
「你是覺得，我在以身相許是嗎？」
岑璇沒說話，只定定的看著他。
沈霽淵起身在她身邊落座，順手將人提起來放到膝上。
下頜撐在她肩上，姿態親昵。
「我那個時候知道，我是活不了了，從出生開始，無論是父母還是身邊的任何人，都毫無例外的棄我而去。」
他的前半輩子太孤單，孤單的只能聽到自己的聲音。
哪怕到了江淮，在素未謀面之前，他也從來沒對沈家人抱有任何希望。
就算到了沈家，這些人思考的也都是能從他身上得到什麼。
他從來沒被人堅定的選擇過。
「那天晚上我以為你不會回來的，畢竟不會有人傻到願意犧牲自己去救一個陌生人，但你回來了，你躺在我身邊的時候告訴我，無論如何，你的家人都會來找你的。」
她言語之中的飛揚得意，真的宛若太陽一般。
「你告訴我，只要你能活，我就能活。」
岑璇偏頭看向他，「所以你就這麼感動了？」
要是換做季曈聽到這句話，肯定要笑他不值錢。
「我那個時候就在想，如果在你身邊，那我永遠不會有被拋棄的時候。」
說到這裡，沈霽淵擁著她的手緊了緊。
「我對你，從來都不是感激之情。」
男人俊美的面龐貼著她的，姿態親昵。
「我聽過你的朗誦，在J大校慶的時候。」
沈霽淵忽然開口道。
岑璇偏頭看向他，「你聽過那場朗誦？！」
沈霽淵挑眉，「怎麼這麼激動。」
岑璇咳了聲掩飾自己的尷尬。
那場朗誦表演，岑璇是完全被趕鴨子上架的。
她現在想起來當時的場景，依舊還是腳趾抓地的尷尬程度。
「我當時就在想，能夠把這麼尷尬的稿子念的這麼生氣勃勃，一定是個十分積極向上的小姑娘。」
她哪怕身處困境之中也絕對不會妄自菲薄，未到最後一刻，都還是相信自己一定能脫困。
她身上的生機朝氣，能夠莫名的吸引來不少人。
那個時候沈霽淵就在想，把她藏起來，生機朝氣都展示給他一個人看。
「那你呢，你後悔救我了嗎？」
沈霽淵忽然開口道。
如果不是因為救他，岑璇的肺部不會感染，現在也不會留下痼疾。
她想做的事情，也就能繼續。
每次她雕刻的時候滿腹活力，沈霽淵知道，她是喜歡雕刻的。
「如果不救你，我以後能夠繼續雕刻不必考慮身體的問題，或許當初爺爺也不會那麼輕易的就讓我出國，將我扣到現在，我估計成就比現在更大。」
岑璇看著他得意道。
沈霽淵看著她，眉眼柔順卻多了幾分緊張。
「但我這個人，從來不做無用的假設，有些事情要麼不做，要麼，我就絕對不可能後悔。」
哪怕再來一次，知道會有這樣的後果。
岑璇清楚，她也還是會選擇救沈霽淵。
大概是爺爺夜以繼日的在她耳邊念叨的，女孩子要善良。
這話起了作用吧。